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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探春得知王攸被贾政罚了的消息,脑袋中当即一片空白,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她想起了初六那日宝二哥哥挨打一事,可王攸和她并无血缘关系,冒然询问,少不得让贾政觉得自己有失体统礼数,但微微颤动的身形还是表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手搭在探春肩膀上的王夫人自然察觉到了探春的异常,于是移开手,问贾政道:“老爷,攸哥儿他犯了什么错?为何要罚他!”
“口出狂言!侍才倨傲!书生意气!”贾政连敲了三下桌子,数列了王攸的不足之处。
王夫人想起平日里王攸是那般的懂事明理,行为有矩,她无法想象夫君贾政居然会这般评价自己的侄子,颇有不满的说道:“老爷,他可是进士,是圣上亲封的探花,更何况是王氏一门的嫡子,您怎可如此待他。我不信攸哥儿如你说的那般不堪,您想想,自宝玉挨打过后,那孩子他对您如何,您不也是一直很满意他的吗?您现在又在做什么?难不成他得罪了你不成?就算您要罚他,也不应该在这荣国府罚,横竖里有兄长和嫂子石氏处置,您可考虑过王氏一门的感受!”
贾政听了,冷哼一声,当即训斥道:“你懂什么!无知的蠢妇!”
“老爷,这事你不说清楚,作为攸哥儿姑母的我是不依的,我王氏一门没那么好欺负!”王夫人强硬道。
贾政看了一眼王夫人身边显得有些畏惧的探春,当即吩咐道:“探春,你带着丫鬟们先出去!”
“是!”探春急忙从王夫人小院中出来往大观园中跑去,中途还不忘让门口的玉钏去找王熙凤。
原本呆在屋内伺候的玉钏自然是看出了形势的不对劲,也来不及多想,她直接去了凤姐处报信。
王熙凤此处正和贾琏刚吃完晚膳,贾琏正拿着牙签坐在椅子上剔牙,忽听得外面传来动静,忙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原本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可看到来人是王夫人身边的玉钏,便是止住了要骂出声的口。
“奴婢见过琏二爷,二奶奶可在屋内?我有要紧事要说!”
“什么事就和我说吧,你们二奶奶需要好生休养!”
“二爷,这......”玉钏思忖了一番,终究回禀道:“琏二爷,出事了,我才从太太屋里过来,攸大爷像是被老爷罚了,人还在老爷内书房呢!”
原本坐在里间的王熙凤听到外间传来出事和王攸的名字,心中不免好奇,于是立即来到外间,正好听到玉钏所说之事。
“什么被罚了,说,攸大爷具体怎么了?”王熙凤眉梢一抬,凤眼怒瞪,当即喝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三姑娘让奴婢过来报信的!”玉钏忙回道。
“怎么又和三姑娘扯在一块了?”王熙凤不免狐疑道,难不成姑妈她真的和老爷提了那事不成,老爷觉得实在不成个体统,不同意,这才有了今日这事?
可哪有王家的嫡子在别的府上受罪的,这要是传出去,整个王氏一门的脸岂不是丢尽了,我王熙凤将来就管不住这府上的其他人了。
想到这,王熙凤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贾琏,这分明是贾家的人不把我姓王的放在眼里!
可眼下事态不明,论起来老爷贾政是王攸姑父,占了长辈的身份,要罚也能说得过去,只是可若真的因为那暂时上不得台面的事罚了王攸,王熙凤才觉得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王氏何须惧你贾氏!
于是王熙凤对贾琏冷声说道:“烦请二爷去老爷的梦坡斋处瞧瞧,我这就去姑妈那!”
贾琏怎会看不出凤姐脸上的冷色,可他又不能说贾政的不是,当即就快步离开了小院。
王熙凤唤来小红和丰儿,让两人打着灯笼跟随玉钏一同去了王夫人处。
王夫人上房内,贾政懒得搭理王夫人,直接从袖袍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王夫人。王夫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信封上的署名字体出自兄长王子腾之手,她急忙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随手一抖,凑着烛光,看道:
“存周便宜处置小儿即可!”
信纸的左下角处有着王子腾的印鉴以及日期。
贾政说道:“今日之事你兄长早已知晓,要我代罚攸哥儿!”
“可是老爷您不能网开一面吗?兄长毕竟不在眼前......”王夫人劝说道。
“我说了我是为他好!他和宝玉不同,你们整日里将什么两元进士,今科探花挂在嘴边,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你细细想想攸哥儿到底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的心性不符合他的年纪,甚至绝大多数时候比琏儿做的还要好,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好好磨掉其棱角。古人云,玉不琢不成器,将来宝玉也同样如此!”贾政的言语之中多了一丝惆怅,不知是感叹还是悲哀。
说罢,贾政就起身离开了。
王夫人对贾政的话若有所思,她并非无知,只是在她眼里,无论是儿子宝玉还是侄子王攸,都是需要她倍加呵护的,因为在她的计划里,王攸的作用不亚于兄长王子腾,甚至将来能够超过王子腾,那是一种延续!
可是正如元春先前所说的那般,王夫人对这个侄子似乎不甚了解,所看到的皆是王攸表面呈现出来的东西。夫君贾政说的也没错,王攸和宝玉不同,是脱离王夫人掌控的。念及此处,王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但当即又被她狠狠的掐灭。
“我这是怎么了?他可是我亲侄啊,我怎么会有那般想法要毁了他?罪过罪过!菩萨......”王夫人坐在凳子上,揉了揉略疼的眉心,接着看向了手中的那封书信,然后对着墙壁上的观音菩萨像口念经文,正巧此刻王熙凤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妈?!我听人说攸兄弟被老爷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熙凤急忙问道,语气难免因心中不忿带了些冲撞!
王夫人抖了抖手上的信纸,王熙凤忙接过,看了一眼,好在这上面的字她还认得,和王夫人一般模样,当看到王子腾的印鉴之时,她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不吱声了。
“走吧,去瞧瞧攸哥儿!”王夫人起身说道,随后二人便去了梦坡斋,来到梦坡斋屏门处时,正好看见贾琏从里面走出,贾琏急忙对王夫人行礼,王夫人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王熙凤对贾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后,当即说道:“太太,攸兄弟刚和我说了,他自愿受罚,并无怨言!”
王夫人看了一眼贾琏,落寞的说道:“我知道了!”
一旁的王熙凤和贾琏心中都有些吃惊,太太何尝露出过这般神色,可也没有说什么,夫妻二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王熙凤提醒道:“姑妈?!”
王夫人看着内侄女王熙凤,然后又看了一眼梦坡斋半开的大门,强颜欢笑道:“你二人先回去吧,琏儿,你也是的,现如今凤丫头有了身孕,你不担待些,还让她黑灯瞎火的操心这个!若是叫老太太和大老爷知道了,看不揭了你的皮!”
王熙凤听着这训诫之语,心中反倒高兴,可嘴上还是说道:“姑妈,攸兄弟说到底姓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考虑到他的。”
正说着,不远处有着几盏灯笼散发的亮光引起了凤姐的注意,贾琏也立即将凤姐挡在身后,这一举动着实让凤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不错的,心中自是感动,好似回到了当年刚嫁过来荣国府的时候那般温馨。
等到亮光行至近前,贾琏凤姐等人才发现是薛姨妈和薛宝钗,当然还有贾探春。
贾琏看见来人,行完礼后,便是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薛姨妈看见姐姐王夫人,上前说道:“攸哥儿他......”
王熙凤又回道:“姑妈,您别急,这是叔父的意思,老爷他只是代罚而已!”
薛姨妈身后的宝钗和探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贾政的意思,而是王攸之父王子腾出手,二人急忙垂首不言。
薛姨妈适时问道:“为何要罚?这罚总有个理由吧!”这一问也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将贾政说的三个理由讲述了出来。
“口出狂言?!侍才倨傲?!书生意气?!”薛宝钗觉得这比喻用在王攸身上相当的不恰当,不仅是她这般想,场间众人皆是不解其意,因为这反差太大,平日里行为有矩,宛若君子,稳重沉静的王攸怎会得到这般评价。
“因为何事?”薛姨妈看向王夫人,又问道。
王夫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事出必有因,兄长这无缘无故的就要罚,也太说不过去了!”薛姨妈不满的说道,可王夫人不能表态,她看了一眼宝钗,又看了一眼探春,然后想起了没有过来的林黛玉,说道:“宝钗,你和攸哥儿住的较近,又是姑表姐弟,你进去问问攸哥儿到底因何事受罚,也好让我和你母亲安心!”
可刚一说完,王夫人觉得有些不妥,这又是入了夜,年轻男女同处一室总是说不过去,又说道:“凤丫头,探丫头,你们一道跟进去吧!”
王熙凤眼珠儿一转,假装说道:“姑妈,我觉得有些累,就不进去了,在外面陪着你们就好。”
王夫人想起王熙凤有了身孕,也只好作罢。
薛宝钗和贾探春二人应命进了那扇门,二人自然看见了跪在蒲团上的王攸,只见后者就那么直直的挺着,望着墙壁上那幅画。
探春轻轻的咳了一嗓子,一旁的薛宝钗当即说道:“姨妈和母亲让我和探春妹妹过来瞧瞧,问你为何事受罚,也好让人放心!”
“她知道这儿的事吗?”王攸当即问了一句,探春神色微变,宝钗相对来说较为淡然,因为她明白,是故说道:“探春妹妹她原本要去的,不过我没让她去!是故她不知道,只是怕明日就知晓了!”
王攸也未说话,就这样,场间一时间有些寂静。
“攸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贾探春问道。
薛宝钗看了一眼探春,正要说话,却是被王攸截断,王攸说道:“有!”
“为何?”
“十六日夜入宫面圣!”
“......”探春和宝钗对视了一眼,宝钗想起了林黛玉写的那个字,然后环顾了四周,在桌案上看见了文房四宝,便是走了过去。
“宝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那是老爷用的!”
薛宝钗置若罔闻,当即取笔蘸墨,然后将“砼”字写在了纸上,接着走到王攸跟前,将纸张呈现在王攸眼前,说道:“这是什么字?”
王攸眼中露出一抹精光,淡然询问道:“你从何得来?”
“看来她说的没错,也看来你确实因为此字或者此事而瞒着我们!”薛宝钗恍然道。
“难怪如此!”王攸回想起了那沓纸上的水晕,那根本不是水,而是林黛玉的眼泪,而后说道,“宝姐姐,探春妹妹,现在是何时辰了?”
贾探春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西洋钟,估摸着算了一下说道:“戌时三刻刚过!”
“嗯。”王攸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姨妈和母亲如何解释?”薛宝钗问道。
“宝姐姐心中早有了答案,何必要问我呢?”
“你倒好,现在不管了,什么都推给我!”薛宝钗恼道,“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所以你答应我的也得履行!”
一旁的探春听得明白宝钗口中的那个她是指林黛玉,可王攸后面所说的她一句都听不懂,她愈发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跟不上他们。
可明月如此皎洁,又如何不令人心驰神往!
宝钗瞥了一眼探春,发现了后者眼中流露出的向往,那般神色她也有过,可随后她就发现了探春那向往的神色转变成了无奈。许是察觉到宝钗的目光,探春忙收敛心神,可脸颊和耳根处的红晕骗不得人。
探春不敢看向宝钗,宝钗亦凝神思索,然后双手一拍,说道:“我明白了!”
这一声明白着实将探春唬了一跳,她急忙看向宝钗,只听宝钗补充道:“你别忘了欠我一个机会!君子一诺重若千钧!”
“雪中高士亦为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攸答道。
宝钗看向一旁的探春,然后走到其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对上口之后,就出了门。
“她和你说了什么?”
“攸哥哥你还是跪着吧!宝姐姐说你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