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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的山洞之内。
几具身着红袍、不成人形的尸体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正是那群为拐子团伙充当庇护伞的邪修。
厉鬼冰裳站在尸堆中，正在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从山洞中搜出的一本泛黄的典籍。在和灰影合作击败这群邪修之后，他们将这群无恶不作的家伙分开提审，严刑拷打地了三个时辰。
一开始这群家伙还想通过交代假信息来给二鬼设下陷阱，但是灰影的分身之间可以无视空间的阻隔相互传递情报，两相对证之下邪修们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在承受了一番更为血腥可怖的酷刑之后，这群邪修终于老老实实地将二鬼需要的真实信息尽数吐露。将这群邪修的剩余价值统统榨干之后，二鬼便也很爽快地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在结束了刑讯逼供的过程后，二鬼便开始搜刮这个邪修宗门所拥有的资材。一个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灰色无脸小人从灰影的身上分化下来，小心翼翼地扛起宗门内的丹药、法器，以及最为要紧的法术典籍，将它们打包装箱之后向外搬运转移。而厉鬼冰裳也将黑雾化作一根根壮实的触手，卷起这些大包小包的物资向外拖去。
厉鬼冰裳阅读着手中书籍，凝神思索了半晌，她抬起左掌，一团黑雾在她的掌心浮现，宛若文玩核桃一般在五指间灵活地游走。
“灰影，方才与你一同战斗之时，我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厉鬼冰裳开口道，“同为厉鬼，你我似乎都未能掌握任何施法的技巧？”
灰影歪头沉思片刻，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等从未见过掌握法术的厉鬼。我们战斗的过程，其实就是用自己磅礴的内力哐哐砸人。但是那群人类修士却会将自己的内力转化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法术，并以此来攻击我们。”
厉鬼冰裳和灰影，他们的力量都源自于自己身前因极大的苦痛而产生的滔天怨气，这种怨气被转化为一种强大的能量，可供他们随意驱使。
而每个厉鬼所掌握的能量都有着独特的性质，这种性质很有可能与她们生前的遭遇息息相关。
厉鬼冰裳生前被群蛇啃噬折磨良久，因此在她的有意操控之下，黑雾可以表现出近似于蛇毒的腐蚀性。而她在操纵黑雾进攻之时也会下意识模仿蛇类的攻击习性。
而灰影身为被拐子团伙折磨而死的死者魂魄聚合体，掌握了一种名为“呼朋引伴”的力量。他们可以感知并调集方圆百里内浓度较高的怨气和怨灵，并将它们融入己身。不同的灵魂可以完美融合一体并听从一个统一意识的指挥，而它们掌握的所有知识见闻都会成为整体的养分。这样的能力是厉鬼冰裳所不具备的。
但是厉鬼的内力更像是一池无根之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损耗。妖魔和修士在日常生活或者战斗中损耗了内力，他们可以通过“修炼”这一行为来吸收天地间的灵机，实现内力的补充和增长。厉鬼们无法修炼，但活物的情绪波动、精气、魂魄以及蕴含内力的肉身，都可以成为他们补充功力的食粮。
可惜纵使被强烈的怨气转化为了掌握超凡力量的灵魂体，厉鬼们却依旧对法术一窍不通。
与人族相比，生来便善于使用术法的妖魔，更像是天道的宠儿。
黄琱的一手“影分身”之术和鼠妖“缩地成寸”的本事，给厉鬼冰裳留下了相当的印象。狐妖翩然的记忆碎片中，亦有她在荒渊战斗之时运用各式绚烂的术法击溃敌人的影像。可是厉鬼冰裳翻遍了翩然的记忆碎片，都没有找到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术法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厉鬼冰裳只能就这个问题去询问她的“妖怪朋友”们。但是当她提出：“你们是怎么学会使用法术的？”这个问题之时，无论是单纯懵懂的小蜘蛛，还是黄琱和戴瑁这两个狡诈的老油条，闻言皆是一脸茫然和困惑。在良久的思索后，她们都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案：
“自然而然地......就这样学会了啊！根本不需要别人教！”
厉鬼冰裳：……
见女魔女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将“察言观色”这一技能点到满级的黄琱立马开口解释道：“在成为妖族之时，我们只是无知的野兽。当野兽侥幸地逃过了各种灾祸拥有了较长的寿数，并在天地灵机中浸泡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它们便有一定可能会被转变为‘妖族’。”
“当转化的过程完成后，我们就会修炼出人形，掌握一定量的妖力，并学会一些基本的法术。这些法术大都和我们先前的种群以及习性有关。”
戴瑁在一旁补充道：“在此之后，我们就会本能地知晓如何修炼。在修炼到一定境界后，人族和妖族都需要渡雷劫来获得更大的进益。妖族在渡过雷劫后不仅会获得更悠久的寿数，还能领悟更高层次的法术。因此我等妖族无需他人教导，只需自行精进修为，便可自行掌握大量的法术。”
与生而知之的妖族不同，人族修士即使渡过了雷劫，也无法像妖族那样自行领悟法术。三大仙门的修士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只需要遵从师门的教诲便可学习仙法并避开修炼道路上可能的陷阱。
而在凡间行走的玄门修士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厉鬼冰裳手中的这本《符文详解》之中，便详细记述了符文研究这一门学问的发展脉络。
早期的人族修士，即使修炼出了仙根，拥有了使用灵力的能力，也不知如何修炼术法。
纵使十二神牺牲己身封印荒渊，人间仍有不少妖族的漏网之鱼四处作乱。人族修士在与他们战斗的过程中，发现了妖族在使用术法时，会有神秘的符文在它们的周身一闪而过。博闻强记的人族修士将这些符文记录下来。这些符文便是当今玄门各派掌握的法术之源头。
符文研究的危险性极高，修士在钻研的过程中若有一着不慎，轻则遭到紊乱灵机的反噬，重则身死道消。但纵使这条道路上有着万般艰难险阻，世世代代的玄门修士们却依旧前赴后继地研究、推广、改良这些纷繁复杂的符文。
一个名为“卜天门”，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门派，将世间符文进行了整合、梳理，经过数代人的努力，终于将其拆解成了八十一个基础符文。他们提出世间所有法术都是由这八十一个基础符文组合而成。人族修士再无需去冒着生命危险从妖族身上取经，只要将这八十一种符文进行组合，便可按照自己的需求自行研制法术。
这个门派早已因频繁的战乱和后继无人的窘境而消亡，这本《符文详解》是他们留下来最珍贵的遗产。无数的门派都在此此基础上发展出了独属于独门的法术和阵法，厉鬼冰裳方才在破庙中见到的那个禁制，便是邪修们所属师门自行创造出的独门阵法。二鬼在搜寻这个山洞的过程中，不仅发现了邪修们创造、简化、改良这个阵法时留下的手稿，还发现了众多独门法术和秘籍。
其中还有一处细节，让厉鬼冰裳感到有趣：书中多次提到有一位名为“华怜”，手掌心有一道戒尺状胎记，博学多闻的散修修士，虽然未曾加入卜天门，但对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位散修对《符文详解》一书的问世也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厉鬼冰裳望着那些正在辛辛苦苦搬运典籍的触手，心头不由得感到了一阵雀跃：
一群躲在暗地里阴沟老鼠一般的邪修宗派，都能生产出那么多的独门秘法。若是将世间玄修掌握的玄门秘法都收集起来......
若是她能让这些秘法都整合成册，并以此增强盛国国力，造福人世......那此世的人间百姓，是否也能过上堪比异世人民的美好生活？
想到那些玄门中人手头浩如烟海的术法，再想到这些术法运用在人世间将会带来怎样美好的前景，厉鬼冰裳便感到胸中那颗早已失去的心脏，此刻仿佛因为胸中激荡的强烈喜悦而再度生长出来，“呯呯”“呯呯”的聒噪心跳声在她的耳边和脑海中不断回响。
但是......要以何种方式来将它们运用于人世，造福人间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那些不断剧烈响动的心跳声，瞬间消失无踪了。
玄门中人素有敝帚自珍的习性，让他们将手中珍藏的独门术法乖乖交出，对于两位叶冰裳而言便是一个无比困难的任务。
而且纵使他们愿意大公无私地将这些术法交出来，她又该如何用它们来运用于人世呢？
玄门修士修炼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大道”。所以他们往往只关注于个体对超凡力量的运用，却鲜有人会考虑如何将它们推广开来，并以此来为世间生民谋福祉。
而且世间百姓大多都不具备运用和感知天地灵机的能力。数百个凡民之中，只有不到五指之数的人具备修炼出仙根的能力。而修炼出仙根仅仅是感知和运用灵力最基本的入门门槛。低微的资质宛若一道巨大的天堑，将世间绝大数的凡民都隔绝于修行的大门之外。
像上百年前的那群盛京白马寺的凡僧一般，按照严格的比例将阵法的符文摘抄绘制下来，恐怕已经是凡人的极限了。厉鬼冰裳纵使对术法和法阵一窍不通，也知道其中符文的排列组合的方式相当严格。每个符文的位置和连接方式都有着严密的考究，除非有人能将世间所有符文排列组合的规律总结出来，否则要让那些对灵机一无所知的凡人来对符文和术法进行研究，恐怕就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无稽之谈。
厉鬼冰裳右掌向上一翻，一团白色的能量便在她的掌心浮现。
在杀死叶清宇后，两位叶冰裳都能感受到它们对外传递出的欣然之意。叶清宇魂飞魄散后厉鬼冰裳便急不可待地钻入识海中，果然发现那些白色能量对自己开放了更高的使用权限。
纵使她还没试探出白色能量多出了哪些功能可以让她运用，但这也足以证明它们是有自己的好恶的。它们就像厉鬼冰裳在小世界中看到的那些异界话本中的“系统”那样，当她完成了符合它们期许的“任务”后，这些白色能量便会给她们提供更大的助力。
迄今为止，除了杀死翩然和叶清宇这两个与“关键剧情节点”息息相关的人物之外，白色能量们唯一一次展示出喜悦之情，便是叶冰裳在白马寺与玄慧清谈之时，从其言谈中捕捉到了凡人也有绘制法阵的能力这一事实的时刻。
你们在暗示我吗？厉鬼冰裳无声地呢喃道。你们在暗示我，没有修炼资质的凡人，也可以运用这些在天地间游走的灵机，并以此来为造福万家百姓吗？
白色的能量如一团安分的小猫一般窝在她的掌心，没有回音。
厉鬼冰裳轻叹一声，聚拢五指，将白色能量收回了体内。
纵使如今她对凡人该如何利用灵机依旧无甚头绪，但是先前通过菩提时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后，她的脑海中便诞生了：利用所谓“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来对抗澹台烬和企图危害人间的妖魔的想法。
异世界中人在他们悠久的历史中，研制出了各式各样具有巨大威力的“热武器”。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平民，亦可利用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来与敌人进行战斗。倘若盛国军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能配备一支那样的热武器，那么别说是澹台烬，就算是般若浮生中那些拥有移山倒海的力量的“上清神族”，面对上千支热武器一齐进攻，恐怕也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可惜厉鬼冰裳没有接受过异世界系统的教育，并不知晓这些先进的热武器是如何被人从无到有地生产出来的。
但她已在管中窥豹的过程中知晓了一个事实：所有热武器的源头，都来源于一种名为“火药”的炼丹副产物。
也正因如此，厉鬼冰裳才会在仙门飞舟之上，诱导叶冰裳向萧凛提出了火药可以运用于战争的见解。
如今盛国朝堂应当已经开始重视此物在战争中的作用。只是厉鬼冰裳对朝廷指派的研究人员的效率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幸好玄羽卫这些时日在民间走访调查的结果，已经证实了她并非是第一个有心运用火药之人。
她缓步走出山洞，静静眺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山峦和远处的村镇。此时已临近酉时，橘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在外觅食的雏鸟、放牛的牧童和耕种的农民，都在接二连三地返回家中休憩，来为明日的辛劳奔波做好充足的准备。
“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到了该返回盛京的时刻了。”厉鬼冰裳喃喃自语道。
但愿回到京城了之后，昭玉公主那边可以带给她们二人一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