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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胖子忽然大叫一声,神情异常激动,只见他不顾一切地冲到台子中央,揪住刚才端酒坛子的那名小厮,冲着他大吼一声道:“谁叫你把老子的酒给撤下去的?你没看到秦大人对我们刘家的酒颇为赞许,一连喝了一大杯吗?”
小厮被他揪住衣领,战战兢兢地答道:“刘掌柜不关小人的事啊,是,是秦大人吩咐小人把您的酒撤下去的。”
这时,台下的人们也看清楚了坛子上面贴着的名字:刘飞鹤。那三个字正是刘家酒铺掌柜刘胖子的名讳,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像被洒了一大把胡椒面,立刻悉悉索索响成一片。
“哎呀!怎么会这样啊?”
“是啊!刚才看刘掌柜还志在必得的样子,我还以为秦大人喜欢喝的最后一杯酒是刘家的酒呢?如此看来,那杯酒定是是庄家三姑娘的酒无疑。”
“可不是嘛!你们没听说过呀?这庄家三姑娘自从上回被山神爷救了,就算有了大造化,连酿酒都能请动山神爷帮忙,这酿出来的酒自然不是凡品,那是仙酒。”那人忽然神秘的压低声音,事实上是要大家都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听她细说。
“昨天晚上有人经过庄家祠堂,你们猜怎么着?我的个乖乖呀!放酒坛子的那个厢房里大放红光,几里地之外都看得见,那个香气呀,没法说了,就像啊,像天上王母娘娘的百花园里的仙花盛开时才会有那么浓郁的香气。我跟你们说吧,这可是我们家那个贼汉子亲眼瞧见的,说当时屋顶上的星星有几颗特别亮,当时没往那方面想后来一琢磨,你别说那形状特像一个狼头,就是那天把三姑娘救回来的白狼的狼头。”
经此人一渲染,众人将信将疑。山神爷的传说由来已久,况且白狼救人也是历历在目,众人亲眼所见,因此这些话就像投在湖水中的小石子,荡起微微涟漪,越传越广,越说越神。
这些事件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刘胖子听完小厮的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再怎么张狂,也没胆子冲着朝廷命官大吼大叫,面蕴怒气,双眸喷火,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胡老二等人在台下一看情形不好,立刻起哄道:“不公平!”
“此事大有蹊跷!”
“庄家酒庄造假!分明是拿了陈酿抵新酿。”
刘胖子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五位长老,扯开了喉咙质问道:“五位,你们可要看清楚了,你们刚才当着大家的面也说了,那丫头的酒没有香味,这色香味俱全,她可差着一样呢?就凭这能当得起‘酒仙’这个大名?此事关系祁阳镇的名声,非同儿戏,你们诸位可要掂量好啊!”
五位长者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心中也存着疑惑,这酒杯是他们亲自准备的,记号也是他们做的。事实清清楚楚,他们亲眼看见秦风扬品尝庄魅颜的酒时,眉头微皱,而喝刘胖子的酒时却面带笑容,喝得一干二净,但凡懂点事理的人就会猜到优劣,可是,结局怎么会是这样?不要说刘胖子气急败坏,就连他们也是困惑不解。
年纪最长的那位长者向秦风扬拱手道:“还请秦大人向诸位相邻公布今日的获胜者到底是谁?”
看来难题只能等着秦风扬解决。
秦风扬笑如春风扑面,儒雅地缓缓起身,徐徐说道:“我已经说了我的答案,获胜者便是庄魅颜庄姑娘的酒。”
场下欢声雷动,最为激动的自然是庄魅颜酒庄上的人们和那些关心她的人们,叫喊地格外起劲。与之相比之下,刘胖子等人的气焰顿时大为低落,刘胖子杵在台子中央,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那位长者又道:“我等有一事不明,还要请秦大人赐教。我们明明看见秦大人您最为赞许的是刘家酒铺的酒,并且喝得一滴不剩,为什么获胜的反而是庄家的酒呢?”
秦风扬微微一笑,道: “秦某初做捕头之时,便有一位师者告诫过:眼见未必是实,耳听同样非虚。庄姑娘的酒初饮之时,口感香醇,并无酸劲,这个是她的优点,然其没有酒的香气始终是逊了一筹;可是,当我喝第二杯的时候,她的酒余味尚未消除,在口腔之中盘旋,渐渐散出一种弥之欲醉的香气,且越来越浓,甚至完全盖过第二杯的香气,最妙的是两种香气并不相互混合,实在是别有一番趣味,竟是秦某平生中从未试过的感觉,因此不能停杯。”
他这一番解释下来,大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刘胖子的脸色越发阴沉,他那双阴鸷的小眼睛转了一圈,忽然冷笑一声,道:“自古以来,酒香是靠鼻子闻出来的,却没有听人说是用嘴巴尝出来的。小民愚钝,请大人赐教。”
刘胖子在祁阳镇张狂惯了,现在又是紧要关头,他立刻拿出地痞的本相,毫不掩饰地质问秦风扬。他看出秦风扬不过是个六品京官,谅他强龙也难压自己地头蛇,这才毫无忌惮。
秦风扬没有答话,只默笑不语。县太爷有些坐不住,呵斥道:“大胆!这位是京城来的秦捕头,是天下第一名捕,岂可无礼!”
秦风扬似乎并不介意刘胖子的嚣张无礼,潇洒地抖开纸扇,轻轻摇动,嘴角噙笑道:“你们怎么知道庄姑娘那坛酒并无香气?却是你们闻不到罢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五位长者也坐不住了,拱手正要请教。秦风扬已经向台下的庄魅颜一努嘴,示意道:“这件事情,还是请主人家自己向你们解释吧。”
长者忙道:“快请庄三姑娘上台。”
人群迅速分开一条道。庄魅颜稳步走上台来,也没经什么特意的打扮,衣衫朴素,头上斜插着一只银簪,右脸上的红痣依旧鲜红如初,只是嘴角带着自然的微笑,神情自信而沉着。
她径直走到台子中央的八仙桌旁,双手抱起酒坛,轻轻摇晃了几下。
离得最近的那位长者“咦”了一声,望了望身边的人,看到大家的眸中显露的都是同一种惊诧,他忍不住喃喃说道:“原来如此!真是妙哉!”
庄魅颜往旁边的酒杯里倒了一盅酒,端起酒杯拿到台前,然后将酒泼在地上。人们起初困惑不解,很快守在台子前面的人们闻到一种淡淡的酒香,而且味道越来越浓,慢慢后面的人也闻到这种香气,纷纷由衷地赞叹起来。
原来庄魅颜的酒并不是没有香气,而是香气凝结在酒中,初时开封香气尚未散发出来,等的时间久了才会慢慢溢出,而且时间越长这酒的香气就越浓。
色香味俱全,这下子没有任何人再会质疑庄魅颜的酒是否有资格获得今天的第一。
族长满意地捋着白胡须,郑重宣布道:“咱们祁阳镇‘盛酒节’今年的酒仙是--”
“慢着!”刘胖子面色凝重,大喝一声道:“这场比赛不能作数!”
这话说得未免太不讲理,族长愠怒道:“刘掌柜,秦大人断的分明,众人也看得清楚,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胖子“嗬嗬”怪笑两声,道:“三姑娘这酒明明做过手脚,叫咱们如何心服口服呀?”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举起放在庄魅颜酒坛旁边的封纸,他把封纸举到几位长者面前,冷笑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长者们仔细一瞧,果然发现封纸中央一个麦孔大小的破口,这个破口做得十分隐蔽,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刘胖子更加得意,连连向胡老二等人使眼色,胡老二心领神会,立刻随之吆喝起来。
“这是作假!庄家偷偷换酒了呀!”
“就是呀!这次不算,不能作数!”
“对对,请太爷做主。”
刘胖子更加肆无忌惮,竟然冲着秦风扬做了个揖,叩首道:“秦大人,你可是天下第一的名捕,要为我们小民做主啊。以您的英明肯定能看出庄家的酒是有问题的,您想啊,不过一天一夜的初酿如何能有那样的香气和醇味,那分明是经年的陈酿才会有的。庄家三女将酒水偷换,没有资格参加比酒大赛,请秦大人明断!”
秦风扬把纸扇一收,轻拍手心,嗟叹道:“这证据你举了,罪名你说了,就连判决你也给定好了,你,还想要本捕头说什么?”
刘胖子似乎没听出来秦风扬话里的讽刺之意,他干笑两声,道:“秦大人果然英明,早就看出庄家三女的阴谋。”
秦风扬微笑不语。
庄魅颜在一旁也是默默无语,并不打算为自己辩白。
台下的春菊等人却不乐意了,立刻大声争辩起来,胡老二等爪牙也不甘示弱,两方撸起袖子,须眉皆张,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了。
这时,县太爷有点着急了,连忙起身吩咐差役下台去压制双方,免得在秦大人面前出丑。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回头跟秦大人配了笑脸说道:“乡民无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县太爷一边跟秦风扬赔不是,一边狠狠瞪了刘胖子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别再闹下去了。
这事情关系着自己的家产和地位,刘胖子怎么肯善罢甘休!
他双手擎着那张封纸呈到秦大人面前,大声道:“这就是庄家酒坛的封纸,还请秦大人验过。”
秦风扬倒是认真地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几许笑意,他点了点头道:“确实破口无疑,且破损之处的边缘被水气湿润,分明是之前做下的手脚,刘掌柜未免太不小心了。”
他的笑容含了几分调侃之意,最后这句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刘胖子听得有些糊涂。这时,县太爷再也忍不住沉下脸来,呵斥道:“刘飞鹤,别在大人面前无理取闹啦!还不快快退下,丢人现眼!”
刘胖子更糊涂了。
“太爷--”
“你好好瞧瞧那封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县太爷冲他瞪眼喝道。
听到县太爷这声大喝,刘胖子有些惊醒,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那张封纸。他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手指几乎捏不住那张牛皮纸,纸轻轻飘落地面。说来也巧,刚好吹来一阵风,忽地一下把那张纸吹到半天高,然后晃晃悠悠地飘向人群。
人们显然也很好奇,都争先恐后想抢看个究竟,挤挤搡搡间,封纸被胡老二一名眼疾手快的伙计跳起来夺到手。
大家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刘”。
封纸上分明写了一个刘字,也就是说,刘胖子举出的证据恰恰是他自己酿的那坛酒的封纸,实在是可笑之至啊!
刘胖子和胡老二都愣住了,不对呀,明明应该是--
这是人群后面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却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半跪在外围人群稀疏的地方,面如土色,捣头如蒜。
“山神爷爷,小人知罪,您就饶了小人吧。小人不是存心冒犯,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人吧。”
这番话倒像是在庙宇之内的祷告词,此人却不像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跪拜的,竟然是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黄狗。大黄狗本来在人群的缝隙之间溜达着,找寻可吃的东西,忽然有人这样跪在它面前,也吓了一大跳,犬牙呲出,发出威胁性的呜咽。
“呜--呜!”
大黄狗眼睛一瞥,瞧见一旁一只可爱的小母狗扭着小屁股从它眼前经过,花心一起,立刻仰天嗥叫起来。
“呕--呜!”
那个男人本来就有些神志不清,这下子更是吓得全身瘫软,屎尿齐出,慌不择言地乱叫起来。
“山神爷爷,真不关小人的事啊!是那胡掌柜和刘掌柜交代的,让我昨晚趁夜偷偷摸进庄家祠堂的厢房,小人真不是成心冒犯,没想到正赶上你老人家在做法,不是成心要坏你的事。山神爷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的命吧。”
胡老二听他胡言乱语,气不打一处来,抄起衣衫下摆,挤开人群一路小跑,抬腿冲着那家伙就是一脚,狠狠地把他踹倒在地上。还不解气似的连踢了好几脚,一边踢一边骂道:“你大白天见鬼了呀?乱说些什么?叫你少灌点黄汤,你他妈的两杯下肚就连你爹姓啥都不知道了。我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踢了几脚,胡老二又冲着围观的人群吼道:“看什么?散了散了,一个醉汉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还不赶快把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架回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胡老二冲着他的伙计跳脚骂道。
这些人如梦初醒,赶紧过来把那男人架走,哪知那个男人拼命挣扎,同时还声嘶力竭地喊道:“掌柜的,山神爷显灵了!昨晚酒坛子大冒红光,这是小的亲眼所见。三姑娘的酒为什么初酿像陈酿?是山神爷在帮她啊!小人昨晚明明照您的话把她的封纸弄了个洞,为什么现在破洞的反而是刘掌柜的……嗬嗬嗬!是山神爷显灵了啊!山神爷显灵了!……呜呜呜!山神爷饶命啊!”
那男人疯子似的大喊大叫,又是哭又是笑,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胡老二的人费了好大得劲才把他从地上架起来,抬出场外。他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山神爷显灵了……饶命啊!”
凄厉的声音让人听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胡老二听着心里越发不舒服,一转头发现大家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而且满是鄙夷。他打了个哈哈,有些尴尬地笑道:“他疯了!对着大黄狗磕头叫山神爷显灵,这不是得了失心疯是什么?大家伙甭理他,呵呵!”
酒坛冒红光,作奸犯科的人忽然发疯把实话都说了出来,这些事情更加印证了人们的一些猜想,就像那人说的,山神爷显灵了,镇子上的人们现在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忽然有人带了个头,喊道:“酒仙!女酒仙!三姑娘就是女酒仙!”
人们如梦初醒,立刻跟着呐喊起来。
“女酒仙!女酒仙!”
台子上的刘掌柜冷不防人群爆喝,腿一软,一下子坐到地上,全身像是被汗水冲洗过,衣衫湿透,额头的汗水还在不停地渗出,凝成颗颗豆大的汗珠子,他却顾不上擦一把。
这时五位长者把庄魅颜拥簇到台前,向大家伙儿致敬。此刻已经不需要族长他老人家再公布什么了,公道自在人心。不过,族长还是按照程序,颤巍巍在别人的搀扶下,亲自走到台前,拉着庄魅颜的手,高高举在半空,大声宣布着。
“咱们祁阳镇‘盛酒节’今年的酒仙是,庄--魅--颜!”
台下山呼雷动,庄魅颜的伙伴们雀跃不已,春菊和席若兰等几个女人又是拍手又是叫好,更有眼皮薄的,悄悄流出了热泪,笑着抬手去擦;酒庄的小伙子们更是跳起来叫好,这些日子他们心头也是雾霭沉沉,酒庄声誉受损就像压在他们心头的大石头,心里不舒服极了,现在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看到这情形,胡老二等人立刻悄悄地躲到人群后面,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时,台上的秦风扬扭头对县太爷小声交代了一句话,县太爷连连点头,走到台前,平伸双手安抚民众,然后大声说道:“众位乡邻,请安静一下!秦大人有话要说,是跟庄家三姑娘前些日子酿酒出了人命的案子有关的。”
一听这话,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这事情前些日子在祁阳镇闹得沸沸扬扬,各大酒楼都上庄魅颜的门上退酒,还大闹一场,官府也封了庄魅颜的酒庄,这些日子人人都不敢再喝装魅颜酿的酒,因此对这件案子都格外关注。
秦风扬慢慢踱步来到台前,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情。
“现已查明那件案子只是一场巧合误会,并非谋杀人命,相关人等已经被释放出狱,此案已结。秦某在这里宣布,庄姑娘的酒里绝对没有任何毒。”
台下有个女人跟着嚷道:“大家伙都听见了吧!我们酒庄的就都是清清白白的,不过是一场误会。太爷,那我们的酒庄还需要再封下去了吗?”
县太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点心虚地连连点头,道:“那个自然要拆除封条,来人哪!快去庄姑娘府上,把封条全摘了!”
不知是谁手快点响了场外的牌楼上悬挂的大串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舞狮的,耍龙的,还有一群带着大头娃娃头套的人们跳着舞儿涌到台上,七手八脚给庄魅颜披上大红花,把她抬到早就准备好的竹椅上,抬着“酒仙”游街去了。
一路上鞭炮开道,锣鼓喧天,真有点状元郎游街的架势。人们都围挤在道路两边瞻仰女酒仙的风采,等到了庄魅颜的酒门口,庄魅颜还要拿出上好的酒,拜过天地鬼神,焚香炉,净身祷告,请求神灵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后还要拿出百坛好酒分给众人品尝,大家伙儿争先恐后跟在她后面,就是唯恐去的晚了,会尝不到女酒仙分的酒。诸如此类还有很多热闹的仪式,晚上还有请来的戏班子要唱一整晚上的戏,这一天比过大年还要热闹呢!
庄魅颜被人抬的高高的,坐在竹椅上,望着身下的民众,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感,原来这便叫做身在高处。
她平生第一次体会到高人一等的感觉,所谓权力,就是无法描述的快感。
这边临时搭建的平台上,秦风扬对身边的县太爷调侃道:“苏大人,今日与民同乐,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向‘女酒仙’讨一杯仙酒喝喝。”
县太爷陪笑道:“那是自然,这庄家三姑娘可是要好好谢谢秦大人,若不是秦大人断案如神,她酿的酒还是没人敢喝的。”
秦风扬闻言一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是么?秦某并没有说过她的酒里一定有毒啊!谣言四起必有暗中获利之人推波助澜,明刀杀人有律法可治,暗箭害命却无痕迹可寻,苏大人以为呢?”
县太爷干笑两声,点头称是。
“大人教诲的极是,下官一定谨记在心。大人要去‘酒仙’的居所饮美酒,请恕下官不胜酒力,实在无法作陪。娄师爷你送秦大人过去吧。”
瘦高个子的师爷连忙应承。秦风扬摆了摆手,道:“苏大人不必拘谨,秦某自去便好。”
县太爷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又与族长等人道别,上轿离去。他的二人抬小轿刚出镇子不远,从路边忽然蹿出一个人,跪倒在路边,拦住轿子。
差役们最初还以为是大胆的毛贼,慌张地拔出刀来,那人赶紧嚷道:“太爷,是小人哪!小人求太爷救命!”
县太爷撩开绿色的轿帘,皱眉道:“刘掌柜,这件事情本官也帮不了你,你也看到了,秦大人跟三姑娘诸多偏袒,况且现在也证明三姑娘是被冤枉的,本官也不能继续封着人家的酒庄了。”
县太爷以为刘胖子是为了酒庄拆封条的事情而来,刘胖子面色土灰,磕头道:“太爷救命!草民快要被人赶出祁阳镇了。”
县太爷惊诧不已,吩咐轿夫在路边停轿,让众人回避,只将刘胖子唤到跟前细说分明。听完刘胖子的讲述,县太爷的八字眉越皱越紧,坚决地摇头道:“此时本官不宜插手,京城的秦大人在此,有些话本官实在不方便说。”
刘胖子看到县太爷搬了秦风扬做挡箭牌,话语之间多有推脱,心中有些不悦,仍旧陪笑道:“太爷,不是小民多嘴,秦大人纵然官阶高了些,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六品京官,过几日就会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终究是个捕头,怎么可以随意插手地方事务呢?”
县太爷窄脸蘧然变色,左右瞧了瞧,厉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别看此人官阶不过六品,可就算是你们家老爷见了他只怕也要礼让三分。”
他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刘胖子惊呼出口,道:“他,他是国舅爷!”
县太爷喘了口粗气,恶狠狠地瞪了这个蠢材一眼。
刘胖子想到自己刚才在台子上对这位年轻的国舅爷多有冒犯,万一他记在心上,日后找自己算账……脊背顿时起了一片凉意。
县太爷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
刘胖子看县太爷有意要走,赶紧抢前一步扶住快要落下的轿帘,低声道:“太爷,还请太爷好人做到底,小民不会亏待太爷的。”
说着话,右手从袖袍里变魔术一般掏出一叠银票,搁在县太爷的腿上。县太爷眯起眼睛,仿佛没瞧见腿上的银票,只板着脸喊了一声。
“起轿!”
轿夫过来抬起轿子,刚要迈步,就听到轿子里又吩咐道:“回祁阳镇!去三姑娘府上。”
轿夫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还是掉转轿头往祁阳镇走去,望着他们的背影,刘胖子长出一口气。
“李记绸缎铺”门前热闹非凡,差役们把封条去掉,人们立刻涌在绸缎铺门前,争着向庄魅颜讨酒喝。
庄魅颜吩咐憨牛儿等人把酒分给大家伙儿喝,众人兴高采烈,门口堵得满满的,幸而祁阳镇民风淳朴,倒还算井然有序。庄魅颜不喜热闹,独自来到后院,院子有些凌乱,那天查封的匆忙,有好些酒还没来得及封坛就被如狼似虎的差役贴了封条,现在已经酸了,散发着腐败的气息。院子靠近北面墙根处有一棵老槐树,枝叶茂盛,此时已经过了正午,盛夏的阳光烤得地面有些发焦,穿着薄底绣花鞋只觉得微微烫脚,院子唯有老槐树下这片树荫最清凉,她莲步轻移,来到树荫下。
在这里已经听不太清楚外面的喧哗,只听得蝉鸣声声,偶有凉风习习。庄魅颜望着绸缎铺,望着院子里的坛坛罐罐,各样摆设,心中终于体会到得而复失的那种复杂滋味,可谓百感交集。
忽听头顶树叶一阵响动,眼前一花,已经多出一个人来。
秦风扬笑眯眯地摇着纸扇,他似乎特别喜欢呆在树上,每次都会从树上跳下来。庄魅颜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惊奇,微笑道:“秦大人,莫不是也来向小女子讨酒喝?”
秦风扬将纸扇一收,拍手道:“聪明啊!秦某还在想怎么跟三姑娘说呢?别的我不要,单单就要今日获胜的那一坛‘仙酒’。”
庄魅颜脸一红,道:“‘仙酒’是乡亲们的戏谈,秦大人也跟着取笑魅颜,不过那坛酒已经供奉给神灵了,要不我给秦大人换一坛‘百花酿’。”
秦风扬惋惜起来,道:“神坛在哪里?我去偷来喝。”
庄魅颜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乡间风俗不设神坛,供奉神灵,只需将酒浇注大地即可。”
秦风扬跌足道:“可惜!可惜!都便宜了土地公公!早知道别跟姓苏的啰嗦,早点赶过来给你换掉就好了。”
庄魅颜抿嘴,眉梢舒展,她轻声道:“秦大人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秦风扬不以为意,道:“嘘,偷酒不算偷!这是本大人应得的报酬。唉!可惜了可惜了!”
他连声叹息,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喝那坛酒。
庄魅颜肃容道:“既然秦大人喜欢,那也不值什么,秦大人只要在祁阳镇住上一天,我保证就可以让您喝到。”
秦风扬眼睛一亮,好像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露出期盼的神情。
他点头道:“好说,那秦某就改在后天起程,到时,三姑娘可别忘了多给在下几坛啊。不过,这山神爷总不能天天晚上来帮您酿酒吧。”
庄魅颜“噗哧”一笑。
“秦大人真会说笑,那有什么山神爷啊?”
“那你是如何做到心想事成,让初酿一夜之间变成陈酿?”
庄魅颜知道秦风扬并不相信所谓神灵之说,只是内心好奇而已。她解释道:“说来也是魅颜使的一个障眼之法,没想到连秦大人也给骗过了。”
“其实做了手脚的既不是坛子,也不是什么山神爷做法,酿酒的成色黄如陈酿,只是因为我拿去的米和水。”
秦风扬忍不住打断她的话,道:“难道说,这米和水你是请了山神爷做过法术的?”
他蹙着眉头,一本正经,庄魅颜却撑不住,掩嘴笑道:“不是,那米也只是家常的糯米,酿造之前,将米浸在万年寒冰水中泡上十二个时辰,然后取出阴干,而后那酿酒的水是千年积雪化成的,我又兑了一点点火龙果的浆汁。如此酿造,因为冰雪之水的寒气抵住了酷暑的燥热,再加上火龙果能凝结香气,因此酿出来的酒,才会色如陈酿,其味不散,口感香醇。”
“不过。”庄魅颜忽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酒呀有个大缺点。就是不能存放太久,想存放的话,必须经过更多的工艺烧炼提纯,然后深埋窖藏至少一年以上才行。”
秦风扬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一点庄姑娘放心好了,秦某有更简单的方法处理。”
庄魅颜一愣,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却听到秦风扬拍了拍自己的小腹,促狭地眨了眨眼说道:“放在秦某的五脏庙里,绝对想坏也坏不了的。”
庄魅颜被他逗得忍俊不止。忽而想起一事,道:“多谢秦大人为魅颜洗脱冤屈。还要请教大人,此案的元凶是谁?”
“元凶啊!正是常买办本人!”
庄魅颜不禁瞪大眼睛,她也想不通常买办为什么要自己在自己卖的酒里下毒--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秦风扬看到她的困惑不解,有些小小的得意,继续说道:“不是别的,是常买办买的酒坛出了小问题,他的那些酒坛有几个烧制时成色不好,略有裂痕,却不影响使用。烧坛子的人就用隔夜浓茶将坛子泡过,这样可以掩饰裂痕。因为刚刚做好坛子就让你们拿过来酿酒,浓茶有些成分浸透在坛壁,而后融入酒中,浓茶与酒乃剧毒伤肾。还算是常买办运气好,这几只坛子只卖出这一坛,其他的还存放在库里,不然,又有人要枉送了性命。”
庄魅颜对自己的酒十分自信,现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十分欢喜。
两人正在说笑间,看到春菊从绸缎铺一路小跑,匆匆忙忙奔着后院来了。来到树荫下,她跑得有些气喘吁吁,却亟不可待地冲着庄魅颜说了起来。
“小……小姐……”
气息还未喘得均匀,脸都涨得红了,结结巴巴一时说不出来话。
庄魅颜嗔道:“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没瞧见有贵客在跟前吗?”
春菊稍微平缓了一下气息,赶紧给秦风扬行礼,恭声道:“奴婢给秦大人请安,秦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和奴婢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前番奴婢言语莽撞多有得罪!”
秦风扬笑着摇摇头道:“大人大人,大人都快要被你这张巧嘴绕糊涂了,哪里还记得以前的什么事情?”
春菊低头偷笑,庄魅颜轻轻推了她一把,道:“什么事情呀?慌里慌张的。”
春菊这才记起自己是有要紧的事情来找自家小姐的,连忙说道:“小姐,县太爷来了,说是要给您道个喜,另外商量一下今年贡酒的事情。”
庄魅颜多少有些意外,道:“好,我马上过去,你先请县太爷到楼上稍坐。”
秦风扬眉头微皱,道:“今日便来商量贡酒之事,未免有些太急了吧?”
庄魅颜道:“请秦大人到楼上小坐,今日虽没有‘仙酒’,俗酒还是有两样新鲜的,却有一坛‘春留人间’今日刚好可以出窖,我叫人挖出来给您品尝。”
秦风扬不禁心痒难耐,稍作踌躇道:“喝酒自然最好,不过,秦某不想上楼去陪那位太爷扯闲篇子。”
“要不然--”他指了指老槐树,笑道:“叫人给我送到这儿来,树上风景独好,庄姑娘要不要上去瞧一瞧?”
庄魅颜见秦风扬为人洒脱,且不太喜欢官场上的某些做派,心中钦佩,立刻盈盈笑道:“好,那就依着秦大人,待会儿魅颜叫人把酒给您送来,魅颜先行告退。”
二楼的堂屋,县太爷已经端坐客位,他身材矮胖,面色白净,两撇八字小胡子自然地翘起,显得嘴角似乎总带着点笑意,更兼眉目低顺流露出一团和气。穿着簇新的七品官服,熨的平平整整,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听到脚步声,原本低垂的眉角缓缓扬起,注视着庄魅颜。庄魅颜不慌不忙上前福了一礼,道:“民女庄魅颜参见父母官苏大人。”
县太爷立刻满脸堆笑,抬手道:“哎!今日你是‘酒仙’,不必拘这些虚礼。”
两人客套一番,按主次位置分别落座,春菊随后进来奉茶,完事后悄悄站在庄魅颜身后。
县太爷扯东扯西,说起了酿酒的一些琐事。庄魅颜心中暗暗纳闷,按时间来说,秦风扬早就来到绸缎庄,而这位县太爷却没有与他一同过来,显然是不合常理的,这说明他们俩之前已经分手,而这位县太爷多半是打道回府,现在又突然想起到她府上来拜会,分明是有备而来,必有所求。
果然,县太爷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忽然不露声色地问了一句。
“三姑娘,本官听说你跟刘掌柜这次比酒下了大赌注,输了的人不但要拿出一万两银子,还要输掉全部家产,只身赶出祁阳镇,可有此事?”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庄魅颜是个通透的人,心里即刻明白这位县太爷此行的来意。
“不敢隐瞒苏大人,确有此事。原本只说一万两银子,输了的人拿银子出来修缮山路,却是刘掌柜硬要押上全部身家,已经写了契约,镇子上诸位长辈都是见证。”
听庄魅颜说得滴水不漏,县太爷摸了摸自己的八字小胡须,沉思片刻道:“三姑娘,本官想问你,真的要对刘掌柜斩尽杀绝么?”
最后这句话言辞凝重,颇有分量。
庄魅颜斟酌着答道:“魅颜从无害人之意,奈何人心难测。”
“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三姑娘果然是坦荡之人。”县太爷捋须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多言一句,低头不见抬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
庄魅颜吁了口气,蹙眉道:“大人,不是魅颜不肯心存宽恕,只是放虎容易捉虎难,恐怕日后再来找魅颜的麻烦,魅颜一个弱女子实在难以应对。”
县太爷点头道:“三姑娘的意思本官明白了,那算一只什么虎呢?最多就是一只顽皮的大猫,已经让三姑娘的手段吓得魂飞魄散,日后若是再不肯服服帖帖,那本官第一个不饶他。”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眼睛却一直瞄着庄魅颜的神情,见她面生不豫,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的话打动,于是继续说道:“三姑娘是否愿意网开一面?”
庄魅颜心中思忖,刘胖子到底是有些手段的人物,竟然把父母官都抬了出来为自己说情,若真是把他逼得急了,说不定还会生出无限烦恼,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留人一条生路,也是给自己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庄魅颜嫣然笑道:“既然苏大人开口,小女子怎敢不应,一切听苏大人安排。”
县太爷没想到庄魅颜如此爽快,心中大喜,抚掌道:“三姑娘果然女中豪杰,颇有容人之量。那明日我就让刘飞鹤过来登门赔罪,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县太爷说妥了此事,又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忽然又想起一事。
他放下杯子,压低声音问道:“三姑娘,本官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庄魅颜一愣,道:“大人请讲。”
“本官看,三姑娘与国舅爷交情匪浅,不知你二人是如何认识的?”
庄魅颜动容道:“国舅爷?谁?谁是国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