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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起,果然又是个好天气。陈小树高兴地把谢福尧的衣服拿出来,给他洗干净了晾好,明天一早带到厂里去。
“小树,小树。”一个声音,把院子晾衣服的陈小树给吸引了过去。
她隔着篱笆一看,是陈小树的妈展秀梅,鬼鬼祟祟地在门外偷窥。
对方是来干啥的,不用说也知道,所以陈小树挺没好脸色地,她耐着脾气说着:“啥事?”
“开门。”展秀梅:“我听说你在面粉厂上班,真的假的?”
村里好些人都说,天天看着陈小树早出晚归,约莫是在面粉厂找到了工作。
可是镇上那家兴华面粉厂,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村里除了谢福尧,也就没谁在哪上班了。
“是又怎么样?”只要一想起姑娘以前在娘家的遭遇,陈小树就没好气:“你们不是说当我死了么?还来找我干啥?”
展秀梅:“咋地,还生气了?”她当初确实那么说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陈小树在面粉厂找到了工作,每个月领不少工资,那当然得把陈小树哄住:“我是你妈,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哪能吵几句嘴就不相往来。”
陈小树沉默,她应该也猜到了展秀梅的来意。
“你也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子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展秀梅对陈小树的印象还停留在她老实听话上,哄了几句就原形毕露:“你跟妈说,在厂里上班,给你开多少工资?”
“多少又怎样?”果然三句不离利益,陈小树对她寒透了心:“你如果你是来讨论我的工资有多少,那你就回去吧,我还忙着呢,没空闲聊。”
见到展秀梅脸色大变,陈小树顺便说了一句:“你们对我怎么样,自己心里有数,可别指望我傻乎乎地对你们好。”
“你咋变成这样?”以前可是很听话的,让干活就干活,让嫁人就嫁人:“我知道了,你怨我们把你嫁给谢大成,可是那不都是为了弟弟吗?咱们家就一根独苗,不为他为谁?你做大姐的,帮一帮弟弟也不行吗?”
可见以前的陈小树就是这么被展秀梅洗脑的。
“哦,男孩子是独苗,女孩就是赔钱货,活该用来帮扶兄弟?”这辈子已经被重男轻女的家庭给荼毒够了,没什么比这更恶心:“呸!既然我是赔钱货,你也不用指着我。那天的话我可是当真的,你们就当我死了最好,以后少来打扰我。”
“你……”这是反了不是!
“有种就还彩礼钱,否则别在这叨叨!”陈小树:“想要钱又想要人,你家才是聪明人,别人家都是傻子。”
“怎么说话的?陈小树,你以为你嫁人就了不起了是吧?”展秀梅:“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知廉耻的货,这么向着谢家,别不是跟人睡了!”
陈小树啥都没说,直接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朝着展秀梅的嘴巴上砸去。
谢家兄弟俩出来院子里,原是听见吵架声音不放心。结果一看,陈小树根本吃不了亏,她脾气彪着呢。
“妈——”谢福禹上前来,害怕自个妈吃亏。
“呸呸呸!贱货!贱货!你个烂|逼贱货,情愿给别人养儿子也不回家,整条村就你最出格,你等着看,陈小树,有你下贱的时候!”展秀梅口不择言,啥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还扬言要回家找陈茂昌来打陈小树。
“别管她,咱们回屋里去,她要是敢咋地,等福尧回来了,拿刀砍死他们。”陈小树故意大声,说给展秀梅听。
现在村里谁不知道,谢福尧在镇上混得很好,认识的都是一些有钱的大老板。
对上谢福舜复杂的眼神,陈小树心里一咯噔。
她进了屋,才拉住老二:“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对不起父母?”可是他们知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从小到大在家里受的委屈吗?
他们当男孩子的,哪能明白女孩在农村的处境。
遇到好的家庭是幸运,遇到不好的家庭,那是过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没有。”谢福舜抽出自己的手,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找了个借口:“我回屋看书了。”转头回了自己屋。
“……”陈小树特别堵心,这一瞬间觉得自己胸口钝痛。
“妈?”谢福禹拉拉陈小树的手:“你没事吧?刚才那个疯婆娘有没有打你?”
好在还有老三这个小天使,陈小树弯腰把他抱起来:“我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被老二嫌弃了,可能对方觉得有个这样俗气泼辣的长辈,很丢人吧。
他是个优秀的孩子,即使很内敛,也看得出来很厌恶农村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比如说骂街,比如说打架。
“你不要心情不好……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了。”娃一本正经地安慰陈小树,还挣扎说:“快放我下来,你抱着我太累了。”他还记得陈小树说抱不动自己。
“福禹真乖。”陈小树的心情马上就好了不少,她亲了一口谢福禹的脸蛋。
“这边也要。”谢福禹赶紧把另外一边脸拧过来,等着陈小树亲他。
于是陈小树在他脸上、额头上、鼻子上,除了嘴巴没亲,整张脸都亲遍了。
真是难以想象,组合家庭的继子继母能够这么亲昵。
“好了,妈去干活。你玩一会儿就学习,好不好?”
“嗯!”
娃陪着陈小树干了一会儿活,就自觉地去写作业。到了中午,陈小树使唤他去喊二哥吃饭。
过去了这么久,刚才那点小疙瘩已经在陈小树心里化为乌有。
谢福舜也表现得很正常,中午还吃多了半碗饭。
“二哥,你教我读生字好不好?”谢福禹拿着书本跑到二哥屋里,像只小猴子一样多动的他,以前很不招老二喜欢,他嘟着嘴:“这可是咱妈吩咐的,她让我来请教你。”
现在陈小树的话就是圣旨。
“哦。”谢福舜也没有拒绝,他放下自己的课本,拿起小弟破破烂烂的书,太嫌弃了:“这才开学不久,你就把书弄成这样,还能看吗?”
老三嘟嘟囔囔地想反驳,老二:“你妈没给你说,要保持书本整洁。”
“没说!”昨天教拼音的时候就看见书本了,但是陈小树啥都没说。
“她不嫌弃你,那你找她教去。”谢福舜最讨厌小弟这样的性格,说他还不接受,除了在陈小树和大哥面前特别乖巧,在他面前并不听话。
“妈在干活。”谢福禹说:“你不愿意教就拉倒……”他鼓着脸走了。
哼,从小到大就是大哥带大的,只有大哥不嫌弃他。二哥样样都好,所以这不用干,那也不用干,看见点脏东西就嫌弃。
看见他流鼻涕也嫌弃,叫他走远点。
大哥却会用手帮他抹干净,然后叫他滚去穿衣服。
“呜哇……”谢福禹越想越委屈,然后竟然哭了。
他拿着书扑进陈小树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妈,二哥嫌弃我,他不对我好……”
“咋了。”陈小树被孩子突然的哭泣,弄得措手不及,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把娃搂住:“发生啥事了?你二哥吵你了?”
“他嫌弃我的书脏,不教我读生字……”谢福禹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小时候也不带我,不喜欢跟我玩,我流鼻涕就叫我睡炕尾,不让我靠近他……呜呜呜……”
“……”孩子多的家庭,迟早会碰见这样的事。
陈小树摸摸孩子的头:“你只挑二哥不好的地方说,那你怎么不想想,二哥对你好的那些呢?他不是还给你做弹弓吗?”
“他嫌弃我……”谢福禹早已有羞耻心了,被嫌弃了之后会很难过。
“应该不是的。”陈小树努力地想了想,毕竟她也没有接触过谢福舜这样的孩子:“二哥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是!明明是刀子嘴刀子心!”
陈小树赶紧捂住娃的嘴巴:“乖乖,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隔壁听着呢:“要不这样吧,我去找二哥淡淡,好不好?”
门缝里瞧人的老二,慌张地回到自己椅子上坐好。
“福舜,我进来了。”陈小树敲敲门,推开来说:“一直学习呢?”
“我没嫌弃他。”谢福舜扁着嘴说道:“只是希望他保持好的习惯,不要把书本弄得脏兮兮地……也没有嫌弃他流鼻涕,让他睡炕尾只是不想被传染感冒,感冒很难受,而且会影响学习。”
听了这些,陈小树不知道为啥鼻子酸酸地:“是吧,我也这样跟老三说。”老二不是那种人:“你小弟年纪还小,自律性不够,做不到像你这样,从小就严格要求自己。”
以目前农村的孩子来说,真的很优秀了。
“嗯,不过我确实不喜欢脏兮兮的……”谢福舜微微撇着脸,有点子傲娇的味道。
“哈哈,这个以后我会督促他改的。”个人卫生和平时的习惯都要改正过来,向二哥学习:“但不管怎么样,他揣测不到大人的心思,你作为哥哥大度地给他道个歉,这样能接受吗?”
谢福舜点点头,算是答应。
“福禹,快进来,你二哥有话对你说。”陈小树对外招招手,把娃喊进来。
刚才哭过的老三,眼睛还是红红地。
自从陈小树来了之后,天天给他洗澡洗脸,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地。但是不排除他在外面玩耍,会在地上打滚。
“对不起。”老二瞧着弟弟,飞快地道了一声歉。
这样就够了,陈小树搂着老三的肩膀说:“二哥刚才都跟我说清楚了,他并没有嫌弃你,只是希望你改正不正确的习惯,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很爱你的。”
然后捏着娃的脸颊笑道:“二哥给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要给二哥道歉,你误会了他。他也很伤心的。”
谢福禹怀疑地瞅了二哥一眼,真的会伤心吗?
“不用了,我又不会跟他计较。”谢福舜赶紧说道,他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怪别扭的,就像电视上才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说开了以后,心里确实很舒服。
“好吧。”陈小树想了想,她拍拍谢福禹的肩膀:“去找毛子他们玩吧,不要太晚回来。”
等老三走了,她看着老二:“福舜,上午我和人在门口叫骂,你觉得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福舜略惊讶地看着她,一会儿又垂下眼睛:“嗯……只是觉得如果大哥在的话,就不用那样。”
“你有没有觉得我丢人?”陈小树隐隐地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可她老担忧了。
“没有。”谢福舜斩钉截铁地摇头,同时很不解陈小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存方式……”
听见老二这句话,陈小树才真的服了他,而且坚定不移地相信,老二一定是个未来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