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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这是实在的,为了这真的实在的玩艺儿他得委屈了自己。许峻岭还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这样轻易地落到自己头上来,太多的痛苦经验和失望经历使他对希望抱着极深的怀疑。也许明天他去了,他说一句“对不起”他又完了。
他心中计算着如果拿到了这份工作,再想办法爬到炒锅位子上去,有更多的收入。为了钱这东西,他得把内心那种倔强的反抗冲动打下去。想到这是对命运的暂时妥协,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他的心中轻松了一点。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倔强赌气除了证明自己的不成熟再没有其它意义。
许峻岭也想带着优越的谦虚微笑潇洒地走几个来回,可这得有实力,但是他没有。他心里明白,他服了气。这样想着他又想到范凌云。要他以这样的心情对待她,他却做不到。他也明白一个男人在家庭中的位置并不是由于他是一个男人决定的,那种非常现实的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起着决定性作用,不幸他也没逃脱这个大多数的范围。
第二天许峻岭骑车去上班,路很远,骑了四十分钟才骑到。这家店的店号是no。1(第一号),老板雄心勃勃想扩展到五百家,覆盖整个北美。
工作出乎意料的轻松,也很简单,没想到加拿大也有这么容易赚钱的地方。生意并不怎么好,没事做了大家就凑在一起说闲话,总厨王先生看了也不管。
白人总经理来了,头厨朝大家使个眼色,有人拿起刀切菜,有人拿块抹布四处擦擦。等总经理一走,头厨说:“够了够了,菜切那么多会坏。”每人拿样东西在手里,慢吞吞做点什么,一边闲聊。
老板远在香港,他的钱没有谁替他那么关心。这样干了一个星期,工资单发下来刨去税是五百多块。
许峻岭问那两个做炒锅的钱有多少,他们支支吾吾不肯说,他也不好再问,看那神态是多了不少。心想,说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又不要你的钱,人怎么这么坏。这样许峻岭越发想去做炒锅。
有空了他过去帮他们配菜,他们总是阻拦了许峻岭说:“不辛苦你,我自己来。”许峻岭冷眼看去,他们那一套也不怎么玄皋,他有把握做得下来。过去帮忙的次数多了,他们说:“做好那边的事就可以了,这事该我们这边的人做。”
许峻岭说:“看你们忙,闲着过来帮一下,都是餐馆几个人嘛。”他们说:“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闲了就闲着,谢谢你,这边还不用帮忙,真要你帮忙了我们也不会客气。”
许峻岭心想:“你这一套怕什么呢,还封得住我吗”却也不好意思再过去。有时总厨来了,他找机会偷偷对他说:“王先生帮个忙调我炒菜去吧,去哪家店也可以。”
他说:“看机会啦,看机会啦。”许峻岭说:“王先生,我来加拿大这么久了,难得碰到一个你这么好的人,肯帮忙,这么好的人世上少有。”他很高兴说:“知道了,你先做好手里的事。”
干活轻松,精力还过剩,许峻岭又在一个韩国女人开的一家小餐馆找了一份半职的工作,吸尘、洗碗、切菜,每天上午十点半到下午两点半,三点钟到h0一ke—chow上班。
收人多了,心情也好了一点,到底天无绝人之路。最重要的是,人家都说韩国美女多,既温柔,床上功夫又好。
许峻岭见这个韩国女老板果然长的是妩媚妖娆,很成熟很风骚的样子很是吸引人。他有时候一边干活一边就美美的想着:这女人看起来那么温柔多情,不知道干起来是什么滋味儿呢!
心里有了想法,就经常的借工作之机和她套近乎。更没想到的是,她的一副温文而婉的嗓音,更是能让男人想入非非哩!
慢慢的,两人交谈的多了,也就熟识了,看得出,这个韩国女人也是有些喜欢英俊帅气的许峻岭的,常常夸他是“中国美男”多伦多大学有两幢宿舍在央街上,专门提供给那些带了家属的研究生。
那里交通方便,租金便宜,申请的人很多,一般要等一年才能轮到。历史系有个天津来的博士轮到了,他和太太住在一个孤老太太家中,不要租金,可又不想让机会轮空了,就把租住权偷偷转给范凌云。
那房子在十八层楼上,一室一厅,比许峻岭他们现在住的大一倍多,有独立的厨房厕所,租金却也差不多。
这样的机会被范凌云找到了,许峻岭不能不承认她的能干。那时许峻岭和范凌云的关系正处于冰点。他每天上午出去深夜回来,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说几句也是例行公事似的。
搬家那天早上,范凌云见他也不收拾东西,也不说走,问他:“我的东西收好了,下午有人开车搬走,你搬不搬”许峻岭正在犹豫中,希望她来求他,又怕她来求他,听她这样一说,他随口说:“你先搬走,我再说吧。”
她说:“你不搬就算了,我是叫了你的。”许峻岭说:“这些话就多余了点,又没谁叫你负什么责任。”许峻岭在心里猜测着她这些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也许她并不想要他搬去,这样她就在心里对自己推卸了责任。又想,也许她还是想要他搬去,又不好直说。
还没想清楚他说:“电视机录像机你都拿走,我不要,我拿着还是个负担,电话机你也拿走,我没有人要打电话。”
深夜许峻岭干活回来,她已经搬走了。他站在房子中间,有一种异样的陌生的感觉,自己已经被世界彻底遗忘,没有人再需要他了。
他又想象着隔壁那对男女会怎样在心里窃笑,关了门乐得在床上打滚,在楼道里碰了面把那种幸灾乐祸的微笑传递过来。
熄了灯许峻岭靠在床上默然凝神,一个家就散掉了,这样轻易这样平静,使人根本体会不到这件事对一个人的重大意义。他有点怅然,却并不悲伤,也没有那种曾在心中期盼过的解脱的兴奋。
苦涩的孤寂的生活正在他眼前展开,他必须咬紧了牙坚持下去。他想起自己曾定了五十万块钱的目标,这一瞬间这个目标成为了神圣的召唤。
许峻岭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沮丧,退一步我就完蛋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种力量以父母的慈爱关注着你,悲哀和眼泪都毫无意义。这样想着,眼眶中就有泪水涌了出来。他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竭力控制着不让它流下来。
僵持了几秒钟,一行泪从面颊上流过,接着又是一行。许峻岭大声对自己说:“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几十岁了。”说着抽出枕头,双手抓着从额头往下一抹“嘿嘿”地干笑两声,骂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似乎想也没想,举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被黑暗的四壁吸收了去,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他害怕这种寂静,感到寂静中有一种力量从四方沉沉地压下来。他对着黑暗吹了一声极长的口哨“嘘”的声音在房中浮漾。
又深深吸口气,尽可能更长地不停顿地吹着,那一丝声音带着悦耳的尖锐。莫名其妙地,顺着口哨的声调,我在一口气就快吹完的时候,吹起了那首歌“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问自己”
后面的词记不起来,把曲调一直吹下去。声音在夜里特别响亮,他忽然想起如果被隔壁听见,明天会到房东那里去诉苦,于是用毯子蒙了头,在毯子里使劲地吹。
终于,吹得口干了,戛然而止,头颓然地一偏。在要睡着的那一瞬突然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许峻岭看着腕上的表,已是夜半十一点了,突然,他的脑子里想起了那个韩国女人朴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