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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能随时完成这种角色的转换,毕竟女人不是上帝为了谁的需要造就出来的。许俊岭平静下来,再也不愁眉苦脸,也能够看一点书了。圣约翰斯,这个天涯海角的城市,曾给了他那么多美好的想象,他现在对它却已经完全失望了。
现在许俊岭能够以平静的心情对待范凌云,但要说到爱,却再也难爱起来。他没有办法勉强自己的感情,仿佛那是被鬼而不是被他自己控制着,说是说不明白的。
生活又回到正常的轨道,但那一层阴影却再也难以拂去。好几次许俊岭突破内心的抵抗,让内心的骄傲在那种游戏的口吻和掩护下,对她做出亲热的举动,玩笑似地说着亲热话:“林妹妹什么事又不高兴呢红楼梦里那个林妹妹是世界上第二喜欢生气的人,第一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其实她心里没有生气呢,你以为她心胸那么狭窄吧。”说了就去拉她的手,在她的手心搔几下。
又抱了她说:“大家来看啦,许俊岭和她太太好亲热呢,就是他太太有点不好意思。”范凌云把其中的矫作看得透彻。她温和地抗拒着许俊岭,把他轻轻推开。他说:“又不理我!又不理我!你猜是你不理我我急些还是我不理你你急些,你自己猜吧!”她淡然说:“算了算了,又何必呢。”
许俊岭像被扒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人面前一样羞愧,尴尬地笑一声说:“你这样对我,你以为我脸皮有多厚呢只有九寸可没有一尺那么厚,我还想给自己的自尊心留一寸余地呢。算了算了,可是你说出来的,以后别怪我。”
她说:“是我说的。说了又怎样,可不说又怎样我要的是真的,不掺水的。别以为自己的自尊心是西瓜,别人的是芝麻。”
在茫茫暮色中,她的表情平静如水,让许俊岭感到恐惧。他猜不透究竟她已是心如死灰,还是在酝酿着一场新的爆发。幸好他们都很忙。忙着挣钱现在是许俊岭最大的目标!自从在吃掉文静那件事上尝到甜头,许俊岭越发的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
范凌云忙着写论文,上选修课,还要帮赵教授工作。许俊岭就弄他的豆芽,一个星期也能赚五百多块,比他的奖学金也少不了多少。星期天他去华文学校上两节课,教那些华人小孩“人手口,牛马走”也有二百块钱。
忙能够使人暂时地忘记烦恼,痛苦也要在时间中去体验。有一天中午范凌云问许俊岭:“我们现在钱有多少了”许俊岭说:“三万来块吧。”
她问:“什么时候可以到十万块呢”许俊岭说:“明年五六月吧。看起来一年十万块的目标可以实现。”她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许俊岭想,嘿,她倒学乖了!转念又一想,她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要打这钱的主意了。想着心中警惕起来,本能地想去保护那点钱。于是他收了脸上的笑意说:“什么求不求的,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赚的。”
她说:“那也有你赚的在里面。我是这样想,我想把这些钱拿了,再把国内带出来的钱取出几万块钱,凑齐了十万块,买一张啪neyorder(汇票)寄给我妹妹伶俐去,只周转一个来回,办了签证马上寄回来,她现在快申请到护照了。”
范伶俐那妮子要来?许俊岭说:“我倒不是舍不得钱,的确你妹妹来了毫无意义,白白地劳民伤财。”她说:“那不关你的事,你不用着这个急。”这件事许俊岭本来觉得不合适,她又口口声声说“不关你的事”他心中的抵触更加强烈。
许俊岭说:“不关我的事,你倒是说得好呃!我们还是夫妻不呢”范凌云烦躁起来说:“你是个什么意思呢,我说什么你也不听,只要是我说的就一定不听,对也不听!”许俊岭说:“可惜你从来没错过。”
她说:“我没有精神跟你喷口水,这样固执的人天下少有,舌头讲枯了也没有用。对你这样的人只有”许俊岭马上接上说:“杀一刀。”
她说:“杀一刀也杀不出血来。我找了那么多年找一个人,到底还是误会了,想起来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许俊岭说:“那还来得及消除这个误会。”
她说:“消除就消除,我舍不得!你吓我吗我怕以后再跟你罗嗦七八,现在道理不跟你讲,就算你是积德,做一次好事好不”许俊岭说:“我没有做过一次好事,是吧”她说:“那也可以这样说,你还以为你是谦虚吧。”
许俊岭不做声,想起了那天计划好了要改变她,现在该怎么办看起来要相安无事只有什么事都听她的,在大事情上她一定要坚持的,不会妥协,只有许俊岭退让。
他心中怎么也服不下去,坐在那里细眯了眼不做声。她过来扯许俊岭的手说:“别又想装无赖装过去,存折拿来。”
许俊岭用力把她的手甩开。她睁大了眼说:“那天医生跟你讲了,我现在怀孕了,所以情绪不正常是正常现象,你记得不”许俊岭说:“知道自己不正常就是正常。
你倒是想威胁我是吗不要为自己瞎胡闹找理由。”她说:“我威胁你是吗我心里其实怕是吗”说着靠拢一步,把拳头虚晃一下。
许俊岭吓得一让,笑了说:“又来了又要来了。又想打人吧!”她晃一晃拳说:“我是看你值得打才打的,到哪天我恐怕自己打也没情绪打了。”许俊岭说:“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吧,瞎胡闹。”没料到她真的一拳打过来,落在许俊岭肩上,说:“我瞎胡闹了!”说着又打过来。
许俊岭用手拦了她说:“打不得了,再打不得了,再打就会出事了!”她哪又肯听,边打边说:“打,打!就是要打!对你这样固执的人就是要打,你不喜欢我我就是要打。对你除了打还有第二个办法没有你自己说!”
许俊岭一边拦她,一边虚头假脑的嚷:“打我还要我喜欢你!”她说:“你不喜欢我就要打!”许俊岭说:“打一个人还要一个人喜欢她!你是女强盗呀?”她说:“一个人不喜欢我我就是要打!”
许俊岭开了门想跑出去,她用脚把门抵了,又打过来。他迎面抓住她两只手,她说:“你松不松不松我数三下!一、二、三!”
许俊岭还不松,她弯了腰一口咬住他的手背,他疼得叫一声松了手,说:“我跟你说,再打就会出事的,到时候别怪我!”她边打边说:“出事怕什么,要分手就分,以为谁稀罕你!还在想着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她追得许俊岭满屋子跑,他东窜西窜几次想打开门跑出去都被她堵住。这样跑着许俊岭感到了羞耻,一股倔劲上来站住说:“你打,你打,反正你现在打人是打惯了。”
她扑上来又打几下,说:“我还懒得打了,今天够了。”说着坐在椅子上喘气。许俊岭看着她,冷笑几声,冷笑着声音渐渐增大。
突然,莫名其妙地,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停住了笑许俊岭把手拍得叭只响说:“打得好,打得好!”说着开了门说:“太好了,太好了!”
慢慢走下楼去。一出了门就被强劲的风裹住,许俊岭哆嗦一下,想上去加件衣服,想想又算了,到厨房里把房东搞卫生穿的塑料雨衣披了。
站在门口他歪了嘴朝空中笑一声,自己也不明白是嘲笑还是苦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过去。走了不远忽然听见范凌云在后面叫:“许俊岭,许俊岭!”
许俊岭忙躲到人家的门边,看见她在风中艰难地走着,一边叫着急急地过去了,头发在风中一飘一飘的。他又往回走,心中非常平静,没有激动也没有伤痛,只是手足沉沉的有些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