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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他也不知道她回信寄到哪里才不至于泄露了秘密。许俊岭极力想回忆起她的面容,却怎么也想不清晰。
他感到有点恐惧,这么熟悉的人,这才二十多天,怎么会呢他又想着如果地球可以打个洞,是不是可以用一根绳子吊到那一面去。他在北方她在南方,而且又不是在正对面,这个洞得斜着打。许俊岭考虑着怎样在头脑中那个想象的地球上打这个洞,角度该怎么倾斜,想来想去越想越不明白,头脑里丫丫叉叉的像架着许多树枝。
这时突然像有一道电光掠过许俊岭心中,一下子把白爽的面影照得如此生动如此清晰。
他想象着白爽那小巧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走在他房子前面那条林yīn道上,手里提着那只缀着蓝色小碎花的布袋,眼睛痴痴迷迷地望着前面的路口,他就在那里等她。
互相看见了交换了眼神,却又装着不认识,她就跟在他后面走。到了僻静之处,他跨上单车脚点了地,也不往后看,感到她在后面坐上了,猛地蹬一下就飞驶起来,她的一只纤纤小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角。正想着范凌云轻轻叫一声:“许俊岭。”
许俊岭吓了一跳,闭上眼不动,她又轻叫几声,把身体往他这边靠一点,他还不动。她又靠近一点,贴近了轻轻碰他,见还是没反应,坐起来把电灯打开。许俊岭含糊地哼哼几声,用手遮了灯光。她说:“人总是往中间滚,这个席梦思要不得了。”
许俊岭叫她下了床,把装书的纸盒一掀,书都倒在地毯上,把纸盒折起来塞到席梦思中间,试一试果然好得多。他说:“下次去捡一张好的来。”重新睡下,她推着许俊岭撒着娇说:“睡不着。
你真的不想和我干一次吗?”许俊岭裆里刚才支起的帐篷早就疲软了下去,被范凌云纠缠的叶没有了再做那事儿的性趣,于是说:“困了哩,明天好好和你干一次,乖,别想那么多就睡着了。”
她有些失望,说:“好,不过我还要问你最后一句话。”许俊岭皱眉,说:“mvcod(我的天啊)!都有十几个最后一句了。要不明天做事没精神,那就要怪你。”
她固执的说:“我只问你,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许俊岭说:“都问过多少次了。这傻问题我再不回答了。”她说:“跟你说认真的你别绕来绕去。
我刚才睡在这里想这件事,想也想不明白。”许俊岭说:“我是喜欢你呢,不喜欢的话天天宠着你干什么”她马上说:“那是以前,我问的是现在。”许俊岭说:“天,天!要我怎么说!”她冷静地说:“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许俊岭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她说:“你来有这么多天了,我没有觉得你喜欢我,我觉得你变掉了。我等待了又等待,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才来问你。你看你,连和我做那事儿都没有性趣了呢!”
许俊岭想,女人的直感你想骗也骗不过。他说:“凌云你抱怨我我也不为自己辩护,到了这里我心情一点都不好。
在国内我过着大爷一样的生活,可是在这里,我觉得自己一钱不值,一堆垃圾,我一个男人最起码的自信都没有,这叫我怎么有心情真的我没有心情,没有心情。”说着他鼻子一酸,声音也颤抖了。
她一只手慢慢地摸到许俊岭脸上,又摸他眼边有没有泪,说:“我理解你,俊岭,我理解你。我实在忍不住了才问一句,你没变心就好,就好。是我不对,我不该惹你不高兴。
我没想到这一点,现在我放心了,忍耐一下,等我们再回到国内一切都会比原来更好的!睡吧,天都快要亮了。天四点钟就会亮了。”这天凌云去了学校,许俊岭在房子里闲得无聊,懒洋洋地在街上走。
他毫无感觉地走过了许多街道,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想起应该回去了。对走过来的路他完全没有印象,就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拿出地图查看,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都快到港口了。许俊岭干脆再往前走,去看看大西洋。
到了港口才知道这是一个海湾,对面的山遮挡了那一望无际的波涛。他靠在水泥栏杆上看下面的船只在卸货,吆喝声一阵阵传来。北方的太阳温和地照在他身上,有了一点醉醺醺的感觉。他解开衬衣敞着怀对着太阳,海风吹鼓着衣襟哗哗响。
他忽然想起了阿q,靠着墙根在太阳下捉着虱子,在嘴中咬得毕剥响,身上也麻酥酥痒起来,心里知道不会有那小动物,仍在肩上背上摸索了一回。又想起那个太阳就是这个太阳,永远照耀人间却永远无动于衷,这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可笑。
他摸索着身上想着阿q如果真有其人,他再也想不到,在几十年后在地球的另一端在同一个太阳下,会有许俊岭这么一个人想起他来。
那年他肚子饿着在未庄看见熟识的酒店熟识的馒头,都走过去并不想要,原来是他知道那都不属于他,正像许俊岭刚才走过那些挂着helpwant(需要帮工)招牌的小店,却木然地走过并不想进去问一声,知道那都不属于他。
正想着忽然有人碰了许俊岭一下,他一看是个长着雀斑的白人小孩,他伸着一只手望了许俊岭说:“givemesomemoney。(给我一点钱)”许俊岭觉得可笑,他自己正恨不得跟别人讨点钱呢。
他摇摇头说:“nomoney,i’mpoor。(没有钱,我是穷人)”他仍固执地伸着手。
许俊岭呲着牙做了一副凶狠的嘴脸,又张大了嘴望空中咬一口,把他吓得一退,飞快地转身逃跑,逃到安全的地方又回头来望他。
许俊岭在心里一笑,摸一摸口袋还有一些硬币,又招手叫他过来。他迟疑着走到离许俊岭几步的地方,眼睛盯紧了他随时准备跑开。
许俊岭手伸进口袋把硬币捞在手心,仔细摸一摸把两个二毛五一枚的弹出去,把那些五分一分的掏出来,手掌合起来摇得哗哗地响,又把右手捏成一个空心拳头,再把那些钱摇得哗哗响,伸向他。
他走上来在许俊岭拳头下伸了小手。他让硬币一枚一枚地从手缝中漏下去,每漏下去一枚停顿一下,去享受那一声轻微的脆响,心里有着一种痒痒的快意。
有一枚二毛五的漏到他手中许俊岭才看见,伸了左手想抓回来,小孩把手一捏拢,捅到口袋里去了。许俊岭摇一摇拳头还响着,他又伸了手,最后几个他拖延着,他以为没有了手想缩回去许俊岭又漏下去一枚。
最后许俊岭手中空了仍在他手心上悬着,他等着见没有动静,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许俊岭慢慢张开拳头朝他一笑说:“nomore。(再没有了)”她说声"thanks”就马上跑开了。
往回走的时候路边有一处超级市场,许俊岭不想买什么却还是漫不经心地拐了进去。在里面游荡着忽然眼睛一亮,发现货架上有几包豆芽,心里怦怦直跳喘不过气来。
出国之前他特意到豆芽作坊去看过几次,详细地问了每一个细节,心想到加拿大万一不行了就去发豆芽。
看到丘吉尔广场上那个超级市场没有豆芽还很失望,以为这里的人不吃豆芽,就把这件事忘了。这里居然还有豆芽卖。许俊岭跨过去一看价钱,竟然要一块二毛钱一磅,还贵过别的蔬菜。
他想着豆芽四五天就长好了。为什么这么值钱他仔细研究了豆芽的质量,也很一般,包装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