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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她接着道:“夜某讨厌战争,而这天下的百姓,亦讨厌战争!大汗一统草原诸部,战争持续两年,牧民们的日子怕是过得惨之又惨,大汗可有为他们着想过?”阿如汗面色一沉,抿唇没有作答。
“大汗是一代枭雄,夜某打心底佩服,可大汗为了自个的功业,发动战争,让无辜的子民遭受战火摧残,那就不配为万民爱戴的王者!呵呵,大汗会说,等战争结束后,会掠夺他国财物,来补偿他们,而大汗也那么做了,可这些,是你的子民真正想要的吗?
北夷兵士骁勇善战,这点,夜某承认,但大汗可有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常年征战在外,烧杀抢掠他国,让家人为他们的性命时时刻刻担忧?又是否问过他们,想不想念父母、子女?我北地百姓连日来遭受的一切苦难,是大汗带给他们的,大汗怎就不想想,我朝国难道就真得坐以待毙,任着你与他国联手,慢慢蚕食我国吗?”说着,凌曦好看的脸上,漾出抹痛苦,她幽幽叹息一声,道:“战争是一切苦难的起始,所以,我不希望这天下有战争爆发,但是,若有人故意挑衅,侵犯我的家园,那么我必竭尽全力,反击回去!”说到后面,她的言语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唇中吐出。
山峦寂寂,落日无言。
北夷诸将领,及那数万精兵,齐低下头,沉思那飘入他们耳里的话语。
“我的条件是……”就在所有人沉思之际,凌曦催动内力,淡然而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一,我北地被掳的妇女,还请大汗立刻放她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二,大汗要对我北地死去的百姓,以及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道歉;三,有生之年,大汗不许再兴兵侵犯我北地百姓!”铿锵有力的话语,令北夷诸将领、还有那数万精兵,齐眼睛大睁!
要他们的大汗道歉?这怎么能行,他们不同意,他们绝不同意,骤时,震天的吼声在这天地间响起:“大汗不可!大汗不可……”
阿如汗面上表情肃然,盯视着凌曦,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仿若要看到其心底一般。
凌曦对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根本就没当回事,更没将那震天的吼声当回事,她淡淡的声音,继续响起:“若夜某提出的这三个条件,大汗有一项做不到,那么,大汗,乃至北夷所有的将士,将会齐遭到天谴!”内力传出的话语,听似浅浅淡淡,但却将那震天的吼声,全然覆盖了住,且传至甘州城上空,传至更远更远的距离。
甘州城中的百姓,兵士在听到那飘渺的声音后,齐齐沸腾了起来:“夜相!夜相!夜相……”他们热泪横流,呼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蒋欣与李副将站在凌曦身后三步开外,双目泛红,唇角颤抖不已。
“大汗可想好了?可要应下夜某提出的三个条件?”
凌曦淡然的目光中,慢慢浮出一抹轻谩,是的,她眼里有了轻谩之色,作为王者,若是输不起,那他真得不配为王,不配他的子民爱戴!
“你的心xiong很宽广!”良久,阿如汗长吁口气,薄唇轻启,溢出这么一句话。相比较那青衫少年,他是个失败的王,为建立功业,他的子民所过的日子,确实苦不堪言。而就在刚才,那青衫少年提出她的三个条件后,怕他反悔,也没出言用他的子民做诅咒!
战争是两军之间的事,与无辜的百姓何干?再者,那青衫少年的能耐,他已看出,朝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才,他国要想侵犯,进而蚕食,还是个未知数。
等,他坐山观虎斗也好,看中原三大国未来的命运会如何,到那时,他再作打算也不迟!
阿如汗如是想到。
寒凉的暮风,徐徐吹拂,凌曦脸上的表情,并未因阿如汗的赞语,生出多余的变化,她的目光依旧淡然而不失轻谩。思绪收敛,阿如汗望向她,启唇道:“在夜相眼里,本大汗所说的话,就那么不可信?”他没有直接回答凌曦,而是反问其一句。
一听他这话,凌曦淡然而不失轻谩的眸色,渐渐发生变化,一抹浅浅的笑,在她明眸中闪现而出:“谢了!”她身形笔直,朝阿如汗揖手一礼。
夕阳最后的光芒,在这一刻,仿若全聚在她身上,而她,本就容颜绝世,又拥有着极其优雅的气质,如此一来,万道霞光笼罩之下的她,就像是天神眷顾的神明一般耀眼。
这样的她,看在阿如汗眼里,令其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触动,略加一想,阿如汗心下不由轻叹口气。
——他们终究无缘!
少年如风似月,定定地站在原地,眸中流溢出抹浅笑,好似天地之间空旷无人,唯他一人而立。
苍穹与大地,山川与河流,开拓疆土,称霸天下,瞬间在阿如汗心里,变得虚无。他想到,当他某日真达成所愿,如天之雄鹰,停驻在马雅山最高的峰峦上,俯瞰大千世界,那时,除过无穷尽的寂寥,还能有什么?
而不远处的青衫少年,与那照耀在他身上的霞光无二,让人止不住地想要靠近,靠近后,就会暖意融融。
深邃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住一般,阿如汗久久没有挪开眼。
诸将领与数万精兵,对于阿如汗应下凌曦的三个条件,心中再不愿意,也不敢再出言阻止。
因为他们是王的部下,是王的勇士,职责就是——听命于王!
许久,阿如汗依着凌曦提出的条件,面朝甘州城,鞠躬行礼致歉,接着,他徐徐抬起鹰眸,与凌曦道:“待本大汗率军回到营地,会将被掳妇女送回甘州城外,至于第三个条件,你把话都说到那种程度,本大汗再说些什么,未免就显得有些多余。”说着,他大手一挥,数万大军立时拔营,朝他们的大本营进发。
凌曦轻颔首,目送阿如汗跨上马背,率领诸将领,行至大军最前面,渐行渐远。
“夜相,我和李副将扶你回城吧!”蒋欣走上前,眸中涌满关心,凌曦摇摇头:“我没事,你们留在这候北夷送回我北地被掳妇女,再行回城。”蒋欣和李副将拱手领命,这时,蒋欣又道:“夜相,你提出的三个条件,前两个,今日已兑现,可第三个条件,你觉得北夷大汗会遵守吗?”
唇角涌起抹浅笑,凌曦望向北夷大军撤退的方向,淡淡道:“他是个聪明人,短期内不会做出什么出尔反尔之事,至于未来,就要看云、雾两国与我国之间的关系了。”蒋欣垂眸思索片刻,猛地抬起头,道:“夜相,你的意思是,是那北夷大汗想坐山观虎斗?”
“嗯,”凌曦颔首,“如果云、雾、朝三国间发生战争,而我国又在战争中取胜,那么北夷定不会轻举妄动,反之,我今日提出的第三个条件,北夷大汗只当没有听到!”能成为草原之王,阿如汗自然有他的能耐,比如今天的赌箭,无不彰显出他能屈能伸的一面,这样的对手,哪个敢小瞧?
“那,那……”一听凌曦这话,蒋欣登时为朝国的未来担忧不已。
凌曦笑道:“不用担心,”顿了顿,她接道:“在三国没发生战争之前,我们完全不予考虑北夷,如果云、雾两国对我过发起战争,那么,我国定会狠狠反击,一举拿下整个中原!”凌曦说得傲然:“到时,区区北夷,唯有归顺我国,别无他路!”第三个条件,凌曦之所以没有提出让北夷归顺朝国,一是她将北夷数万精兵、铁骑的威力,皆看在眼里,再有,她近距离接触阿如汗,对其脾性与胆识多有了解,堂堂大汗,再怎么要面子,也绝不会当着自己诸将领,及数万精兵、铁骑的面,归附他国,仰人鼻息。
怒到极致,阿如汗直接下令数万精兵、铁骑,踏平甘州城,乃至北地诸城池,完全有可能。
基于此,凌曦没有冒那个险,毕竟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敌我兵力太过于悬殊。
无把握之仗,她不会打!
蒋欣和李副将听完凌曦说得话,目中神光皆明亮而自信,蒋欣道:“夜相,你说得对,如果云、雾两国敢侵犯我国,我国定会狠狠反击,一举拿下整个中原!”说着,她抬手,握拳在xiong前晃了晃。
凌曦一手捂住xiong口,一手握拳掩唇接连轻咳数声,朝蒋欣轻浅一笑,然后看向李副将:“城中百姓已经连着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王参将他们今晚能到甘州城吧?”李副将揖手道:“回夜相,属下昨日遵照你的吩咐,着王参将拿着你的贴身玉佩,领两百名兵士迅速赶往滨州城,按照路程估算,他们这会子怕是已接近甘州城了。”
“这就好。”凌曦轻颔首,道:“我先回城安抚百姓们。”
蒋欣与李副将拱手,目送凌曦走远。
城门大开,望着街道两边满脸激动的百姓,凌曦轻浅一笑,缓缓道:“北夷大军撤了!未来,他们不会再肆意烧杀我北地百姓,也不会再抢掠我们的财物,大家可以放下心,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了!”百姓们唇角颤抖,任眼里的热泪横流,无人说一句话。
夜相,与他们说话的是“夜公子”,是夜相。
他带着满身的战尘与疲惫,正在缓步向他们走来。
他凭借一己之力,令北夷大军撤退,给他们带来了安宁的生活。
他说得每句话,听起来都像仙音一般,温暖着他们每个人得心。
刚不久,他们听到城外那飘渺的仙音,虽欢呼雀跃,但说心里话,他们仍没有人相信那是真的。
北夷大军的威严,他们都有亲眼见识过。
夜相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怎能对付得了北夷数万精兵、铁骑?还有,还有那草原之王的铁血手腕,也绝不会允许他的大军,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施予半点仁慈!
但,事实却是,一切都是真的,是他们的夜相,为他们赢来了和平,为他们赢来了安宁。
从此刻起,他们不用再担心,担心会被北夷大军烧杀抢掠!
骤时,街道两边的百姓,发自内心地欢呼起来,他们用袖子抹干眼泪,将凌曦围在中间,可劲地欢呼。
欢呼之声,久久回荡在甘州城的上空,他们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内心的狂喜之情。
拥抱,他们彼此拥抱,撕心裂肺地欢呼;前一刻刚用袖子抹干的泪水,再次滑落,他们失声哭泣,紧跟着,再次大声欢呼,随之又……
他们落下的泪水,不是伤痛之泪,不是绝望之泪。
——是激动之泪,是愉悦之泪!
篝火燃起,他们围着火堆,跳着根本看不出什么美感的舞蹈,尽情渲泄着他们心中的喜悦。
灯火映照,善良的百姓,个个饿得饥肠辘辘,却仍然笑得美好,笑得开心!
“爹(孩子,我的孩子,当家的)!”被掳的妇人,在蒋欣和李副将的带领下,满脸风霜,步履艰难,慢慢走进城门,对着欢呼的人群,唤着亲人的名字,登时,那些围着篝火跳舞的人们,怔然片刻,随之,哭着笑着,向妇人们身边奔去,寻找着他们的妻子,女儿,母亲。
凌曦站在街边一隅,看着百姓们拥抱在一起流着幸福的泪,心里感慨不已。
“战争残酷,百姓无辜,善良而淳朴的他们,不该被野心家发动起的战争波及!”若是璟,准确些说,应该是很久以前的璟,在这甘州城中的话,一定会认同她的话吧!那时的他,似春风,似明月,又似暖阳,绝不会看着百姓受苦受难,而视若无睹!
“璟,我说得可对?”喃喃出声,凌曦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微笑:“璟,现如今对家国百姓不闻不问的你,如果能似以前一般,该有多好?我想,你会的,对,你一定会的,一定会回到以前心系家国百姓的你!”
“夜相,王参将带着兵士,从滨州调来一车队粮食到了!”蒋欣和李副将走至凌曦身边,面带喜色,由李副将揖手禀道。
喜悦中的百姓,听到李副将禀于凌曦的话语,倏然止住欢呼声,止住哭泣声,满脸惊喜,朝正在驶向他们的车队看去,粮食,他们真得有粮食了,他们不用再挨饿了!他们欣喜地靠近车队,在王参将的指挥下,将车上的一袋袋粮食卸下,堆积在一起,宛若一座小山一般。
车队,牲畜被王参将着兵士带领远去,人们排着有序的队伍,从那拿着木瓢的兵士手中,领着白白的大米,饿极的百姓,顾不得回家煮饭,直接抓起一把米,就塞入口中,咀嚼起来,边咀嚼,他们还边憨实地傻笑个不停。
朝分发粮食的数名兵士叮嘱了两句,王参将上前走至凌曦面前,拱手道:“夜相,属下有事禀报!”凌曦抬眼注视他片刻,然后看向蒋欣、李夫人二人一眼,与王参将道:“走,咱们回总兵府再说。”
“是”
王参将拱手应声。
于是,一行四人,迈步走向总兵府。
月下的总兵府静寂一片。
房里,听完王参将禀报之语,凌曦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王参将,你的意思是,滨州州府李大人这个人有问题?”食指轻叩桌面,凌曦问王参将。
王参将从椅上起身,拱手道:“回夜相,属下拿着你的玉佩,找到李大人调拨好粮食,刚走出他府邸大门,就看到一黑衣人,低垂着头,快步进了李大人府中!”凌曦蹙眉道:“那黑衣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皱眉想了想,王参将道:“那黑衣人样貌白净,看不出年岁,行走间甚是鬼鬼祟祟,”说着,王参将再次想了片刻,补充道:“哦,还有,属下看到他左手扶着右手腕部……”
凌曦目中神光一凛,启唇道:“是他!”
“夜相,王参将说的黑衣人,应该是那用皮鞭抽我的黑衣人没错!”
蒋欣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极其肯定道。
凌曦点头:“对,就是他,他是宦官,就是不知他是楚帝身边的人,还是鸣帝身边的人!”
李副将道:“夜相,要不属下这就带兵前去滨州,抓那李大人,逼问出黑衣人的下落?”凌曦摇头:“李大人能在我国潜伏多年,背后肯定还有比他更大鱼儿做后盾,否则,多年来,他不会放着京官不做,跑到这北地来做府尹数年!而找他的黑衣人,这会子怕是已经离去,”言语到这,凌曦话语微顿片刻,才接道:”我会留意李大人,你们无需再为这件事忧虑。”
“是。”
蒋欣,李副将双双站起,与王参将一起朝凌曦拱手行礼道。
“夜相,没什么事的话,属下便先行退下。”
过了半晌,不见凌曦再说哈,王参将拱手道。
“嗯,去吧,到街上看看,看看粮食分发的怎样了。”凌曦轻摆了摆手,王参将再次行礼,然后退后两步,转身出了房门。
“你们坐吧,我有事与你们说。”
望向蒋欣和李副将,凌曦淡淡道。
“是。”蒋欣,李副将应声,坐回椅上。
凌曦道:“我着王参将调来的粮食,可供城中百姓吃上三四个月,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二人须在春耕来临之际,督促百姓们播种,将北夷大军践踏、摧毁的庄稼,重新种植起来,再有,明日我就会前往滨州,先去探探李大人的虚实,你们和城中诸兵士,帮助百姓们搭建房屋,让他们在冬季远去之前,别冻着了!还有……”凌曦把她考虑到的,全与蒋欣和李副将一一道出,李副将听着她的话,接连点头,蒋欣却坐在椅上,一语不发。
“蒋小姐,我说得,你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凌曦唇角泛出抹浅笑,问蒋欣
“没有,夜相所言,全是为百姓考虑,没有丝毫不妥之处。”蒋欣咬了咬唇,吞吞吐吐道:“家父生前极其器重李副将,他能力昭著,甘州城有他在,定能把夜相说得事宜,一一办妥,我,我想跟在夜相左右,明日一起前往滨州!”她这话一出,李副将眼底骤时涌出抹苦涩。
夜相能力非凡,样貌又长得宛如天人,能吸引住她的目光,他不奇怪,可是,可是他爱慕她多年,她难道一点都没感知到吗?
李副将垂眸,心下幽叹口气。
凌曦看向李副将,道:“李副将,蒋小姐所言,你怎么看?”与这二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她能看出,李副将眼里有对方,就是不知这男儿,有无勇气在心爱之人面前,表达出自个的爱慕来。
李副将徐徐抬起头,朝蒋欣看了眼,然后回凌曦:“大小姐说得话,属下没有异议。”只要她开心幸福就好,语毕,他目中情意流转,再次望向蒋欣,奈何蒋欣眉眼低垂,并未看到他眼里的深情。
凌曦微微一笑,道:“蒋小姐,在甘州城新的州府大人没上任之前,李副将一个人在城中怕是忙不过来,本相希望你留下帮助他!”甘州城的府尹大人,与蒋总兵一样,亦惨死在北夷兵士的马刀之下,关于这个,凌曦是从李副将嘴里听说的。
(璟大大明日驾到!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