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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真空散的毒素经数次木属性的步伐演练,威力竟而比甫中时尚要猛上几许。非但阴阳真气不敌,固是加上冲虚之助,也是勉为其难,仅能维个不胜不败之局。可二人心知,真气有力竭时,毒素却无。念及此,心下着实惶悚。
疼痛万般里,小石头辗转翻侧,绕走不已。由于先前的手足本能,无形中契合离宫八步。数步之间,焚阳刀息倏然大盛,居然直退真空散数个穴道。但步伐一乱,焚阳刀息转而萎靡,真空散毒素重又嚣张。如此几趟,小石头未有察觉,然素来研武的冲虚子却是灵光蓦闪,大喝道:“小子,走离宫衍坎宫,切不可变震、巽两宫!”
第一次,小石头未有听清,眨着茫然的双眼回望冲虚子。直到第三次叱呵,小石头省悟,当即走离宫、转坎宫,一十六式步伐来回不断地旋走不止。片刻后,但觉离宫八步时,焚阳刀息大盛,坎宫八步时,修罗阴罡兴起。如此得先天八卦之助,阴阳真气顿时生生不已,永无休止,犹如从无底的深渊里涌出无止境的气浪。
真空散的毒素眼看就成了滔天骇浪里的一片小舟,眨眼就是舟翻人亡的结局。猛地,只见它急速退却,又是蛰伏下来。只是在这顷刻,已被阴阳真气消融小半,约莫以后,纵然再次肆虐,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良久,确定毒素不再暴虐,阴阳真气也缓缓收敛。小石头不禁右手拭汗,心下暗自庆幸,忽而想起,顿时回身跪下,大声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晚辈真不知如何报答!”
冲虚子呵呵道:“有甚报答的?不过举手之劳。没料到,龙行八法竟有挹彼注兹,驱散真空毒素的效用,若非因你,这秘密还不知要到何时才会被旁人知晓。哈哈,这么一来,只须你苦修步伐,真空散毒素终有被你驱尽的一日。贫道这里先恭喜你了。”
小石头道:“是啊!只是晚辈遭人陷害,已无去处,若贵派仍愿收留,弟子感激涕零。”他虽木衲,也知受人滴水,当涌泉相报。故而方会说出这番话来。
冲虚子大慰,连说几个“好”字,扶起他,道:“这么一来,贫道放心了。原先仍怕你去昆仑途上会毒发。目下却无任何担忧,真是吉人自有天象。你先休憩须臾,待功力稍复,步伐尚须多练,毕竟毒素能否解尽,全在这上面了。”
小石头“嗯”了一声,迅即盘坐调息。但对冲虚子的蓦然变样,却感匪夷。心想,他多半只会对陌生人疯言疯语,目下与我熟了,自不会的了。他那晓得,冲虚子微悟大道,心中实已一片空灵,原先的胡为妄论,早被丢弃。别说是他,固是面对任何人,冲虚子依旧会是这般闲逸柔和。不过,这样的心境,若要长久维持,却亦极难。除非已臻天仙之境,否则,冲虚子仍会重复原先的随意性格。
三日后,已是小石头将离牢狱之刻。
冲虚子殷殷嘱咐之后,正想打破牢墙。突然,门外响起胖长老的声音:“圣宗!圣宗!”
小石头愕然,望了冲虚子一眼,应道:“胡长老,何事?”
胖长老好像很是高兴:“圣宗,属下无能,让你吃苦了!”随着“咣啷”一声,厚重的铁门被人打开。胖长老站在门口,道:“圣宗,属下这就放你出去。”向小石头招了招手“请跟着属下!”
小石头将信将疑,不知怎生是好?只得望着冲虚子,向他寻求建议。冲虚子微笑道:“既然有人放你,那就不须贫道耗力了。岂不大妙?”看着小石头依旧呆立不动,大声道:“还不随去!”
小石头“哦”了一声,顿时奔出牢房,走至门口时,回头注视一眼冲虚子,猛地“噗嗵”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接着不发一语,紧跟着胖长老奔去。几日的相聚,非但学会了一门绝世轻功,更而从冲虚子那里学会了处世的道理。亦师亦友的深厚情谊,若非身上余毒未清,真不愿就此作别。而冲虚子也是如此,他自囚四十余年里,从未与天罗囚犯说过一句话。可当遇到小石头后,不仅畅谈数日,而且授他昆仑绝艺。说来,人与人的缘分,确实和“道”一般常有常无,玄之又玄。
胖长老其实并未发现冲虚子,紧急里,也未察觉小石头起初没有跟出。只是跑了十数步,感到没人跟在后面,正想回去再喊,这时,小石头的身影已然显现。胖长老长吁一气,连忙朝着小石头挥手,随即向外走出。一路上,狱卒全无,想必是胖长老业已摆平。天威堂地牢建在摩天峰的后山,若想越狱成功,除了跑出地牢外,还要能下的摩天峰,方可叫成功,否则,只能唤为放风。
不过,这几日,胖长老为了救出小石头,尝赎自己的愧疚,确也用足心思。与瘦长老二人合谋甚久,先用神目施压,从广智那里骗得了暂时抑制真空散毒素的解药,然后重金买了张人皮面具,这是为了让小石头换副面目,以此躲过守卒的眼睛。
虽然毒素已有解法,小石头依然服下解药,接着扮做小厮,跟在胖瘦二人身后,一路大摇大摆地下了山。
下了山后,约莫又走了十数里。胖长老问道:”圣宗,你想去何处?”
小石头沉吟道:“胡长老,你不须再唤我圣宗了。此时,我只是天罗教的一个逃犯而已。”望是二人的羞赧之色,又道:“昆仑,我想去昆仑。”
胖长老闻言,讶疑道:“昆仑?”
点了下头,小石头道:“不错,闻说昆仑派的元虚真人精擅丹术,想必能解我真空散之毒。”自遭陷害,他已学乖甚多,心知话不可全说。纵不想谎言连篇,也须留得一半。
胖长老释然,与瘦长老二人互换一眼色,蓦地双双跪下道:“我胡金、我涂审,在此发誓,有生之年必然迎回圣宗,若有违此誓,定教我等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二人自幼便是天罗教的人,对圣宗的忠心,当真如世人崇拜神佛一般。此趟眼睁睁地瞧着小石头遭难,教他二人好生难受。若非念着教中势力复杂,派系倾轧,动一发则乱全身,二人早已公布神目与广智的阴谋。
小石头怔忪,不知自己这个过期圣宗,何以尚能有此忠心的属下?连忙伸出双臂,扶起二人,道:“二位长老,其实,天罗圣宗之位,小石头并无眷恋。而且,我也确如广智天王所说,生性木衲,脑子迟钝,倘然有我继续领导圣教,势必会衰落。现今这样,反而甚好,圣教即有了新的英明圣宗,而我又保得性命,实为两善之法。”
胖瘦二老随着他的搀扶,顺势站起。胖长老道:“时下恶势当道,说什么俱是空。这里有五百两银子,圣宗路上可以使用,一路保重!”说罢,递来一个包裹。
小石头双手一推,道:“不用了!我既然已非天罗圣宗,自不可再用摩天峰的一草一木,何况是银两。而且,我有手有脚,此去昆仑,只要耐着些,不会有甚担忧。”自遭陷害,他是立了辞故迎新的心理,岂能再与天罗教发生任何干系。
二人推来推去。胖长老非要他收下银两,而小石头千般不愿,说是再不用天罗教的片丝事物,此后与摩天峰一刀两断,更无瓜葛。瞧他坚决,胖长老无奈,只得依之,当下惜惜作别。望着小石头愈益远去的身影,瘦长老叹道:“老胡,看来天王的行为实在是伤了这个孩子的心!”
胖长老喃喃道:“不错,多好的孩子!原能成为圣教的一代英主,谁知却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唉世事无常,人所难料。”
瘦长老忽而哈哈大笑:“老胡,咱俩先准备着怎生去应付神目天王吧!别在这长吁短叹了,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啊!”胖长老神色一振,高声道:“怕他作甚?大不了惟死而已。我就不信,大公无私的神目天王竟会为了些权欲,被蒙蔽了原先的清明。咱俩现今不是要想如何应付他,而是应想法子如何挽救他,让其悬崖勒马,不至偏途太远。”
瘦长老吃惊地望着,显得不可思议地道:“老胡,这是你说的话吗?直到今日,我方知一直错看了你,只当你嘻哈人生,不想你的心思,原是这般缜密。”
胖长老捶了他一拳,笑道:“如今知道也不晚啊!哈哈”过了半晌,瘦长老忽道:“老胡,你说我天罗教会否栽此一劫,就此衰落?”
胖长老讶异侧睨,继而道:“老涂,你我少年时便蒙教中先辈传授天罗技艺,当年的誓言,你可曾悉数记得?”
瘦长老目视斜阳,显得甚是郁郁寡欢,喃喃地道:“纵有豪情,无奈多舛”
胖长老倏地接道:“生死何忧何欢,总教天罗扬名!”言辞朴实,却铿锵着力,登让瘦长老双目异彩泛射。瞧着胖长老语重心长地道:“老胡,你我当为圣宗生,亦能为圣宗死”胖长老默然点头。
二人回身,目露坚毅,均想,即便毁家纾难也要让圣宗再回摩天峰,扬我天罗之威。
斯时,落日西沉,残阳如血。
暮霭在山下的原野上升起,二人身后的摩天峰变成了灰色的剪影,但他们身影偏生闪烁着耀眼金辉,仿佛黑幕也不能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