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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说睡就睡呀!情儿为葛书槐这种头一沾枕,便能立即睡着的本领,深感佩服。
‘睡这种大字型,那旁边还睡得下人吗?分明是想叫我睡地板嘛。’真情左瞧右瞧,这床就是无法再容下她。
唉!长叹一声,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先替他脱去鞋子。佯装睡着的葛书槐,静静等着真情的下一步动作。感觉到她轻轻抬起他的脚,替他脱去鞋子,动作轻柔的像唯恐惊扰到他一般。接着,她又慢慢把他往侧边推,床铺才空出个位置来。
他在心底暗暗发笑,情儿真是个可爱的女子。
真情好不容易挪出个床位,上了床榻,正想睡时,又匆地爬起来。因为棉被不够盖,盖全了她,就露出葛书槐半个身子;若盖全了葛书槐,那她就无法盖全
思忖了半晌,只见她转了个身,和葛书槐头靠头,紧贴在一起睡,‘我就吃点亏吧,总比有人受寒好。’
葛书槐被真情亲密的抱着,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万万没料到情儿为了让他免于着凉,会做出如此举动!这大概就是夫妻间的同命相依吧!葛书槐第一次感到夫妻这个关系,令他有些想望。
夜,就在两人紧紧相偎中,悄悄流逝。
晨曦透过木窗,洒落一地金黄。
‘情儿,快醒醒。’葛书槐一早便醒来,待梳洗过后,他坐在床侧,凝神欣赏她甜美的睡容。在他心里,真情有多种不同风韵的美。
比方在替大姊真爱求情,留下腹中胎儿时,她有着无惧勇敢的美,洞房花烛夜,他无理要求她配合三年内不圆房的想法时,她流露着坚强的美。而昨夜,他更试探出她的温柔之美,虽然她在他面前,从未表现出无依软弱的模样,但他知道,她需要他的关怀。所以,除了他必须坚持的想法之外,他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她。
真情在他的注视下,慢慢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葛书槐带着笑容的脸,她突然一震,完全清醒。她是否出了什么糗事啊?不然相公怎会坐在床侧对着她笑?
‘我没怎样吧?’她倏地坐起,问得有些结巴。
‘没怎样,只是见你似乎不想醒来的样子,为了赶路,只好叫醒你了。’
‘喔!我以为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失态的事。’真情轻呼一口气。
‘没事就好。’她说这些话的神情,好像她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共处一室,非得小心谨慎才行。
葛书槐对于这个感觉,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他们名义上到底是夫妻,何必如此见外!他脸色一沉:‘你梳洗一下,我在外头等你。’说完,便朝房门外走去。
葛书槐的不悦,真情明显地感受到了。
‘这个人怎么怪怪的,方才还望着我笑呢,马上就又沉着一张脸。’算了,看在昨晚他贴心的为她熬鸡粥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从客栈出发,又行了两个时辰后,葛书槐一行人,终于到了尚知府府邸。侯总管领着他们俩进了大厅,尚大人及尚夫人早巳恭候在那儿。
‘感谢葛大夫愿意拨冗,前来替小女治病。’尚大人客气的说。
‘晚辈不敢当。’葛书槐作揖回礼。
‘请问尚小姐现在如何?可否让我先看看。’救人第一,繁文耨节和客套话,能省就省吧。
‘夫人,你带葛大夫去看看女儿吧。’尚大人交代妻子。
‘葛大夫,这边请。’尚夫人看了葛书槐身后的真情一眼。
‘这位是’
‘我是葛大夫的妹妹,是他的左右手。’真情马上回道。左右手?她说起来倒蛮顺口的!葛书槐回过头看她,眉头微蹙。而真情则用‘不然要怎么说呢’的眼眸回望他。葛书槐随即以嘴形,无声的说出‘随便你’三个字。
‘这样啊,那一道来吧。’尚夫人微笑的带着他俩,朝内院走去。
尚知府赏荷苑
‘小姐、小姐。’婢女小喜快步的走进尚依依的闺房。
‘快躺下。’
‘是不是葛大夫到了?’尚依依问着婢女。
‘夫人正带着他过来呢,你得快躺下,装得像一点。’尚依依自从那一天被葛书槐救了后,便对他念念不忘。
明明那天她已看见他身穿大喜红袍,知道他要成亲了,但她对他依然着迷不已,回到家后,更是茶饭不思,害起相思病来。
经过几天思量,她决定装病,求爹请葛大夫来为自己医治,好让她再见上他一面。
听见葛书槐的脚步越来越近,尚依依躺在床上的身子也不禁燥热了起来,她的心更是扑通扑通的狂跳着。闭着眼的尚依依,听得出来屋里进来了不少人,不久,又感觉到床侧坐了一人,想必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葛书槐。他执起她的手腕,正在替她把脉,她好想睁开眼把他瞧个够,于是,尚依依找了个机会,偷偷的眯了他几眼。
半晌,他放下她的手,用低沉的嗓音对着尚夫人道:‘夫人,依尚小姐的脉象及外表来看,她除了面色苍白无华,心跳急促,再加上之前的脾胃虚寒之外,并没有其他病征。’
‘那她为什么总是虚弱乏力,时常昏睡不起呢?’
‘这’葛书槐也不知是何原因导致她这样,难道是他的医术有待考验?
‘我先开个方子试试看。’葛书槐在桌前坐下,想着要开些什么方子才好。
他斟酌再斟酌后,才落笔写下处方。
‘这方子得以文火煎煮三个时辰,再让尚小姐趁热服下。’葛书槐将药单交给婢女小喜。
‘葛大夫,既然您远道而来,老身是否可以有个不情之请?’尚夫人面露忧虑之色。
‘夫人,请说。’葛书槐回答。他彬彬有礼的语气,令装病卧床的尚依依,更加为之心醉神迷。
‘是不是可以请葛大夫多留几天,待小女梢有起色之后再离开?’
‘当然可以啦,家兄可是身负神医之美名耶,怎么可以病没治好就回去。’真情在一旁忙插嘴。闻言,尚夫人忧容转为欣喜,然后向葛书槐行了个礼。
‘我先替大人谢过二位了。’
‘别客气,夫人。’葛书槐瞥了自作主张的‘妹妹’一眼,嘴角僵硬的堆起笑容。
‘小喜,带着葛大夫和葛姑娘到荷畔小筑歇息、歇息。’
尚夫人以款待上宾之礼,将两人安顿在赏荷苑的西隅。通常,荷畔小筑都是王族的家眷来访时,用来招待客人的。它和尚依依的住所隔着荷花池相对,而两处互相联系的道路,则是一座垂着青青杨柳的木造拱桥。尚依依只要推开房间的木窗,便能将各种姿态的荷花,尽收眼底;而荷畔小筑则是建在荷花池上的小木屋,只要踏出屋子,便可就近掬起荷花池的池水嬉戏,并采撷池里的荷花玩赏。
走过拱桥,步入雅致的木屋,真情为这幽静、高雅的房间赞叹不已。
‘葛姑娘,这间屋子还可以吗?’小喜问道。
‘可以,我很喜欢。’真情神情和悦的说。
‘葛大夫,您的房间在隔壁,请随我来。’小喜说完,便领着葛书槐到隔壁房间。
葛书槐临去前,压低声音跟真情说:‘住在别人的地方不比自己家,自己小心点。’叮咛后,便趋步跟上小喜。
真情看着葛书槐的身影,嘴巴喃喃念道:‘自己小心点!’他会真的关心她才怪!
说明白了,他还不是怕她万一出什么状况,会害他颜面无光。唉!他就是会这样有意无意间,惹她心烦。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的荷花及荷叶随风摇曳,她信手摘来一片圆润的荷叶,荷叶上的水滴顺着叶脉滑下,让她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我的心就像这叶脉上的水珠儿,终日随着摇曳的荷叶,不知该滑向何处。荷叶呀荷叶,哪里才是我的归处?’她喃喃的念着,眼前开始一片模糊。从来不容易伤怀的她,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难道是爱情让她变成这样吗?她笃信的爱情,让她作下了嫁给书槐的决定,但她却忘了,爱情是两情相悦的事,不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啊。书槐呀书槐,你会是我情感的归处吗?
待真情小憩片刻后,已是落日黄昏。
她在房间待得无聊,于是想去找书槐谈谈天,巴望着时间可以过得快点。她走到转角处,寻到另一问房,正欲敲门时,门却由里面打开。
‘葛姑娘。’开门的人是小喜。真情朝里头望了望。
‘嗯我大哥是住在这里吧?’
‘是住在这里没错,不过他现在不在房里。’
‘那他去哪儿了?’怪了,这是书槐的住处,她这婢女没事往里面跑做什么?
‘大人请他上大厅叙叙。’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就是不喜欢书槐身边有别的女人存在。
‘喔我’小喜差点忘了,她是偷偷摸摸来的。
‘我来替葛大夫添茶水的。’
唯恐真情再问下去,她忙道:‘我还得帮小姐煎药去,那我先退下了。’
真情看着小喜匆匆退下,心里禁不住起了怀疑。添茶水?那她怎么没瞧见她提着茶壶呢?不管了,反正书槐那儿也没什么好让人偷的东西。既然找不到人可以聊天,那她就到荷花池畔逛逛吧。走到池畔,真情看到有个小东西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哇!是金线蛙儿呢!家里园子里的水塘中,也住着同样灵活的小东西呢!她快步走下拱桥、挨着池畔,想再多看它几眼。可那小青蛙跳得又高又快,一会儿沉入池中,一下子又跃上满布青苔的石头
‘小家伙,别跑啊,乖乖待在那儿,让我瞧瞧嘛!’真情在池畔追逐水里的小东西,一个踉呛,竞落进了荷花池里。
她不谙水性,挣扎了几下,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掌,将她从水中拉起。
‘咳咳咳咳’一阵痛彻心扉的咳嗽,让真情吐出一口池水。
‘葛姑娘,你还好吧!’救起她的男人,关心的问。萧真情看着眼前这个救了她的男人,他长得不丑,但是挺立在脸中的酒糟鼻,让他端正的五官失色不少。
‘我咳、咳,我好冷。’
全身湿透的真情,浑身打着哆嗦。
‘来,我带你回房换衣服,不然等一下着凉就不好了。’
那男子体贴的说完,又朝身后的人嚷着:‘快准备热姜茶给葛姑娘去寒。’他扶着真情回到荷畔小筑换衣服,这一段时间,他则一直待在门外等着她。
须臾,真情换好了衣服,打开了房门。她不想请陌生男子进入住处,纵使他救她一命也不行。
‘公子,谢谢你。’真情想起方才落水的糗事,脸便不自觉红了起来。
‘在下是尚知府的独子,名叫尚得志,请葛姑娘多指教。’红红的鼻子,让尚得志看起来有点滑稽。
‘尚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真情将头垂得好低好低,她真是羞死了!书槐若是知道她落水被尚公子救起,不知道要怎么责怪她呢。
‘他当然知道你是谁!’葛书槐的声音在尚得志身后响起。
咦?他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没看到?真情的疑问眼神落入葛书槐眼中,他只是瞪了她一眼,算是表达心中的不快。
‘葛兄,方才令妹落人荷花池中,幸得我及时救起。’尚得志马上说明。
‘谢谢尚公子。’葛书槐眼光依旧放在真情身上。
‘多亏尚公子“及时”赶到。’他冷冽的语调,让真情忍不住抬头看他。他这么可以说这样的话?难道他一点都不关心她的死活?
葛书槐也不明白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他只知道方才在大厅和尚大人、尚得志谈起真情的时候,就有股不悦的情绪围绕着他。尤其当尚大人夸奖真情的美貌,以及尚得志听了以后,急急奔向荷畔小筑来的模样,好似有人要抢走他珍藏宝物般似的,让他难受无比。他不、喜欢别人谈论真情的美貌,问他为什么,他也不清楚,但他不想多花时间去细想。
‘女孩子家如此轻率,成何体统!还不闭门思过一番?!’葛书槐教训了她一下。你最好马上关上门,别再让尚得志接近你。他又在心中补了一句。
而真情和他就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因为他真的看到真情乖乖的进了房间。
这时,他才回头向尚得志说:‘尚公子,很抱歉,恕葛某不能招呼你,我还得进去看一下舍妹的状况,不送了。’说毕,他便不理会尚得志的迳自进屋了。掩上门,真情委屈的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坏书槐,不关心我就算了,还骂我。’泪水自她眼中不断流下,真情愈哭愈伤心,一点也不想停下来。
‘刚才有没有受伤?起来让我瞧瞧。’随后进来的葛书槐异常温柔地问。真情抬起头,用布满泪痕的脸看着他,又伸出手指头朝他的手臂掐下去。
‘啊’葛书槐吃痛的喊出声。
‘你在做什么!’
‘原来不是梦啊!我还以为是在作梦。’眨着大眼,她反讽的问:‘你会关心我?’
‘你掉到池里吓傻了吗?胡说些什么话。’葛书槐板起脸严肃的说:‘快让我看看。’他将她的衣袖拉高,检视她白皙的手臂,看看是不是有瘀伤,然后又将她扶起,正欲拉开她的裙摆时,却被真情推开制止。
‘你要做什么?!’她瞠大眼,一副遭人非礼的样子。
‘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好替你敷药啊。’葛书槐不解她为何大惊小怪。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真情提高声调。
‘你说什么笑话!我们是夫妻,还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葛书槐呵呵大笑两声。
‘现在不是!三年以后才是。’真情一本正经的说。
‘你’葛书槐一时语塞,这可是他自己设下的屏障。
‘现在情况不一样,别固执了。’
‘是你固执,不是我固执。是你执意要三年的自由,不肯接受我已成为你妻子的事实。’
葛书槐说不过真情,憋住一肚子的火气,将药瓶子搁在桌上,‘随便你,自己上药吧。到时候别又怪我不关心你。’说完,便气冲冲的甩上门离去。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归于平静,葛书槐离去后的冷清空间,让真情觉得很孤寂。她咬咬唇,然后走到桌边,拿起那瓶书槐为她准备的药。抚着药瓶,她心里嘀咕着:他干嘛要生气?她说的话并没错呀!况且,那些保持距离的屏障,全是他自己设下的,她只不过是提醒他而已嘛,有需要发火吗?难道他会发火,是因为尚得志出现的关系?原来,他也怕别的男人抢走他的妻子呀!一道完美的弧度,慢慢的在真情唇畔漾开,那笑意里,溢着满满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