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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刚刚忘了问名字了,也不知她叫什么。”严嵩一面走一面叹道。
方幽上前挽住她的手臂,伸手一拧道,“你想干嘛?”
严嵩哎呦叫了声,委屈道,“我能想干嘛,就是觉得她人还不错,交个朋友嘛!”
方幽哼了声,何美珈上前笑道,“要我说,还是萧先生说得对,那记者未免有点多管闲事。说不定这一来,那孩子回去还会被打得更惨!”
方幽听着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总不能看见了当没看见。我刚刚站得近,看得可清楚了。那孩子身上都是淤青,那男人下手真是狠呢,也不知那小姐的手有没有事,她们可是靠笔杆子吃饭。”
“是哦,刚刚就该找山庄的医生给她看看的。她那么用手腕格挡棍子,很容易伤着骨头的。”严嵩忙应和道,有些懊悔。方幽亦叹了声。
萧慕安慢慢地走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他们的那些话语飘到他耳朵里时,他胸口莫名堵得慌。
望月阁的正厅餐桌上,凉菜已上。严嵩请他们落座,一一介绍起今晚的菜式来。他说得眉飞色舞,萧慕安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转头别头看了眼窗外,不知怎得就叹了口气。
“抱歉,阿嵩,我现在有件事要去办,我们下次再聚吧。”他起身说道,不等他反应来过便大步向外走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了望月阁。
严嵩赶忙追了出去。“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要走。”
萧慕安一边招呼了人将他的车开来,一边回道,“我突然有件事。我们吃饭的日子还很多,下次吧!”
严嵩却不依,拉着他道,“你是不是为了何美珈的事恼了?那都是我奶奶……”
萧慕安摆了摆手。“我若是为这事恼,早就走了。”他顿了顿,转眸看着他,“不过你也回去跟姑奶奶说,再瞎张罗这些事,我可就不去看她了。我又不缺女人,成天给我找这些麻烦!”
严嵩连连点头,“是,是。我知道了,保证下不为例!但你别走了,我酒都开了。”
说话间,服务生已将萧慕安的车开来。萧慕安一手接过钥匙,一手拍了拍严嵩的肩膀。“我是真的有事,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喝,我的那些藏酒随你挑。”他说着,轻轻绕过他,坐上了车。“快去招呼你的客人吧。下次我请你赔罪。”他说道,不待严嵩再啰嗦,便开车扬尘而去。
孟程心此刻正坐在公车站台处,直达市区的车已经没有了,还有一趟车可以转车回市区。那趟车最后一班是六点。她看了看手机,还有半个多小时。
右手手腕处已肿了起来,疼得不能动弹,她轻轻将右手平放在膝上,稍稍减轻痛楚。一路上,她给于书记打了电话,请她多多关照那户孩子。于书记从前与她一起为希望小学筹资集款,是个善心人。她相信她会去照顾那个孩子的。
傍晚的乡村很寂静,玩耍在各林荫小道上的小孩子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农田里庄家人也都收起了农具。远处,有辆跑车疾驰而来,忽得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竟是萧慕安。她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萧慕安走下车,看了看她的手腕,蹙眉道,“上车,我带你去医院。”
孟程心哼得一声侧过身去。“萧先生也要多管闲事吗?”
她竟为刚刚的事赌气,萧慕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管闲事本来就要量力而行。今日若非碰上我们,你少不了和那孩子一起挨顿打。”
孟程心一听,气得霍一下站起身。“那请萧先生也量力而行,绕到而走吧。我们这种自不量力的,打死了也活该。”她瞪着他道。
萧慕安不禁一愣,他好心为她,她倒一通抢白。“好!是我多管闲事,我绕道而行!”他不由忿忿道,转身甩开车门,坐回车上去。孟程心鼻子莫名一酸,侧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胸口一阵起伏。
萧慕安并没有立刻开车离去,他原担心着她的手,心里乱乱地,被她这么一通抢白,脑袋竟不由嗡嗡作响。后视镜里,孟程心一脸倔强地咬着唇盯着远方,她的眸光那样决绝,眼底却掩不住伤心。萧慕安忽得就想起当初救她时的情形来。那时她伤的那样重,亦是这般神情拿着簪子指着他的咽喉。
他叹了口气,又走下车来。
孟程心见他没走,不禁看了他一眼。他上前拉开右边车门,看着她道,“自己上还是要我抱?”
孟程心不想他说出这样的话,瞪了瞪他。
他走上前来,孟程心忙喝斥道,“萧慕安!”
看着她一瞬慌乱,萧慕安忍不住弯了弯眉角。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最经不起这样的玩笑,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连额间的碎发都要炸起来。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孟程心,我若不是多管闲事,有人早就在七年前死在商山上了,哪能在这跟我赌气!”
孟程心一怔,抿了抿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来到西宁镇医院时,门诊已经下了班,只有急诊还留着窗口。那急诊的医生看了看手腕,又捏了捏脘处的骨头,“应该没伤着骨头,上点药养些日子就好了。”他自顾自道,下手有些重,孟程心不由疼得一颤。
“不用拍个片子看看吗?”萧慕安问。
医生摇了摇头道,“放心,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他又捏了捏孟程心的手腕,自信地点了点头。萧慕安和孟程心对视一眼,再不多说什么。护士给孟程心上了些消肿的药,简单地做一下包扎。
回到车上时,萧慕安道,“还是去市立医院检查吧,刚刚那医生真让人不放心!”
“算了,也不是很疼,应该是没伤到骨头的。”
“应该?那就是不确定了。”萧慕安转头道,躬身过来替她拉上安全带。他的发梢略过孟程心的脸,孟程心的心砰砰地跳了两下。萧慕安总能令她不自觉心烦意乱,她却不能让自己再犯糊涂。
“能麻烦萧先生送我回刚刚的公车站吗?我的手,我自己会去看的。”她突然敛了神色,语气淡淡的。萧慕安愣了愣,凝眸看着她。“孟程心,我们一定要像陌生人这样说话吗?”他语气微寒,有几分无奈,有几分不满。
“我以为形同陌路该是我与萧先生之间最后的默契!”孟程心侧过头看他,唇角不禁一丝苦笑,“刚刚在那些人面前我们不是做的挺好吗?”
“那是因为严嵩在场,是个藏不了话的直肠子。若是让他得知你我之事,不出两天就能捅到奶奶那里!”萧慕安激动地解释道。
孟程心却忍不住冷笑起来,“然后呢?你奶奶知道了会怎样?”她抢白道,睁着眼睛看着他。
萧慕安一怔,敛眉看着她,已有些薄怒。
“我知道,她不希望萧家任何人再与我们母女有丝毫牵扯。刚好,我们母女也不想再和萧家有任何牵扯!”孟程心忿然道,将压抑喉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萧慕安胸口一阵激荡,起伏不止,他仰头长吁了口气。孟程心忍不住有些难过,侧身就要开门下车。
“我送你!”他抬手摁下了车门锁,不由分说地猛踩油门平地180度掉头而去。
孟程心胸口如被针扎,满腔怒气一泄而尽,只余说不清的酸楚萦绕在心头。她身子向后靠了靠,突然觉得疲惫极了。
医院与车站之间只隔着一片田野。此时已近六点,太阳失去了白日的气焰,安静地垂在天边,显得格外美丽。不远处的田埂上,一颗大白杨高耸笔挺地立在那里,显得那么孤独。
萧慕安大脑一片混乱,许多的画面充斥在他脑海里,几乎就要爆裂出来。他忽得将车猛地向路边一拐,开到了田埂上停了下来。孟程心大惊,转头看他。他却一把推门而出,走上了田埂。田埂上,风很大,吹得他衣服鼓鼓的,发出撕裂般的声响。他就那样静静站着,看着远方,背脊比白杨更孤独。
孟程心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萧慕安的身影被暮光拉得很长,透射到她面前,似乎触手可及。她伸了伸手,却空空一片。此处离公车站已经不是很远,她想,她应该走了。
“其实我明日便回美国了。你不必这样害怕与我有什么牵扯。”萧慕安突然开口道。
她一愣,顿了顿足。
“孟程心,”他突然唤她,“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何要待在国外,不肯回国吗?”
孟程心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因为在那里,没有天源,没有萧氏,我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孙子。我只是我。在那里,我可以只是我自己!”他朗声说道,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他的目光极致真诚,就像她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样。孟程心心中一动,眼窝不由得温热。她抿了抿唇,极力平缓着语调微笑道,“那样很好!”
萧慕安轻轻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走上前来。“可如果我说,我可以在我眼里,看到孟程心就只是孟程心。那么在孟程心眼里,萧慕安可以只是萧慕安吗?”
他说得很慢很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令她的心房微颤。
“可以吗?忘记妈妈与萧氏的恩怨,忘记当年所知道的种种,像初相识般,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只是品性相投的朋友?真的还可以再那样相处吗?”她默默地问着自己,不自觉地摇着头。掩耳盗铃,滑天下之大稽呀,她苦笑着,轻轻地后退了两步,缓缓地转过身去。
“孟程心!”萧慕安扬声唤道,声音有些难过。她记得,那年他们在回声谷游玩时,他曾一遍遍对着谷口变着调地唤她的名字,声音回荡起来像唱歌,逗得她咯咯直笑。那时候,他的声音里都是快乐。
孟程心顿了顿足,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她听见稻田里有呼呼的风声吹过,草丛里还有夏虫啾啾鸣叫。他们是似悲鸣还是欢笑呢,谁又知晓呢?
“那么,你得先向我道歉!”她忽得转过身来,扬声说道。
萧慕安一怔,旋即扬眉笑起来。“是!我道歉!”他诚恳道。
“为了什么?”孟程心问。
他抿了抿唇。“当年刻意隐瞒,已属欺骗。是我不对,我道歉!”
“还有!”孟程心大声道,忽得眼圈通红。
萧慕安有些疑惑,凝眸看着她。
“你不辞而别!”她说。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萧慕安微微愣了愣,旋即轻轻笑起来。“是!我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道歉!”他柔声哄道,
走上前来。“对不起,孟程心!现在我能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了吗?”
泪水一瞬漫过眼窝,孟程心扬了扬眉角,哑着声音扬声道,“好!萧慕安,我原谅你了!”她说着,抿唇笑了笑,侧过身伸手抹了抹泪水。
萧慕安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孟程心,这么多年了,你真是没什么长进。”他伸出手指拾了一滴她脸颊上残留的泪水,轻轻捻在指尖。像一颗许久悬于心中的多年大石落地一般,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轻松。
回到市区已经七点多,萧慕安还是坚持要去医院。孟程心却道,“我中午也就吃了一点点。别没疼死我,先饿死了。”
萧慕安哑然失笑,问道,“要吃什么?”
孟程心想了想,坏笑道,“再去吃粉丝如何?”
萧慕安一脸哀怨地看着她,“你都受伤了,吃点好的吧?”
孟程心忍不住笑起来。
最终他们去了一家叫“韩品屋”的小店。
“别看这家店小,做的韩料比许多京华路上的韩式料理店都正宗。”孟程心道。
“是吗?”萧慕安扬眉笑道。
“当然啦,是我和小美一家家吃出来的。”孟程心道。
“小美是谁?”萧慕安问。
“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现在的同事。一个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
萧慕安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喜欢吃韩式料理?”
“我还行吧,不过小美很喜欢。”孟程心答道。
老板娘亲自为他们端上石锅烤肉拌饭和肥牛豆腐汤,还赠了他们两杯酸梅汁。
“好久没见您和艾记者了?你们都还好吗?”老板娘是个韩国女人,很是和气。
孟程心笑道,“是,一切都好。您生意都好吧!”
老板娘笑着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看萧慕安。“孟记者的朋友长得都很俊朗呢!”
孟程心微微一笑。
她又笑着对萧慕安道,“希望您用餐愉快!”
萧慕安礼貌地点了点头。
孟程心的右手用不了,萧慕安取过拌饭帮她拌。
“你常带朋友来这吃饭吗?”他问道。
孟程心想了想道,“老板娘说的应该是陈纪哥哥。”
萧慕安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道,“哦,原来是他。”
他将拌好的饭递给孟程心,兀自拿起勺子饮了口汤。
“味道如何?”孟程心巴巴地看着他问道。她记得,他嘴很挑。
萧慕安点了点头,笑道,“是不错!”
孟程心松了口气,兀自用左手拿着勺子慢慢挖了勺饭吃起来。
“陈纪还是和张小雨在一起吗?”萧慕安吃了口米饭,慢悠悠问道。
孟程心点了点头,“当然了。”
萧慕安眼眸微沉,他之前在浦江边的一家餐厅遇见过陈纪,身边的女人却不像张小雨。
孟程心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抬眸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萧慕安想了想,摇了摇头,只道,“他如今可是H城声名赫赫的大律师了。”
孟程心笑了起来,“是呀。他今日的成功可是自己一点点努力来的。”
萧慕安不以为然,“谁的成功不是自己努力来的,难道是天上掉的?”
孟程心撇了撇嘴,“像今天西宁山庄的严大少爷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萧慕安摇头,“亏得阿嵩还对你赞不绝口,你却把人家当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孟程心吐了吐舌,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就算他不是,H城也不少那样的。”
萧慕安笑了笑,她这话也不假。
“那个方小姐人看着很不错,是严嵩的女友吗?”孟程心问道。
萧慕安点了点头,“她叫方幽,是严嵩的未婚妻,好像是哪个中学的语文老师。”
“哦,”孟程心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那另一个女人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吗?”
萧慕安看她犹豫了半天,却是问起何美珈,不禁勾起了唇角,抬眸看着她道,“你觉得呢?”
孟程心的心莫名地紧张了一下,她本能地伸手去拿酸梅汁,却用了右手,痛得她忙缩了回来。
萧慕安轻轻笑了起来,将酸梅汁拿到她面前。“她是严嵩想要介绍给我的女友,今天第一次见面。可惜,晚饭也没吃上,我就跑出来了。”他说道,长叹了一声。
孟程心撇了撇嘴,“那你原该回去吃的。”
萧慕安耸了耸肩道,“罢了,看这顿晚饭还可口的份上,不回去也罢!”
孟程心不作声色地喝了口酸梅汁,唇角却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们吃着饭,又说着这些年的事情,竟闲话到十点。老板娘抱歉地告诉他们要打烊了,他们才起身离开。
等回到孟程心家小区福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小心!”孟程心道。
萧慕安却没急着走,只是仰头望了望公寓大楼,问道,“住哪一层呢?”
孟程心笑着指了指道,“从那边数第二个窗户,502。”
萧慕安点了点头,又道,“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孟程心摇头道,“太晚了,你明日还要回美国,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呢。”
萧慕安点了点头,“那你进去吧!”
孟程心笑了笑,转身离去,却是没走几步,便听萧慕安在身后忽然道,“孟程心,再见到你很高兴!”
她回过头,他倚在车边看着她。她浅浅一笑,扬手道,“我也是。萧慕安,祝你一路平安!”
那一夜,孟程心失眠了,有一丝甜甜的喜悦辗转萦绕在她的心头压制她心底浅浅的恐慌,她翻来覆去亦不知几时才入睡的。
第二天,她一觉睡到九点多。右手比昨天肿得更厉害了些,孟程心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去医院拿些消肿的药。毕竟她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不能没有这只手。
洗漱完毕已是十点,她有些饿,找了冰箱里之前留下的面包啃了啃,又喝了杯牛奶。如此,午饭都省了。她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准备出门,忽听门铃响起。
“谁呀?”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却是萧慕安站在门口。
她愣了愣。萧慕安道,“不请我进屋吗?”
孟程心忙让了让。
萧慕安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今天的飞机飞美国吗?”她诧异问道。
萧慕安耸了耸肩。“想起了件事忘了做,所以来了。”
孟程心看着他。
他指了指她的手道,“说了要带你去医院的。”
孟程心恍然大悟,随后笑道,“这才多大的事,我自己正要去呢。你别误了飞机。”
“没事,误不了。我车在下面,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