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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公公死死地盯着冀忞,似乎要用如饿狼般凶狠的目光逼迫冀忞收回说过的话,收回做出的事情。
冀忞安之若素地任由梁公公的打量,不见一丝的慌乱。
曾经,她是多么的害怕梁公公这样的目光,梁公公的一个眼神就可以令她瑟瑟发抖,大脑开始停顿一般,空白一片,然后整个人就会犹如牵线木偶一般听之任之。
苏答应说冀忞应该向十三皇子道歉,在焦贤妃狠厉和梁公公凉薄的目光下,冀忞就不得不向十三皇子低头认错。
换来的是十三皇子拿起茶杯的击打!
冀忞惊骇地看向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却瘪着嘴,一脸委屈地告状说,
“母妃,我不是要打芩美人,我是想把茶杯挪开,不小心脱手了,可是芩美人凶我!我好害怕,我晚上会做噩梦!”
挪茶杯为何要举起来?
为何还要朝她扔过来?
可是,没有人听冀忞的解释!
没有!
众人都忙着去安慰气鼓鼓,振振有词的十三皇子!全都用仇恨的目光和言语铺天盖地地砸向冀忞!
然后,冀忞就被禁了足!
整整十天,在黑暗,冰冷,潮湿,是不是窜出来老鼠,蟑螂的偏殿,没有被褥,只有一张破烂的席子!
三餐是宫女和太监们吃剩下的饭菜,有的馒头硬得如同石头,上面残留着牙印!
第一天,送饭的是宏公公,他趾高气扬地看着冀忞,眼中全是蔑视,
“芩美人,好好收起你的清高,好好收起你礼国公府的骄傲,贤妃娘娘就是想好好折磨折磨你,让你知道在福远宫,贤妃娘娘就是天,什么礼国公,什么镇远将军,都是狗屁!既然贤妃娘娘看你不顺眼,咱们做奴才的就得想着法子帮娘娘达成心愿不是?自然怎么能让娘娘满意,就怎么来!当然,还不能被人拿住把柄,这宫里毕竟不是娘娘一家独大,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娘娘!”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们,空白白牙,无中生有!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冀忞因着凉而肿痛的咽喉拼劲全力发出的嘶吼,在这阴冷的牢房里犹如蚊叫!
宏公公楞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简直笑出了眼泪,
“芩美人,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贤妃娘娘位高权重,只是因为贤妃娘娘就是想害你,不需要理由!如果你和贤妃娘娘的位置颠倒过来吗,你也可以这样对她!您要记住,真有那么一天,别费力气去找理由!”
如果说,冀忞从宏公公身上学到了什么,那么这句“只是因为贤妃娘娘位高权重,只是因为贤妃娘娘就是想害你,不需要理由!”就是最为经典的一句话!
此刻,冀忞内心深处虽然还在一抽一抽地丝丝作痛,但是,却没有了那无边的绝望与哀伤,无助与恐惧。
冀忞沉静,温和地看着脸庞扭曲的梁公公,忽然一阵感触良多。
原来,与人博弈,靠的不是道理,是拳头!
曾经,自己的谨小慎微,自己的谦恭有礼,自己的与人为善,原来,早已经被焦贤妃他们看做了懦弱无能,看成了胆小可欺,看成了无依无靠,用堂姐的话,就是“你的一片真心都哔了狗”!
此刻,冀忞稳稳地拿捏住了梁公公的命门,梁公公顿时方寸大乱!
前世,不是没有机会反击,记得洪充容身边的于嬷嬷悄悄来找过冀忞,给过冀忞一种可以令小孩子周身起满红疹的药粉。
当时,宫外正在流行“时疫”,主要波及十岁以下孩童,且患病孩童主要居住在京郊。
而那时,京郊出现了北燎的细作。
洪充容想利用十三皇子患“时疫”攻讦焦贤妃勾结北燎细作!
圣上多疑,即使没有确凿证据,也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至少,是焦贤妃照顾皇子不当。
须知,在圣上心中,皇家子嗣远比这些子嗣的母亲重要!
她洪充容不就是因为没有子嗣,才不得不屈居焦贤妃之下!
于嬷嬷游说道,
“焦贤妃最最在乎的就是十三皇子,你动不了焦贤妃,还动不了一个十三皇子?只要十三皇子染上了时疫,焦贤妃就是不失宠,也得陪着十三皇子去皇家别院养病,你和关常在都得留下,关静秋的位份低,没有焦贤妃的撑腰,不敢对你如何,那时候,你至少不会再受他们的磋磨。如果,这个期间,充容娘娘得了圣心,焦贤妃即使再回来,也没有精力再对付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可是,那时的冀忞不敢,也有点不屑。
总觉得,将对焦贤妃的仇恨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胜之不武。
于嬷嬷说破了嘴皮子,冀忞也不为所动,最后恶狠狠地道,
“芩美人,你今儿失去了这个打压焦贤妃的机会,焦贤妃并不会感激你,更加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有焦贤妃在,十三皇子永远不可能善待你。焦贤妃不受挫,永远不会收敛,只要你没有能够制服焦贤妃的本事,你就不会摆脱她的魔爪!芩美人,你会后悔的!”
在偏殿的日子,冀忞真的后悔了!
此刻,她还会仅仅因为梁公公的一个眼神就放弃对焦贤妃的反击?
做梦!
冀忞凉凉地道,
“公公,一边是江夏郡王府,是我这个充容娘娘,是未来对你无比亲近的闲散王爷,一边是一个几近癫狂,宫里宫外都已经失势的贤妃,这有什么难以选择的?”
梁公公深吸口气,恭敬又不失傲慢地道,
“充容娘娘此言差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贤妃娘娘可不是如您所说那般没用。”
冀忞嗤笑一声,
“公公历经三朝,在宫里也是见多识广,贤妃娘娘胜算多大,公公心里没数吗?”
冀忞言尽于此,不再多言。
陈国公陈拙鑫已经离开兵部,焦侍郎也很快就要致仕,洪培菊父子已经暗搓搓地投靠了二皇子。
江夏郡王,广宁郡王等宗亲没有人看好焦贤妃。
几位国公,除了礼国公世子夫人与焦贤妃交好,其他几位也都是表面客套。
而且,梁公公不会不知道,焦贤妃对礼国公父子动的手脚。
然而这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是,冀忞觉得可以将十三皇子这个筹码拿到明面上说,
“公公,有贤妃娘娘在,十三皇子永远都不会真正将您看做是亲人!”
梁公公一成不变的恭谨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梁公公刚刚知道,焦贤妃在宫外的一些产业,有酒馆,有青楼,有银庄,有赌坊,在短短几天,里面从掌柜到伙计全部被周桓带走!
抓捕理由是,在这些地方,发现了“绿茶教”的教徒!
这次,贤妃娘娘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大势已去,焦贤妃想疯就自己疯吧,一定要保住十三皇子!
梁公公深深叹口气,低低地将宫外安放布偶的位置告诉了冀忞。
冀忞满意离开,突然,梁公公在身后喊住冀忞,有些挣扎地说道,
“充容娘娘,这些事贤妃娘娘并没有亲自动手……”
冀忞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缓慢而清晰地道,
“对恶的纵容,有时候比恶本身更加罪恶!”
梁公公哑然,怔怔地看着冀忞远去的身影,心口堵得厉害。
夜晚的福远宫,诡异地安静。
焦贤妃担心自己梦中呓语会透露一些不敢为人知道的蛛丝马迹,于是,命令宫人远远地离开她的寝殿周围。
胡嬷嬷病了之后,在焦贤妃身边侍奉的只有宏公公和两个宫女。
而宫女也是在伺候焦贤妃洗漱之后,被宏公公远远打发走。
只不过,这两名宫女比其他人离寝殿近一点,保证宏公公一喊就能立刻赶到。
如此,焦贤妃等于被宏公公架空!
而这样一来,宏公公取血取得更加轻而易举!
“娘娘,那个宏公公也不是个好鸟,您知道吗,他将焦贤妃的血卖到黑市上去了!据说,如今黑市流行一种驻颜药方,需要宫里人的血,据说是因为皇宫风水好,普通宫女也可以沾染上皇家贵气。宫女的血一碗卖一两银子,而妃子的可以卖到几两,几十两,贤妃这个品级的,可以卖上几百两甚至是黄金呢!”
麦冬在一旁碎碎念,一脸的不忿。
“嗯!”冀忞听后毫不奇怪。
坊间民众将皇宫大内看得十分神秘,觉得宫里的人必定日日山珍,那些只听过的什么“天山雪莲”,“南海明珠”,“西域红花”,“千年人参”,“万年灵芝”这些,也是寻常可见。
有人认为,如果将服用了这些珍稀药材的人的血拿来,也可以起到那些珍稀药物的效果。
因此,黑市上出现了买卖宫里女子血液的生意!
焦贤妃曾经命宏公公从那些受罚的,不被待见的小宫女身上取血出去卖,从而,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如今,她自身遭此磋磨,不知她将做何感想。
宏公公从焦贤妃身上取完血后,悄悄溜出寝殿,去见接货的人。
而焦贤妃则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周身酸痛乏力。
此刻,一个身影悄悄来到焦贤妃跟前,焦贤妃感觉出来人不是宏公公,猛地睁开双眼,定睛见到来人,瞬间瞳孔紧锁,犹如见到鬼魅一般,神色狰狞,满目恐惧,
“你,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