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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陈拙鑫也好,周桓等人也好,都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竟然是向姨娘和那个毕四儿葬身井底!
看着井口飘起的烟尘,陈拙鑫有些痛楚地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刻,向姨娘冲他凄然一笑,眼含不舍的一刻,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他之所以收向姨娘入府,很大程度上,是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韵味,还有,就是向姨娘的眉眼,有些酷似启晴县主。
当时,启晴县主与大易氏不睦,大易氏要处罚启晴县主的一个丫鬟,启晴县主坚决不允许。
结果,大易氏一股火,加上天气转凉,一气之下,伤了冯,紧接着病情加重,还咳了血!
这下可不得了,“顶撞婆母”也就罢了,哪家婆媳没有矛盾?可是,把婆母气得病倒,而且病得还不轻,更重要的是这个婆母不是一般的老太婆啊!
那是一品诰命好不?
一品诰命也就罢了,启晴县主也不是白丁,关键是,这个一品诰命,是个能“闹人”的诰命夫人啊!
大易氏的“闹”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稳”“准”“狠”地直击对手要害!
这一点,皇上都很头疼!
因此,陈拙鑫的母亲尽管跟老陈国公自幼青梅竹马,可是,几十年,都得在大易氏面前小心谨慎地守着妾室的本分!
哪里敢如向姨娘这般,为了自己报仇,管你国公府办不办喜事!
为了平息大易氏的怒火,且启晴县主也不想每日在府里对着大易氏,总之相看两厌,就借口为国公府和郡王府祈福,住到了寺里。
这个时候,有人把向姨娘推荐给陈拙鑫!陈拙鑫一见向姨娘,竟然很是喜欢!
于是,他答应了她的条件,让她的父兄在牢里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因为她父兄对抗朝廷,形同“谋逆”。
但是,陈拙鑫为了向姨娘,找了一个已经斩首的江洋大盗做替死鬼,说是这个江洋大盗给普崴山的土匪头子们下了剧毒,如果他们对抗朝廷才能给他们解药,云云……
如此,普崴山就是被“胁迫”,而非存心跟朝廷作对!
向姨娘的父兄被判发配,免了死罪,陈拙鑫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先是对向姨娘的父兄一路安排人照顾护送到发配地点,在当地,也有人关照。
可以说,除了远离京城以外,吃穿不愁,倒也逍遥。
又过了几年,向姨娘想把她的父兄接到京城,陈拙鑫想用“死遁”的方法。
不料,向姨娘的父兄担心这样事情败露会连累向姨娘和陈拙鑫,而且已经心灰意冷,不想东山再起,只想过简单平静日子。
向姨娘也只好作罢。
这么多年,她虽然做了陈拙鑫的妾室,但是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和硬气。
陈拙鑫也没有过多拘束她。
尤其是后来,又有新人陆续进府,他与启晴县主的感情不温不火地也能维持下去,本就是一时填补空虚纳的向姨娘就显得可有可无。
向姨娘也不甚在意。
陈拙鑫以为她远离父兄,身边无依无靠,如今已经认清现实,低头服了命运,不料向姨娘却一直没有放下父兄的仇恨!
只是她身上的蛊哪里来的?是那个“贵人”?
说不通啊!
仅仅是为了把冀忞和周桓拉下水,犯不上暴露向姨娘啊!
更没有必要把这个枯井暴露给冀家姐妹啊!
陈拙鑫一阵头疼,他皱皱眉,又用手轻轻揉揉额头,慢慢睁开双眼,无甚情绪,冷冷地对周桓道,
“桓世子,这下你满意了?”
周桓默然,向姨娘想报复自己,但是有人推动着向姨娘,只是如今线索断了!
还有人引导着自己来查这口枯井,可是,如今,井塌了!
“大表哥,桓世子,你们看,这是,这是……”周彪忽然惊呼起来。
几人看到周彪手中的状纸,就是大易氏交给周桓的那张,周桓给陈国公看后,递给了周彪。
状纸在阳光下,一点点地变成灰黄色,纸上的墨迹一点点晕开,很快,字迹模糊起来,再也无法认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状纸成了废纸!
周桓轻叹口气,内心无比沉重,刚有点起色,想借着这个事情查查陈国公府,至少查查这个枯井,如今又行不通了。
跟向姨娘的事情相比,状纸这样子实在不足以大惊小怪。
恐怕那个蒙面人接下来不是翻供,就是被灭口。
或者,在押去大理寺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毒!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陈拙鑫和他们都是被算计了!
“国公爷!”李宓轻轻拍了拍周桓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泄气,继而冲陈拙鑫一揖,道,
“您节哀!”
陈拙鑫微微颔首,此事就此作罢是最好的。
至少他得腾出手去把这里清理一下。
首先他要好好的将向姨娘安葬,其次他要看一下井底的那些那些东西有没有被破坏掉,或者是说破坏了能不能被修补好。
陈拙鑫微微颔首表示领情。
转头时,他看到冀鋆目光沉稳无波,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枯井。
陈拙鑫心下一动,不自主地开口道,
“冀大小姐,你可是要有什么话要对本国公讲?”
冀鋆想想,因着向姨娘刚刚跳井,此刻不能有欢愉的表情,但她唇角微微勾起,呈现出一个友好善意的态度,道,
“国公爷既然发问,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说上几句僭越的话,如有令国公爷不快的地方,还请国公爷见谅。”
陈拙鑫微微点头示意冀鋆继续。
冀鋆略微思忖,缓缓开口道,
“国公爷,你也知道我出身商户,幼时曾经随父母在江湖上游荡,也曾接触过一些奇人异士,也了听到过一些稀奇的趣事怪事,因为那些事情与我大周的民风民俗大相径庭,起初听的时候很是不解和抗拒,但听的多了,慢慢琢磨起来,倒也琢磨出一些道理。”
陈拙鑫不置可否,但很是耐心地道,
“愿闻其详。”
冀鋆道,
“世上,距离我大周很是遥远的地方有一些国家,那里的人与我们的长相很是不同,而且在那里呢,很多女子跟男人一样,对家族对国家都有深远的影响力。有女伯爵,相当于咱们的侯爷,女大公,相当于皇子。还有女皇。其实细想想,就在我们眼前,像燎戎以前,就有个长公主,上马征伐四方,下马料理朝政。在武周时期,太平公主也曾经与武皇一起参与朝中大事,这样的例子其实是比比皆是。”
陈拙鑫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没有言语。
冀鋆知他内心在不屑,你这么个商户女还想跟人家太平公主,燎戎长公主攀比?
冀鋆想,唉,她不是攀比,她是想“抛玉引砖”啊!
冀鋆接着道,
“国公爷,我并非那样不知天高地厚,我是想说,实际上很多的人,包括国公爷,您都把女人看成没有什么思想,没有什么想法,没有什么见识的一群人。而且我觉得在国公爷的骨子里,你认为有一些人没有价值,他们的生来就应该为国公爷您,或者是为某些人的飞黄腾达做垫脚石,做铺路石。”
陈拙鑫神色一凛,面现不虞,但是,他没有制止冀鋆。
冀鋆的话说得如此露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冀鋆,“……”
生死关头了,还讲什么“谈话艺术”!
把话说开,以后,刀兵相见,你死我活,你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前头!
到时候,少跟我来那套什么“你咋不吱声呢!”
一边凉快去!
还有,就是,趁他心慌意乱之时,动摇他的心志!
冀鋆不理会陈拙鑫的不快,继续道,
“国公爷,我看得出来,您今天对向姨娘的举动很是吃惊,但是您想一想,您可有真真正正地注意过她,您有留意过向姨娘的喜怒哀乐吗?您可能心中对向姨娘也是喜欢,但是您却并没有多么的在意她,您了解她的想法吗?您可知道她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她其实不只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她还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希望,有自己的心愿,有着自己的梦想。但是您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有这些心思,您根本都没有问过她,对吗?”
陈拙鑫不语,沉默等于默认。
冀鋆想别管听没听进去,她先把话全都说出去!
“您以为让她锦衣玉食在这里,不被风吹,不被日晒,不被人欺负,甚至您的国公夫人也对向姨娘也是不错,否则向姨娘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国公爷,这些不够!向姨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不甘心被摆布,不能够被任意揉扁搓圆的要强女子!”
陈拙鑫微不可查地轻轻叹口气,他忽然发现冀鋆说得有那么一点的道理,除了容貌,或者一些显而易见的喜好,他确实不够了解向姨娘。
可是,不了解,又怎样?她是妾室,她怎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掀这么大的风浪!
那是因为你把向姨娘看得太低,太低,低到了尘埃里!
直到向姨娘触底反弹,扬起了沙尘暴,你才正眼瞧瞧她!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冀鋆双眸一瞬不瞬地看向陈拙鑫,她目光宁静,神色坦然,云淡风轻中透着坚毅和果决,面对陈拙鑫,丝毫没有胆怯。
陈拙鑫相信,即使周桓和李宓,周彪不在跟前,自己的气势也很难压住这个出身商户的小女子。
冀鋆冷冷地道,
“其实今天,如果不是美琳和关静秋要害我姐妹,本来这些事情说不定可以是不发生。但是,国公爷,您当真不知道关静秋要害我姐妹吗?我猜您或者不会那么无聊,纵容她们,但是您毕竟是默许了,至少没有阻拦。您觉得即使我姐妹被害,于您也无关痛痒,更加没有什么害处,所以您就放任了关静秋和美琳这种害人的行径,但是结果怎么样呢?你没有想到吧?她们没有害成我们,反倒让国公府现在折进去一位姨娘!”
陈拙鑫的脸上挂不住了,他十分不快地道,
“冀大小姐是想兴师问罪?”
冀鋆微微摇头,叹口气,
“国公爷,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您就不反思一下您曾经的所作所为,您就不想想您所信奉的行为规则是否欠妥?您是不是不应该再轻视眼前或者身边的一些曾经被您轻视甚至是蔑视的一些人?”
比如,我们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