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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使君?!
顾雍的脑海里下意识便以为是刘备,然而又猛然地联系到后半段。
裂蜀中之地,占天府之国,自为王侯……
这指的明显是益州,而非是吴地。
而使君往往是对刺史、州牧一流的尊称,不过一般的刺史如未掌握一州实权,往往也不会被尊称为使君。
类似于刘备这般的郡守兼任刺史,然绝大多数人还是仅会尊称刘备为代表郡守的府君,而不会是使君。
今,于益州之地称得上使君的,恐怕唯有州牧刘焉。
可李子坤这是何意?
为何要书信于刘焉言王事?欲叛主公而投蜀地乎?
那又为何要让我代笔之?
顾雍的心中一时乱作一团,感觉手中所提之笔有千钧之重,迟迟动不了分毫。
“元叹,愣着做甚,快写吧。”
直至李基提醒了一声,顾雍方才猛然地回过神来,抬起看了李基一眼,明白作为记事掾吏的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方才故作迟钝一般开始书写了起来。
而看着顾雍那龙飞凤舞般的书法于竹简上下勾连,可堪艺术,李基方才明白顾雍的书法水准远在自己之上。
旋即,李基在说完开头一句的灵魂叩问后,语气一转,道。
“曾闻使君先祖刘宇乃景帝之后,荣封淮阳,又转封为鲁王,父传子,刘光封为鲁安王,子再传孙,孙又传子,至使君已近无先祖余荫,更无王侯封之。
呜呼,惜使君乃高祖血脉,景帝之后……”
不得不说,刘焉的出身比刘备来得强上不止一丁半点,妥妥的高祖血脉,景帝之后。
至于刘备追溯的先祖中山靖王与刘焉的先祖鲁王同为兄弟,但光是两位先祖的封地以及王号,就能看出差距之大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中山靖王那是妥妥的人形自走播种机,年仅五十三岁逝世之时就有子孙一百二十余人,祖上余荫可谓凋零。
等到刘备这一代,已经沦落到织席贩履为生,与普通百姓无异。
反倒是刘焉出身不凡,又是被朝廷所认可的汉室宗亲,且父亲曾官至郡守,母亲又是如今的青州刺史黄婉姑母,在朝关系错杂。
更重要的是,刘焉有野心!
不管是依照历史的先知先觉,还是与刘焉的亲自接触,李基都知道刘焉有野心。
或许刘焉没有争霸天下的心思,但对于朝廷,对于天子,对于大汉,刘焉都没有尊崇的想法。
积极推动“州牧之策”,又迫不及待地前往蜀中担任益州牧,无一不在暗露着刘焉之心。
且刘焉上任益州牧也有近半年时间,初掌益州,品尝到那堪比裂土封王的州牧权利之后,刘焉心中的野心必然会不受控制地膨胀。
须知,莫看益州仅是大汉十三州之一!
可华夏一州之地的面积资源与人口兵力,比之在半岛南部的三韩加起来还要强得多。
所以,李基的这一份书信意在进一步勾起刘焉的野心,确确实实地让刘焉看到称霸蜀中的可能,裂土为王的可能。
只是具体如何在天府之国为王,如何避免被朝廷或天子一念之间夺了州牧之位被迫离开益州,具体的方略李基没有言明。
反倒是向益州借粮以赈灾救民,至于数量……
【多多益善】
【陇西李基,李子坤拜上。】
随着李基最后念完这一句,为李基代笔的顾雍整个人都已经快要麻了,感觉自己的后背恐怕已经湿了一片,且看向李基的眼神深处也多了一丝恐惧。
‘李子坤,心中当真有大汉乎?’
‘居然如此教唆州牧重臣叛离朝廷,裂土封王……’
即使李基的目标似乎是通过这一方略,继而从益州牧刘焉手中换来大量钱粮,可顾雍心中依然觉得可怕,一种难以喘息的可怕感。
殃民,或许没有。
但李基此举决然是在祸国,甚至是要将腐朽的大汉最后用力地推上一把,彻底将大汉推至解体的深渊。
李子坤,这是要将大汉卖个好价钱,然后成为吴地发展的资粮。
而随着顾雍写完,李基俯身将顾雍面前的竹简拿了起来,细细地浏览了一番,赞道。
“元叹,不愧我向主公推举你为记事掾吏,光是这一手书法技艺便令人赞叹不已。”
顿了顿,李基看着似乎有些发愣的顾雍,转而缓缓地问了一句。
“元叹,写完这个可有甚感想和疑惑,尽管问之。”
此言一出,令顾雍心中猛然一惊,令顾雍顿生危机感。 尽管顾雍尙不知李基为何要让自己代笔的真正用意,但这个秘密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该知晓的。
知道得太多,可是很容易就死的。
而以着李基在吴郡之中的身份地位,即便李基令人将顾雍砍了,刘备都不会出声质疑什么,顾家更不敢为此与李基翻脸。
只是一味装傻不知,那也太假了,糊弄得太不将李基当人了。
可顾雍不愿也不敢掺和到这种裂土封王之事上,稍有不慎,莫说是自己,乃至于整个顾家都会因此化作齑粉。
一时间,顾雍感觉自己的大脑以着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表情则是自然地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道。
“不愧是李郡丞,若是能以此计骗来益州牧的大量钱粮,无数生民都将能因此活之。”
“骗?”
李基的眉毛一挑,倒也难为顾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为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完美的借口。
元叹,可当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也罢……
李基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拿着那一卷竹简便离开了议事正厅。
直至李基完全消失在眼前,顾雍方才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萌生出重重忧虑,不禁思索起一个此前未曾注意到的问题。
吴郡……何去何从?
而李基则是拿着那一卷竹简去找赵云,将竹简交到赵云手中,然后开口道。
“子龙,汝即刻率领三五骑轻装出发前往蜀中,且务必要将此竹简亲手交到益州牧刘焉手中。”
“是,子坤先生。”
赵云小心地将竹简捧着,答道。
李基则是沉声地提醒了一句。“切记,竹简万万不可遗失,人在竹简在,人亡……竹简亦不能泄露。”
尽管李基无比相信赵云的武勇与性格,但这一份竹简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关系到的不仅仅是诸多流民赈灾之事,还涉及吴郡数十万百姓的生活以及吴郡的开发问题。
且竹简内容一旦外泄,吴郡即刻就会被置于绝对不利的处境,刘备与李基都将会被怀疑有不臣之心。
即便李基特意让顾雍代笔,为的就是减少把柄,但对于天子与朝廷来说,往往只需要怀疑就已经足够了。
而赵云闻言,神色更肃,用力地抱拳拱手,然后点了五名亲卫。
除了赵云麾下的夜照玉狮子单骑之外,其余五名亲卫尽皆是一人双马便开始朝着蜀中而去。
只要赵云能将这一份竹简送到刘焉手中,刘焉决然会不惜以大量钱粮借出,以换取李基的一个可以助他裂土封王的方略。
且李基没有言明具体要借多少钱粮,这反而是最贵的。
刘焉的野心有多大,对于裂土封王有多紧迫,他借出的钱粮就会有多少。
至于“还”的问题……
可笑!
莫说是区区钱粮,咱家主公刘备就算是借了诺大一个荆州都不带还的,更别说是这点东西了。
凭实力借的东西,为什么要还?
就算今后刘焉拿那一份竹简威胁李基,甚至要此败坏李基的名声,可那是顾元叹写的书信,又跟我李子坤有什么关系?
不信便比对字迹就是了。
……
与此同时。
在赵云出发前往蜀中之时,刘备也抵达了徐州,方才感觉到流民之多还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沿途刘备刻意沿着为流民们所开辟的道路走了一段,发现一路向南逃难的流民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涌来。
且纵使吴郡渡口已经调集了所有船只日夜不停地运送流民,拥挤在长江北岸的流民数量依然在不断增加。
与吴郡正竭力地保证流民们最基本的温饱不同,徐州广陵郡可没有任何派粥地点,唯有糜家在遵循着刘备的命令在那条通道沿途会定点派发一点点吃的。
因此,为了抵御饥饿,流民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真正意义上的寸草不生。
草根、树皮、树叶、昆虫……
但凡是可能可以吃的,尽皆被流民们吃得个干干净净。
这让刘备沿途看着暗自心疼垂泪之余,也只能是加快速度去拜访徐州各郡郡守,以借粮救民。
刘备在徐州选择的第一站,则是李基再三提醒且指定的琅琊郡。
因为在“借粮”这种事情上,榜样是极其重要的,必须要先有一人大量主动借粮,其余郡守或碍于颜面方才会不便推辞。
在如今徐州各郡之中,今琅琊国为琅琊王刘容封地,刘容其人性格最仁,对百姓多有善举,至纯至孝,于百姓之中名声甚好,且不图享乐。
而刘备以叔父身份亲至琅琊国向琅琊王刘容借粮,且同为汉室宗亲,刘容自然不会不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