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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姑娘不再神游了,而是冷冽的瞟了她一眼,“嘭”的一声撂下茶杯。
“你——”
“嘘——”孟良语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才低声道,“程姑娘,你似乎是惹祸上身了呢。”
话还未尽,便有几个大汉猛地从那茶棚顶上窜了出来,登时蓬草飞絮乱作一团。
几个猛汉个个儿手里提着几十斤重的大砍刀,挥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是真有些功夫,绝不是来糊弄人的贼匪之流。
孟良语玩味的看了几眼,咋舌想道,这不就是方才混在人群里那几个碎嘴的中年男子?当真是深暗伪装之道啊!
“放肆!”阿云立马起身,扯着脖子大喊,眼睛涨得通红。
“大胆!”听着像是嗓子都要劈了。
孟良语抱着胳膊看好戏,心道,这阿云莫不是就会这两句话?
不过么……孟良语眯了眯眼,神色玩味的看着程大小姐。
只见程若茗一手翻转,猛地将茶杯掷出,茶杯便流星似的朝一人面上飞去。
那大汉一个伸手劈向这“暗器”,碎片“嘭”的一声四溅开来,好一个银瓶乍破。
碎片飞迸,扎进其余几人胳膊肩背里,却是毫无影响。
几人抖抖背转转肩,继续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
程若茗这才施施然起了身,一把将阿云护在了身后,“你先走。”
“不必,小姐,这几个人——”
“你先走。”
阿云跺了跺脚,一扭头背上行李跑了。
其实孟良语也想跟着阿云跑了得了,那几个人看着就怪叫人打怵的。
可她不能走啊,好不容易碰上个皎霜仙子,她要是现在跑了,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言三公子了。
于是她又坐下,喝口茶准备看戏。
“皎若冰霜,清若茗香”。
皎霜仙子其人,果不负其名。
程若茗拎起名剑皎霜,漫不经心的问几人,“诸位何事。”
“哼!何事?”其中一位大汉冷笑一声,“取你狗命!”
程若茗冷笑一声,“此地无狗。诸位想屠狗,还请找个别处。”
“少废话!你们终南山的没一个好东西!”
程若茗却只是淡淡道,“既要取命,便请一试。”
言罢,她左手拇指便轻轻抵着剑柄,其余四指微微一曲,握上剑鞘。
微微一用力,“铿”的一声,皎霜便弹出剑鞘三分。
程若茗右手将剑一拔,以指拭剑,然后轻轻一翻转。
孟良语看着她那行云流水优雅自如的动作,不禁吞了吞口水。
她心道,这世上,绝没有比睥睨一拔剑更帅气美丽的动作了。
还没怎么来得及看清,几个人的刀剑便哗啦啦的落了地,而程若茗“铿”的一声,将剑归了鞘,沉稳清亮。
再低头去看,那几名壮汉均是腕上一丝细红线,汨汨的渗着血珠。
孟良语又猛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惊喜道:“一挽红!”
这是皎霜仙子独有的招式,从对方背后绕过,穿腋下,长剑一挑,便能割腕。
轻则皮外渗血,留个不轻不痒的小疤,重则断筋断脉。
若是皎霜仙子心情不好的话,直接断了腕也是可能的。
对方用猛力,她却借巧劲。对方沉稳如山,她却灵活似蛇。
孟良语两眼放光的看着她,心里只有两个字:羡慕!
有剑真好啊!
有名剑更好!
连把剑都没有的灵师,那能叫灵师吗?不能!
程若茗眼神淡淡一瞥,便见孟良语神情欣喜,像个得了一大串儿冰糖葫芦的孩子。她轻咳一声,尴尬的伸手,捋了捋掉落耳鬓的碎发。
眼看着程若茗擦好了剑,就要离开了,孟良语赶紧背上自己的包袱,麻溜儿的挡在了她的身前,跟个铁板似的。
又问了一遍:“皎霜仙子,你是不是去找顾妄言啊?”
程若茗终于没有无视这句话,神色冰冷的点了点头。
“那劳烦程大小姐,捎我一程如何??”
程若茗不理会,绕过她便要往前走。
孟良语继续伸手去挡:“诶诶诶——程姑娘,咱们这才一同遇了险,患难见真情啊!你我现在也好歹算是朋友了不是?”
程若茗盯了她半晌。
遇险?患难?一同?
片刻后,皎霜仙子面无表情的问:“你找他,何事?”
孟良语犹豫了一阵,还是脱口道,“拜师。”
程若茗的目光中却露出一丝危险,“你要找他拜师?”
一会儿一个“他”的,看来是和顾妄言很熟了。
孟良语点了点头。
程若茗轻描淡写的瞥她一眼,“为何要和我一同去?”
孟良语挠了挠下巴:“皎霜仙子与言三公子是旧识吧,若是——”
程若茗冷冷的打断她,“有话直说。”
“我见不到他。”
“正常,”程若茗唇角微微一弯,“言三公子踪迹无常,竹林里又有数种阵法机关,你若是一个不小心,命没了也是可能的。”
孟良语心下一惊,“那——”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程若茗将剑一掷。
皎霜浮在半空中,程若茗一个翻身,足尖轻轻点了上去。
孟良语就那样看着她双手结印御剑远去了。
朝那绝尘的背影盯了半晌后,她才叹口气,垂下了头。
孟良语,你怎么什么都不行。
要剑没剑。
要师父也没师父。
当不了什么绝顶灵师。
现在连个皎霜仙子你都拦不住。
你还能干点什么?
都说“光华掩月孟云韬,逸才惊风言三少”。
孟良语要找的人,便是那绝世灵师,言三公子。
顾妄言本是顾家三公子,绝对的名家小少爷,金贵无比的出生。
顾家和程家一样,都是五大修灵仙家之一,颇负盛名。
虽是姓顾,顾妄言却同自己的本家不和,小小年纪便离了顾家。他在顾家时排行第三,从前人称“顾三公子”,后来他同顾家闹翻之后,便再没人敢喊他顾公子了。
“言三少”其名,便是由此而来。
逸才惊风,也确有其实。
其实想来就很奇怪,顾妄言是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才能被赶出顾家?毕竟他上头两位兄长都是凡人肉身,无法聚丹修灵,才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顾家老爷子没道理会把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儿子赶出去,就算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也是该担着不外泄的。
顾家的作风一向如此。相传顾妄言他爹他爷爷都是干过些不怎么光彩的事儿,但是顾家都给保下来了,没处惩,找了替罪羊。
所以众人便猜测,言三公子离家,并不是被驱逐,而是“主动”,便又吹的他高风亮节不染世俗了。
切,怎么没人说她孟良语是“主动”的呢。
她想了想,怕是自己没什么名气,若是日后一战成名了,定也是要被人吹捧的。
自从言三公子宣布自己和顾家势不两立,庐山的威望便没从前那么高了。
但程家不一样。同是大家族,底蕴深厚,程家这几十年来却一直颇受好评。
“解其长缨,必化其难”是终南山一贯的作风,听说家训便是如此。其他几座仙山的灵师都常有解了长缨却没能完成的,门徒子弟也不乏身上带着烬痕的。
可程家似乎没有。终南山的灵师,手臂上均是一片光滑净白,无一有疤。
两年前,程若茗脱颖而出,入列“遗世灵师”,人称“皎霜仙子”。
自那之后,终南山的声名便更噪了些,稳稳的压过了其他几座灵山。
孟良语站在原地神思了许久,想着方才看见的那个程若茗。
她通身的灵气纯净的很,还是少有的冰蓝色,不愧是程家后人啊。
孟良语心想,终南山还真是个好地方。
终南的灵气为水之元,程家后人也几乎都是水属的灵丹。但像程若茗这样属水元又极阴的灵气,还真是不多。怪不得她在程家地位这么高呢,明明不是正家嫡出的大小姐,却被程家家主收养在了自己门下,当做一流灵师培养着。
出身,还真是个玄妙的东西啊。
孟良语无奈的笑了笑。
她忽的想起程若茗方才说,那东郊竹林有数种阵法,倒是突然好奇起来了。
孟良语别的不说,符咒阵法之事,绝对敢自称精通。
她这个靠画符咒设阵法混迹江湖的半吊子灵师,怎么说也得去闯一闯啊。万一碰上什么没见过的阵法,也算是学习了不是。
她正准备抬脚往竹林那边走,却猛地看见一抹纤尘不染的素影,衣袂飘飘,御剑而来。
程若茗离她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便翻身下了剑,稳步朝孟良语走来。
皎霜在空中抖了三抖,便飞插而来,铿的一声自动归了鞘。
?
程若茗握拳清咳一声,面不改色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孟良语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为什么,可她就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一个人走不习惯。”
往常都是有阿云陪着的。
“程大小姐,”孟良语盯了她半晌,“你不会是不认路吧?”
孟良语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程若茗眼神躲闪了一下,脸刷的就红了。
……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