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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攻玉和齐美琼刚走到走廊上,齐美琼就扭头向师攻玉抛了一个媚眼,还说:“他不要我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早就想和你在一起了!”确实,齐美琼很快就把陈甫正不要她当助理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由于管理方法一致,师攻玉十分欣赏齐美琼。而齐美琼呢,也早就和师攻玉一鼻孔出气了。师攻玉夸齐美琼“不仅有压倒一切的气势,而且有驾驭环境变化的能力和技巧”。齐美琼非常佩服师攻玉的组织架构能力,在他的管理下,公司的运作很顺利,很少有人敢当拦路虎。之所以发生罢工事件,是因为公司效益不好,员工福利受到了损害。
不仅齐美琼崇拜师攻玉,陈甫正也特别信任他。以前,陈甫正曾问过师攻玉,是否要找一个人来出任副总经理,以协助他工作,这样,当他不在公司时,归他负责的事务就不致被耽误。师攻玉想让齐美琼来当副总经理,被陈甫正否决了。但是,师攻玉一直都让齐美琼做他的职务代理人——每次他离开公司,他都将印章交给齐美琼,让她代理他签署文件。尽管没有正式任命,齐美琼的地位实际上仅次于陈甫正和师攻玉。
齐美琼往上爬,是从就餐开始的。
公司有规定,经理以上人员在小餐厅吃饭,吃的是自助餐,一般会比大食堂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分量多一些。
一开始,齐美琼是按规矩在大食堂打好饭菜,再端到小餐厅去吃,以便一边吃饭一边和经理们特别是师攻玉讨论工作。没过多久,她就厚着脸皮僭越成为小餐厅的就餐人员。经理们一般很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象征,自然很反感齐美琼的做法。见到齐美琼拿起勺子就盛饭,打菜,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看。齐美琼当然看得出人家的脸色,只好露出巴结、撒娇的笑脸,期望能得到他们默许。
虽然齐美琼在小餐厅吃饭并不会使经理们挨饿,但她毕竟知道应该得到他们的认可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利用工作之便,尽量对各位经理投其所好。而骂人则是她的特长。她往往能洞察到每位经理的好恶,因此就设法使他们称心。经理想骂而有所顾忌时,就是她出马的好时机。
有一次,电气经理钟涌浪想骂采购部的刘佳慧,原因是她在采购一台设备的电缆时没有按照清单上指定的品牌,而是擅自换成某个劣质供应商的产品。按照客户的要求,这些电缆是不能用的。这就意味着,要么偷梁换柱使用这些电缆欺骗客户,要么设备延期出货。类似这类事还不止一次,并且刘佳慧根本没有改正的态度,还不负责任地说什么“供应商说这是完全一样的东西,绝对不会出问题”。钟涌浪是不好骂人的,因为他们自己也会写错,每当这种时候还得请刘佳慧重买。
但齐美琼就不一样了,逮住刘佳慧就开骂:“你是来做事的还是来害人的?人家客户指定品牌你也能随便换的吗?客户告我们以次充好怎么办?你拿烂电缆敷衍客户,客户可不是傻子。客户不喜欢我们随意换电缆品牌,就像男人不喜欢女人偷汉子一样。以后要记住,把客户当主子,把供应商当仆人,你倒是一视同仁,这是个大错误!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你打个电话问问钟经理不就行了,哪儿能自作主张?要知道,因为你的错误,这台设备不得不延期出货,我们又要被罚款了。这件事我会报告给师总,你这个季度的奖金肯定要扣!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自以为是!”骂得刘佳慧站在那里,嘴巴撅得高高的,发了好一会儿呆。
齐美琼还帮姚继业骂过容金石。有一个摇摆输送机构的机架,中间要焊一根支撑,图面上要求用槽钢,容金石却用了一根方管。这样一来,不仅结构有差异,而且传感器无法安装。姚继业一直很反感此类随意修改结构的做法,却不好多说,因为图面问题多,动不动就要容金石帮忙按技术部要求改焊。当然他希望容金石能更主动地尊重技术部的意见。但是,容金石有他的看法,说什么“相信技术部,母猪会爬树。”他的理由是“技术部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根本没个准,喜欢瞎折腾。”所以,自作主张的事时有发生。
既然方管已经焊上去了,容金石就不想改,他说:“改来改去,不用你们技术部出力,我们又不是驴子!”姚继业好说歹说,容金石依然很抵触。齐美琼了解这件事后,冲到现场,指着容金石的鼻子骂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犟!槽钢是槽钢,方管是方管,怎么能随便换?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小学生,有什么资格去改大学生的图面?人家是对是错你都要执行,由不得你。就算要处罚,也由公司决定,轮不到你来瞎操心。人家姚经理说得明明白白,要焊槽钢,你执行就是了,说些废话给谁听?”等齐美琼骂完,姚继业又用请求的口气对容金石说:“改一下吧,不然没法安装传感器。”这一硬一软迫使容金石不得不让步,他叫来两个人,对着机架手一挥:“改!”
渐渐地,经理们就再不讨厌她了,还认为她是自己的同盟。那么,在一起吃饭就更是可以接受的了,只要师攻玉不反对。
如果换一个人,师攻玉这一关会很难过。但齐美琼就不一样了,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知己,所以他压根儿没有想过要把她赶出小餐厅。
那天平息了罢工事件后,又到了吃饭的时间。齐美琼紧挨着师攻玉,两人肩并肩走到小餐厅,口里不停地交谈着。师攻玉显得特别和颜悦色,显然对齐美琼格外欣赏,他时不时地扭头对她报以微笑。
“今天真是因祸得福,我终于能跟你在一起了。”齐美琼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跟陈董在一起我一点自由都没有,工作很少有顺心的时候。现在他要我跟你,我真是求之不得。”说到最后,她兴奋得连嗓音都发抖,只是因为有意克制,才没有笑出声来。
进入餐厅后,齐美琼不顾钟涌浪和姚继业在场,就情不自禁地坚持要为师攻玉盛饭,打菜,把师攻玉伺候得像老爷。两个人坐下来后,齐美琼又看见师攻玉饭碗里有一粒谷子,就用自己的筷子把它夹了出来,还放进了她自己的口里,用牙齿嗑开了那粒谷子,然后吐掉谷皮。师攻玉不由得一阵窃喜,轻轻说道:“我自己来。”
“我就是不让你自己来,”齐美琼卖弄风情地说,“从今以后我要多关心你的事了。”
“今天也就是你在场,要不我还真不知该怎样应付呢!”师攻玉开始吃饭。
“不过我今天似乎也很过分。”齐美琼说完就夹了一片花椰菜放进嘴里。
“你是不该叫他们倒立,那样太不客气了!”师攻玉笑了起来。
“我知道那样有点过分,但也没有关系,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对现场的人可以粗鲁一点,但对技术部的人恐怕就不能那样了。”师攻玉交代说。
“你放心吧,我不敢叫他们倒立,可也有办法制服他们。”齐美琼得意地说。
谈到技术部人员,师攻玉说:“除了姚继业外,我们还要培植几个人,我看强燕飞、周中柱、蒯定棋都不错,要重点提携。”他又想起一件事,每当他去技术部,无论走到谁的面前,对方都会礼貌地站起来以示尊敬,唯独那个梅斯柏无动于衷。
“我很不喜欢这个人,”师攻玉说,“他土里土气却还目中无人。”他和齐美琼商量来商量去,总觉得梅斯柏不好安排,似乎变成多余的人。他又问齐美琼,要她具体谈谈对梅斯柏的看法。
齐美琼皱起眉头,说:“他毕业的学校很普通,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他都四十多岁了,对我们来说,再没有什么培养的价值。他的样子确实不好看,显得小气而自私。说他像个农民吧,他又手无缚鸡之力,提不起一筐土;说他像个工人吧,他又胆小如鼠,不敢去按按钮;说他像个老兵吧,他站起来都没人家高,打起战来不是人家的对手;说他像小摊贩,他不够机灵,赚不到钱;说他像泥瓦工,又显得很笨拙,粉不平一堵墙;说他像饭店里的跑堂,他又一点都不殷勤,招呼不了顾客;说他像理发师,他又太过严肃,不会和客人拉呱;说他像拾荒者,他又好像很怕脏;说他像教员吧,他又有一副无赖相,容易误人子弟;说他是二流子吧,他见到机械制图还能认真看;说他是骗子吧,他又不善于和人搭讪;说他是政治家吧,他又不懂说假话;说他像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他又经不起挤;说他像演员,他表情又太呆板;说他像医生,他又没有一点亲和力;说他像流浪汉,他又不爱到处跑;说他像小偷,他又目不斜视。总之他和你不是一类人:你是高大威武,相貌堂堂,无论走到哪里,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品位的人,准能干出一番事业;他呢,要派头没派头,要嗓音没嗓音,简直就是一副挨打相。我的态度是:对你,我言听计从,衷心效力,百依百顺;对他,我爱理不理,颐指气使,冷酷无情!”
听了齐美琼那些话,师攻玉忍不住微微一笑,问齐美琼:“但他怎么是高级工程师?是怎么当上的?”齐美琼不无鄙夷地解释说:“你有所不知,在公有工厂,讲的是学历、资历,而不是实际工作能力,只要他到了那个年纪,就算是白痴,也能混个高级职称。但那只是个精神安慰,一点实惠都没有的。其实你不用太在乎他,他只是个被公有工厂淘汰了的人,也就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像他那样的人,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到街上给你捡几个回来。”师攻玉摇了摇头,说:“没那么容易。”他又担心地说:“这种不多和人交流的人往往还很狡猾,最不好管理,弄不好我们会被他搅得政令不通,我们得提防点。”齐美琼附和道:“这只老狐狸!但愿他不要自作聪明,把我们都当傻瓜。”师攻玉叹了口气,继续说:“若不是陈董招他进来,我还真看不上他。现在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给陈董一个面子,有限制地给他安排工作。我看他画图还行,在这方面让他多帮点忙是可以的。按照我们一贯的做法,不能让他知道,他画的那几张图对于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齐美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师总,你放心。只要他服从安排,我看他是塘里的泥鳅,翻不起大浪!”
师攻玉悠闲地说:“这么说来,让他帮强燕飞他们画画图,帮查妮托写写技术文件应该可以。就算他再不讨人喜欢,还是可以给他一碗饭吃。”
“岂止是一碗饭,”齐美琼说,“技术部除了姚经理就算他的工资最高。”
“这都是必要的,给他的工资必须能够足以留住他,那样,我们就可以更随意地给他安排工作和职位了——有陈董的钱做砝码,他才不会产生心里不平衡,才会老老实实地听我们指挥,才会心甘情愿地替我们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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