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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让红花去家里收拾东西, 到时让她跟着段浩方这边的车一起走。一边又让人叫兰花过来,以前段浩方去老宅都要收拾些什么让她过来看着小丫头收拾,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兰花笑着小心问二姐:“二奶奶, 这次回去还让奴婢侍候吧?”
二姐笑道:“好不容易过个年,你就歇一歇吧。”转脸让人拿了东西送她,说,“自我进门就一直叫你做事,听二爷说你以前也是他身旁得力的人,早就想好好谢谢你。今年就放你个大假,让你在家里好好的过个轻闲年!这回跟去老宅的都是小丫头, 也该让她们干点活了。”
兰花僵笑着抱着东西出来, 回了自己家就摔东西骂道:“一定是那叫红花的贱丫头抢着跟二奶奶回去!进门没多少时候就勾搭了人!也不看她那年纪!一准是个不清白的!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呢!我呸!”
隔壁屋子里的金二夫妻听得直发愁,金二媳妇站起来说:“我去让她别说了。”
金二连忙拉着她皱眉摇头,小声道:“别管她!”
金二媳妇又坐下,听她那边骂个没完, 坐不住道:“她这是骂二奶奶屋子里的人呢!那红花是二奶奶自娘家带来的丫头, 更亲近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她这么大叫大嚷!让人听见还以为是咱们家对二奶奶有什么!这话传出去谁能说得清?”金二媳妇到底推门出去,站在屋外对着对门喊:“哪一家的鸡没关好?也不看看时辰就这么乱叫唤的?”
兰花在屋子里坐着知道是说她,不甘心的闭上嘴,等晚上容贵回来她扯着他学了遍,说:“她凭什么教训我啊?”
容贵瞪她说:“二奶奶身旁的人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还不兴人家提拔自己丫头啊?”
兰花让他一说,嘟着嘴丧气道:“…我这不是想多侍候二奶奶嘛。”她扯着容贵说, “我也是为了咱们家啊。”
容贵叹道:“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家,你想在二奶奶跟前拔尖何必这么急呢?咱们这院子前后都住着人,要是让人把你今天的话传到外边去,你让二奶奶怎么想?”兰花揪着袖子低头不说话了,容贵见她这样,把今天特意买的新衣裳料子拿过来给她哄道:“瞧瞧,我给你买的。过年了做新衣裳穿好不好?”兰花捂着嘴笑:“你哄小孩子呢!”她一看旁边还有两个纸包着的衣裳料子,指着问:“那是什么?”容贵拿起来说:“给咱爹娘的。”他看兰花,说,“不管如何,那都是咱爹娘。不说你做错了,就是没错,爹娘说两句也没你回嘴的份。”
兰花抱着容贵的胳膊连声说:“我错了,我错了!”一边说一边把衣裳料子抢到手里,容贵抢不过她,急道:“你又干嘛?”
兰花拿着衣裳料子笑道:“我做好了再拿给他们不好?只当是给爹娘赔个罪。”
容贵拿她没办法,过了几日兰花将连熬几夜做好的衣裳给金二夫妻捧过去,又爹长娘短的说了阵话才算完。
二姐挑好了跟着的人,晚上等段浩方回来跟他说:“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没有?”
段浩方让丫头婆子都出去后拉着二姐的手两人坐到炕上说:“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二姐点头,心中打鼓,这次回去过年没算上小杨姨奶奶,她之前去问段章氏要不要带着她过去,段章氏没好气道:“路上本就不方便!带那么多没用的人多麻烦啊!你就别多事了!”二姐回来就跟段浩方学了,当时看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像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她就把这件事给放到一旁了,现在听他这样说就想难不成他还是想带她过去?
她心里不舒服,似乎有什么堵在心口。可脸上却要挤出笑来,告诉自己要是一会儿他真的这么说,她一定要笑着答应下来,还要主动去跟段章氏求着带她去。想是这么想,她却觉得自己要哭了。
段浩方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个丫头叫棉花的,如今她年纪也大了,我想把她送出去配人。你看看这么着成不成?”
二姐心里先是一松,一大口气出去了,紧接着又一惊,心想莫非这棉花又招惹了别人?竟求到段浩方门前来?心中又烦起来,觉得这丫头的事可真多,真麻烦,只得让他接着说。
段浩方跟她商量着说:“这人家选的还是咱们家里的,跟着我的那个富贵,人也算老实,前面死了个老婆,如今带着个儿子跟着弟弟一家住。别的都还好,就是年纪有些大。”
原来竟是同一个人,二姐笑着点头说:“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他的弟媳妇之前求到我门前了,我说这要先问过你才能允了这事,就让人先回去了。既然你说的也是这么个人,那这亲事倒是能成。”
段浩方倒摸起了下巴,笑道:“原来…这小子这边对我说,那边让他弟媳妇来敲你的门,倒是玩得挺花的。”笑着又问二姐,“那个丫头有没有过来找你?”不等二姐说就拂掌笑道,“必定是有的!这一家子的人做个事也不商量一下,各干各的,这下可撞一起了!”
二姐陪着他笑了阵,说:“你说那人老实,日后会不会欺负棉花?”她更担心棉花以前是侍候过段浩方的,怕这男的心里不痛快,一时不说倒记在心里,日后不成祸事了?
段浩方笑道:“别看他叫富贵,以前是叫狗娃子的。三十多一老爷们天天让人狗娃狗娃的叫,头都不敢抬!跟了我之后改了名字叫富贵,也是想带带他的运气。”
富贵长得丑,刚生下来就像个小老头,十几岁时看着跟三十岁差不多。人都说是他娘怀他时水喝多了,皮泡松了,他弟弟倒是长得干干净净一小伙子。他嘴笨不会说话,别人说十句他接不上来一句,在院子里是管扫地的。之前段浩方有一回送货回来,帮着伙计卸东西,扛箱子没留神险些从肩头滑下来砸着他,是这个富贵赶上去帮他撑住了箱子,段浩方没一点事,倒是他扭了肩膀几天不能干活。段浩方叫人去看他还送了药,问了他的事后又叫他过去帮他赶个车什么的,图他这把傻力气。
富贵是个知恩图报的,跟段浩方出去事事走在前面。段浩方嫌他名字叫出来不雅,问过他之后改了这个富贵。富贵美得跟什么似的,逢人就说他的名字好,富贵着呢。
富贵的媳妇是十多年前托媒人从外面带回来的,他弟弟存了钱托人给他说的亲。快三十了才娶了老婆,他那老婆说话没人听得懂,没事就躲屋子里哭,身上还带着病。他还特心疼,活也不让她干,回回出门还带个吃的玩的给她。他弟媳妇就说谁找了她家大哥,那才是烧上高香的呢。
这媳妇两年后才愿意跟他睡,怀了孩子后富贵只差把她供到天上去了,要星星不给月亮。谁知生第二个的时候,孩子没生下来,硬生生憋死在肚子里了,大人多撑了两天也咽气了。富贵抱着三岁大的儿子跪在媳妇的棺材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让人拉去埋了,还是他弟弟把他架开丧事才办成的。
当初棉花打听来打听去,挑中了他。先是拿些小点心给他说让他带去给家里的孩子吃,他就带回去了。有个几回后又拿边角布缝的小沙包给他,让他给孩子带回去玩,他又拿回去了。慢慢的棉花给孩子送衣裳送吃的,有一回扯着他的袖子说啊呀你的衣裳破了,我给你补补,这人就坐在台阶上等棉花给他补衣裳。
他弟媳妇洗衣裳时发现这针角不一样,拿过去问他,一问把棉花问出来了。他弟媳妇跑去告诉自己当家的,又去打听棉花是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夫妻两个一说,他弟弟就拿着衣裳去问自己大哥了。
他大哥摸着头嘿嘿笑,他弟弟看着是直摇头,回去跟自己媳妇一提说:“看来是陷进去了。”
他媳妇就说:“那要不我就去探探那边的口风,她要是真心的咱就去跟太太说。”
他弟弟可比媳妇想得多,这棉花是二爷屋子里的人,这事可大可小。往重了说是自己哥哥勾引人家屋子里的丫头,就是送官打死也没二话。可说他哥会勾引人,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弟弟和媳妇两个几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商量,最后弟媳妇去探棉花的口风,弟弟跑去告诉当哥哥的多在段浩方跟前露脸,好挣下这个脸面。他也不敢说太重,怕吓着自己大哥,只说大哥你既然想娶二爷屋子里的丫头,怎么着也要多讨二爷的喜欢啊。
富贵听了自己弟弟的话,等段浩方要去南方送信,他死活非要跟去。段浩方本来就喜欢他的老实忠厚,不用他多说就带上他一起走了。从此后几年来段浩方去南方他每回都跟着,今年二姐进门,棉花又告诉他二姐其实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她的身契还在二姐手里呢。富贵一急,这次在南方就跪下求段浩方把棉花嫁给他了。
段浩方刚听到时也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不留神戴了绿帽子,特地叫跟着一起到南方的容贵过来问,旁敲侧击的问清楚没这么回事。富贵本就是个闷葫芦,问他十句他也答不上来一句,急得直冒汗光结巴。段浩方把富贵带在身旁也有好几年,自认还是有些看人眼光的。又把富贵叫过来问,为什么看中棉花了。
富贵脸憋通红,半天吐出一句:“…她好看。”又低下头小声说,“…年纪也好。”
段浩方这才明白了,棉花的模样是难得,他到南方来这么久也没遇上能跟棉花比肩的女子。再一想棉花年纪是大了,他原本打算日后就留在屋子里当个婆子使唤的。不过现在看起来配富贵倒是正好,只是棉花是跟过他的,段浩方不知道富贵这傻子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敢当面答应。回来后叫来富贵的弟弟一问,又明说这棉花跟过他几年,段浩方敲着桌子慢悠悠道:“也不知道你大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然我也不愿意挡人的姻缘路,还是回头再给他另说一门吧。”
富贵的弟弟跪下连连磕头,说自己哥哥只不过在二门外远远的瞧过棉花一眼,回家跟他们两口子提了那么两句。是他这个弟弟多事,想着要是给富贵求个媳妇也好让他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富贵弟弟哭得泪流满面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有些憨,可是从小就知道护着他。他小时候让野狗追,他这个哥哥把他往河里一推冲上去跟野狗打了一架,差点让野狗咬死,等他把野狗打跑了又跳进河里拉他上来,回家后爹娘要打,他拦着说弟弟是他推到河里的,又说是他冲上去找野狗打架的,不关弟弟的事,后来被罚跪在门口饿了顿晚饭,富贵说现在都记得自己大哥当时跪在门外看着一家子人吃东西咽口水的样子。
段浩方听了只想叹气,这对兄弟长大也挺不容易的。
富贵弟弟磕头道自己这个哥哥认死理,他既然相中了棉花,只怕就不会改主意了。他这个弟弟也不忍让自己大哥孤零零的一个人过,这才想着壮着胆子求到段浩方跟前。
富贵弟弟头都磕得一片红肿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说只要二爷能允了这门亲事,回头他们一家子都做牛做马报答二爷的大恩。
段浩方叹气上前扶他起来道,只是怕回头再委屈了富贵。
富贵弟弟抬袖子擦泪说没事,他不懂。
这下段浩方连气都叹不出来了,只说回头问过二姐,要是她也答应他必会玉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