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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爷进来时就看到吴二姐趴吴冯氏怀里,吴冯氏还跟哄小孩子似的拍着她,唬得差点跳起来,冲过来抱起吴二姐放到一旁,急道:“你个不懂事的傻丫头!你娘现在不能再让你这么趴着了!”
吴冯氏见他吵二姐,恼了,推了他一把说:“我自己的女儿!我乐意抱着她!”
吴老爷一边点头一边答应着:“行,行,怎么抱着都行。”看看她的脸色,像是缓过来了,又去摸她的肚子说,“难受吗?”
吴冯氏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道:“没事,我的孩子好着呢!都是孝顺的!才不会折腾我!”
吴老爷只是不停的点头,候着她小心翼翼的问:“好些了吗?”边说边扯着二姐的袖子,道:“姑娘该走了。”
吴冯氏偏过脸去,哽咽道:“行了!送她出去吧!”
二姐还要过去,吴老爷扯着她把她推出了屋,两人前脚刚出去,后面就听见吴冯氏闷在被子里的哭号。二姐泪涟涟的还要进去,吴老爷拉着她给冯妈使眼色让她进屋去劝着,拖着二姐出了院子,见她一路低头哭个不停,劝道:“好了,别哭了,回头再哭坏眼睛了!你如今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嫁了人就不一样了,爹也不多哄你,快出去吧,浩方在外头等着你呢。”
二姐这才止了泪,低头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吴老爷领着二姐到了二门外,敬泰陪着段浩方就等在那里,上了车,红花也坐进去陪着她,二姐一坐进车就又开始掉泪,车外吴老爷还在嘱咐段浩方。
“回去好好过日子。她年纪小,你凡事多教教她。”吴老爷交待段浩方。
段浩方拱手答应着,回门不过一天半,吴老爷也算好好招待他了,他也请教了不少见人办事的难题,吴老爷也不藏私,细细的给他分讲。有这个一个岳丈,二姐就是他能娶到的最好的老婆。
来的时候两架车,走的时候吴老爷又给他们添了两架,连人带东西满满两大架板车。段浩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晃晃悠悠出了吴家屯,段浩方下马跟红花换出来,他进车里陪着二姐,见她哭得两眼红肿,抱过来哄道:“日后我再陪你回来。”
二姐知道这话要打个折扣听,但好歹他愿意说这个话来哄她,一边点头一边拱到他怀里。
王大贵以前是住在吴家屯最后边最偏僻的一条小道旁,全家家当就是垒的一座两间的草屋。他十四岁时爹娘还在,赊了半扇猪肉给他娶了个媳妇。后来没几年爹娘就都死了,王大贵最庆幸的是爹娘死前,大儿子天虎就已经落地了,爹娘是看到孙子之后才安心闭上眼睛的。他跪在爹娘墓前磕头时想,自己好歹没让二老失望。
王大贵不爱种地,家里的地自从爹娘去世后就荒了。他也不爱花力气赚钱,没有正经找份工来干,又常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家里大小就饥一顿饱一顿的。
他媳妇也不是个本分人,家里没吃的了就去邻居家借,做了饭她先吃也不会记得给孩子留。
王大贵在村子里算一个不大不小的霸王,东家摸点西家顺点,路上再劫点,他自己觉得这日子就还算过得去。
不过他的那个媳妇却不爱过这种连件衣裳都穿不起的日子,总在家里摔盆砸碗,或者当着他的面扯过儿子打,指桑骂槐。他恼起来狠狠打她一两顿,她倒是不敢再打儿子了。后来王大贵就听人说,他不在家的时候,媳妇勾别的男人回家。
他撞见过一两次,没当一回事。女人嘛,就像牛马,让人上个一两次的又不会掉块肉。而且他知道媳妇也从那些男人手里捞钱,也不算吃亏了。
之后天虎渐渐长大,王大贵发现儿子对他这个娘十分敌视,悄悄留心了一阵后才知道媳妇不给儿子做饭,天虎几乎是东偷一嘴西摸一块的填肚子,在自己家的灶上拿东西吃让当娘的抓住后还会挨顿打。
王大贵回家把媳妇揍了一顿,开始教天虎怎么偷东西怎么使坏。要说天虎比他聪明的多,刚开了窍就学成了个小人精。
媳妇又一次招男人回家时,掀开被子发现被子里糊了一被窝的鸡屎。结果生意也没做成,王大贵的媳妇提着根小木棍满村子找天虎,叫骂不休。
天虎十岁时,王大贵的媳妇又有了,村里人都说这不知道是谁的种。王大贵的媳妇一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家也不敢回就躲到村里一个老婆子的家里去。王大贵回家看了看儿子,放下带回来的半袋面去把媳妇拽回来,他知道媳妇想打掉这个孩子。虽然媳妇在外面偷人给他戴绿帽子,可他王大贵也不是什么善人,反正他就认一条,这是他的媳妇,从他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他的种。
这次他半年没离家,候着媳妇生下孩子,刚落地的孩子五斤四两重,是个男孩。王大贵不会起名字,天虎的名字是他爹拿着一块巴掌大的腊肉求人取的。这孩子生下来五斤多重,王大贵就五斤五斤的叫,慢慢的就叫成小五了。
孩子生下来后媳妇不肯喂,说没奶,要吃老母鸡汤下奶。王大贵倒是出去摸了只鸡回来给她炖了吃,谁知竟让天虎给偷去吃了个精光,王大贵找到天虎时就看到半大的天虎抱着小五用手指沾着鸡汤喂弟弟。扯着大的抱着小的回家,媳妇又摔又打又叫又骂,还要他打天虎。
王大贵没理她,带着两个儿子又出了门,找到村里正奶孩子的妇人托她们帮着喂一喂小五。
小五就这样吃着百家饭长大,天虎一直都很疼小五,天天抱着就不撒手。等小五长大点,他就开始教小五装孬,偷鸡摸狗使坏。村子里都说,真不愧是他王大贵的种。
小五被天虎带着长大,对那个娘也不亲近。天虎十五岁时,扯着弟弟回家,正碰到他娘又带了个男人在屋子里,天虎把弟弟放在外面,拾了根拳头粗的棍子冲进屋子里把里面的一对男女一顿狠打,听说血都溅得满地都是。
那男人是个过路的,提上裤子跑了。王大贵的媳妇打不过长大的天虎,跑到村子里找了户人家躲起来。等十几天后王大贵回来,媳妇已经不见了,听说前两天村里来了个走货郎,都说他媳妇是跟着走货郎跑了。
王大贵回了家,看到天虎带着小五正在烤耗子吃,蓬头垢面烂衣赤脚的跟路边蹲着的叫花子差不多。
王大贵蹲家门口蹲了一夜,天亮跑去找了村里玩鸡狗的癞痢头,托他帮着给找个活干,两个孩子也能有条活路。就这么认到了吴老爷门下。
吴老爷给他们爷仨个在吴家院子找了个地方,跟一群家养的粗汉子挤大铺。王家两个儿子头一回见砖垒石砌亮亮堂堂的漂亮屋子都有些看傻了眼,小五住进来第一天就说,在这里睡地上都比在家里睡床上好。
这话虽不怎么顺耳,可也是实话。王大贵嘬了嘬牙,觉得自己就是再干两辈子估计也不能让儿子住上这样的房子。
在吴家吃住都不用操心了,吃在大灶,满院子的下人都可以去那里吃喝。吴老爷本来就是地主,家里的粮食是绝对够吃的。小五头一回吃大灶,根本就想住在灶下不回去了。
“这比过年吃的还好!”看着小五吃得满面菜油嘬着手指这样说,王大贵摸摸儿子的头,看天虎,大儿子穿着一身干净衣裳,脚上还有一双半新的鞋。
他这个当爹的还没给儿子买过一双鞋呢,天虎从小到大就是赤脚满村子跑的,夏天连裤子都不穿。他的衣裳都是抓着谁的是谁的,有时是他的,有时是他媳妇的,有时是他在村子里哪一家的墙头上摸来的。
在吴家住了小半年,吴老爷没找过王大贵一次。可吃住什么的却没人怠慢,逢年过节还能领几个钱花花。王大贵服气了,第一次服气了。他跑到吴老爷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老爷你就是我的再世父母!”
吴老爷扶起他说都是一个村的,说这些外道了。又说他家里没当娘的看孩子,他帮一把就帮了,让王大贵别放在心上。
王大贵却是真心实意的要跟着吴老爷了。有吃有喝不说,孩子也能过上好日子。他大字不识一个,又不爱种地干活,吴老爷肯收他,连他自己都不信。
吴老爷还真收下他了,偶尔也带他出门,就连他的两个儿子,吴老爷都常常问上两句。
王大贵回家跟天虎商量了下,说要不咱一家都卖给吴老爷算了。有口吃喝不算什么,吴老爷不是个欺压人的主家才重要。
天虎说爹说的我都听。
王大贵就带着两个儿子又去找吴老爷,签下三份身契后,算是正正经经的吴家人了。住在吴家院子里气也壮了些。
这次二姐出嫁,吴老爷叫来王大贵问能不能跟着二姐一起去段家。
“二姐年纪小,我怕她吃亏。你带着天虎、小五一起跟过去我才能放心。”吴老爷把王大贵叫过来喝酒,半醉后这样说。
跟着吴二姐当然没有跟着吴老爷有前程,可吴老爷这样说,王大贵想了想应下来。反正只是跟着二姐去段家,说不定日后还能回来呢?二姐日后在段家站稳脚跟,说不定也不喜欢他跟着的。王大贵知道自己是个招事惹祸的人,两个儿子也不是省事的人。段家住在城里,规矩比吴家要大,院子却小,有个碰啊磕啊什么的也多。
这样想着,王大贵答应下来,带着两个儿子跟吴二姐到了段家。不过他仍掂记着回到吴家来,所以送完嫁跟着人一起回了吴家,这三日四处找兄弟套近乎。至少他走个三五年的,这吴家院子里也不能忘了他王大贵这号人。
昨天段家二爷送吴二姐回门,今天王大贵就摆桌子请几个兄弟来喝最后一次酒,他一边嘬酒一边叹道:“唉,看来兄弟要走了。”
同桌上的人喝得五迷三道的拍着他的肩道:“兄弟是去发财!发财了别忘了哥们!”
王大贵说:“自然不会忘。兄弟在吴家过得好日子也别忘了老哥。”
一堆人碰杯。
此时有人过来叫王大贵,说吴老爷叫他。
王大贵赶快洗了脸漱了口换了件衣裳赶过去,跑过去时还想着要回段家,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车也套上了,想着吴老爷可能还要交待他两句话。
进了吴老爷的屋子,一抬头吓了一跳,一个穿着条洒红大花裙子的小媳妇妖妖娆娆的立在屋当中持壶正给吴老爷倒酒,见他撞进来,眯眼挑眉一笑,笑得王大贵这心就飘飘的快要飞出喉咙。
吴老爷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盘菜,见他进来招手要他同坐。虽然不是跟吴老爷头一回吃酒,可是席上有妇人却是第一次。王大贵的眼神就不停的往这个女的身上瞟,看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眼角跟长了钩子似的勾人,小脸细颈,细眉红唇,小身段挺动人,站在吴老爷跟前却一直眯着笑看他,一身妖气冲天。
王大贵咽了口口水,收回眼不敢再看。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撬吴老爷的墙角。
吴老爷扬扬下巴,这小媳妇立刻贴过来给他倒酒,王大贵扑鼻一股骚香,只觉得刚才喝的酒气这会儿全涌上来了,头热脑胀。
吴老爷端起杯子道:“一会儿二姐就要回段家了,你跟着去,我算是把我的二姐交给你了。你可给我看好她。”
王大贵手忙脚乱的端起杯子,结巴道:“老爷只管交给我,二姑娘少一根头发,你就把我的头摘下来!”
两人喝了个半醉后,吴老爷放下筷子说:“下午就要走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王大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吴老爷指着旁边站着的那个一直给他们倒酒的小媳妇说:“这个是玲儿,以前是我屋里的人。如今我也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你家里没个女人也不行,今天就给你带了去。日后一家子也好好过。”
王大贵被这砸下来的大馅饼砸得头晕,回头就看到这小媳妇已经乖乖巧巧的跪在他跟前,仰起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吴老爷慢吞吞倒了杯酒,端起嘬了口道:“以前跟着我叫玲儿,如今既然跟了你王大贵就改个名字,叫桂花吧。桂花啊,跟了你王大爷走,要好好侍候。王大爷家里有两个儿子,日后就是你的亲生孩子!不能给我丢脸!”说罢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这两人齐齐一僵,连忙答应。
吴老爷这才笑道:“都走吧,回头到我这来拿几吊钱,就当贺你们的好事了。”
王大贵昏头昏脑的出来,云里雾里一般。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转脸一看,桂花正提着个小包袱跟在他身后甜甜的笑呢。
王大贵在自己的屋子里倒是回了神,指着一旁让桂花坐下,问她:“你原来是老爷屋子里的丫头?愿不愿意跟着我走啊?”
桂花回身关上门,解了衣裳腰带就栽到王大贵怀里了,交舌舔胸搂腰抬腿。王大贵活了大半辈子偷鸡摸狗也没碰上过这么个妖精,怀里落进块暖热香肉,手往上一贴就连祖宗姓名都忘了个干净,翻身把桂花压到炕上。
桂花是风月场里的英雄,她出身戏班,戏班转到吴家屯来时她被吴老爷买下,凭着一身风月手段成了吴老爷的心肝,很是受了阵宠爱。不过不知是早年在戏班里练身手伤了身体,还是在班子里喝的那些药搞坏了身体,进了吴家这几年她都没生出来一个孩子。而这七八年来,吴老爷竟像是把她忘到脑袋后面似的,一回也没来找她。她使了丫头去打听,才知道吴冯氏年纪大是大了,倒把吴老爷的心勾得死死的霸得牢牢的。
这几日听说二姐出嫁,吴老爷这边送完女儿出门,回来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把她们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给卖了。除了一个把女儿送给二姐带到段家去的妾还留着使唤之外,其他几个女儿早就被送走的妾和通房都被捆了送到人牙子那里去卖了。轮到她时,桂花跪在吴老爷跟前瑟瑟发抖,那些妾被卖掉,至少还能让人买去当个婆子使唤,可她这样的只怕就会被人卖到那种下九流的肮脏地方。她十二岁被吴老爷买下,之前在戏班子里的事是打死都不愿意再想起来的,更何况是回到比那更脏的地方去?以前她至少还年轻漂亮,如今年纪也大了,这一出了吴家门还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桂花又惊又惧的跪在吴老爷脚下时,却听吴老爷问她愿意不愿意去侍候一个男人。吴老爷说,这个人是跟着二姐陪嫁的一个家人,有两个儿子,年纪有些大,人也有些不正经,上一个老婆跑了。吴老爷怕他不安心跟着二姐,要人过去栓住他的心。
吴老爷慢悠悠的对她说:“你要愿意,就跟着他走。我自会送你们些银钱,日子有我照抚着不会难过。你要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这还有什么好挑的?桂花当即跪下连连磕头指天咒地的发誓愿意跟着那个男人。
吴老爷喝着茶道:“既然要跟他,就要好好的过日子,可明白我的意思?”
桂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抓不住王大贵,不能让他好好的安心给二姐办差事,这日子怎么能过得好?更何况见了王大贵后,倒不觉得这人有什么不好的,看着是一身痞气,可越是这种男人,有时反而越够男人。对人好的时候是实实在在把人放心里的。桂花看男人还是有一手的。
她认真想迷住王大贵,自然使出一身好手段。王大贵只觉得像是被条蛇给缠住了,压在这块香肉上一阵疯颠恣意,身下妖精又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唤,叫得他心肝颤。一时歇了劲,浑身水里捞出来似的,累得牛喘,想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吧,两条大白腿死死绞着他的腰,这妖精还哼哼唉唉的好人好人饶了她吧的叫,半刻不到王大贵又给她叫硬了,翻身再来。
直到外面有人敲门喊王大贵该走了,他才从温柔窟里慢腾腾的爬出来,一身腥咸顾不上收拾就出门上车。桂花拢了拢头发跟上来,到外面一瞧,王大贵自然看出这小媳妇模样不一般,站在那里前后的汉子都偷看她,她那脸在太阳底下好似会发光般的鲜亮,心中又是狐疑又是得意。
得意的是这漂亮的小媳妇竟然归了自己,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担心的也是这个,这种好事怎么就轮到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