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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妈怕他还饿,又站起来先把水舀出大半,擀面切菜,一会儿水滚了,下面下菜,见再没什么东西,转身从油罐里舀了两勺猪油下进去,又在屋子里转了圈,找出两瓣蒜,拍碎拿醋拌了拌。面好盛出来后,冯妈妈又切了点葱花洒上去。
冯大看着冯妈妈为他忙,心中喜欢的狠不能把她给搂怀里啃两口。
冯妈妈把面端给他让他吃,接着烧水,又坐下抱着他的脚搓。
等冯大第二碗面下肚,才长出一口气,肚子里是真饱了,身上也暖了。
冯妈妈见水热了,舀出来给他烫脚,这时才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冯大把话学了遍说:“只打听出来是段家老宅那边的人。谁就不知道了,太太又说不让惊动那边,我也不敢找段家人问,只好在旁边打听。”
冯妈妈一听是段家老宅那边的人就知道是谁了,点头说:“行了,我知道是谁了。你歇着吧,我跟人说过你今天上午不用去干活,在屋里睡吧。我把饭做好放在这里,中午起来了你自己吃。我晚上回来。”
冯大答应着。
冯妈妈给他擦了脚赶他回屋去睡觉,又做好一家人一天的饭才走。她知道这下吴冯氏一定会恼火的,段二爷屋子里两个吴家送过去的人,结果竟让那个段老太太送过去的妾怀了孩子。
吴冯氏听冯妈回来说可能是段老太太给的那个妾怀了孩子,当下冷笑:“行!我倒要瞧瞧段家怎么给我个交待!咱吴家也不是吃素的!”
她把这狠话撂下后,又要冯妈去守紧院子门:“谁要是敢多嘴多舌把这种闲话透给宝丫头,我就剪了他的舌头卖出去!”吴冯氏说着这话时,两只眼睛都往外冒血光。
冯妈怕得直哆嗦,她明白这话有一半是说给她听的,是她的男人去打听这件事,要是有话传出来,头一个就要问她男人的错!
等吴老爷回来,见吴冯氏竟像个没事人似的照样还在准备过年的事,不由得奇道:“…你是打算怎么办啊?说出来咱俩商量商量,我也能给你打打下手?”他是打定主意,要是吴冯氏能说出让他去下黑手黑了段家,他立刻就去外头叫人!
吴冯氏却慢吞吞的说:“我现在只想着把这个年关过去了,余下的咱回头再说。”
今年这年关过得格外热闹,吴家买来了比往年更多的炮,又多杀了两头猪,甚至村口外的流水席都多摆了一天。人人都说这吴家心善人好,吴老爷是个大善人,吴冯氏是个菩萨心肠。
吴二姐知道吴大姑娘明年可能就要出嫁,就天天跟这个姐姐贴在一处。大姐也是真疼爱她,有时她在大姐跟前撒娇,就跟在吴冯氏跟前撒娇一样。
吴冯氏给两姐妹做的新衣裳也比往年多了两套,料子更精细,又多打了两件新首饰。吴二姐拿着一对凤凰点头的金钗乍舌,这东西瞧着小,一对还没有半个巴掌大,可最少一只也要二两银子。她放下说:“这也太奢了吧?”
坐在她对面的吴大姑娘抿着嘴笑说:“你担这个心干什么?真是管家管出毛病来了?给了你就直管戴着,爹娘疼我们,这是福气。”她也得了一对凤钗,还比二姐的大些。
吴二姐说:“你就要出门了,爹娘多疼你几分还说得过去,我要这个有什么用?在自己屋子里戴着玩吗?”
大姐还要说,帘子掀起来,一个婆子进来说:“大爷来了。”说完回身给后面的人打帘子,一个清秀的少年人进里屋来。
敬泰过了年就十一岁了,模样虽还没长开,仍是一脸稚气,个子却蹿得快有吴二姐那么高,穿着件红色滚边的棉坎肩,里面是条淡烟青色的长棉袍,脚上一双硬底黑棉靴子,裹着一身屋外的冷风走进来,见了吴大姑娘和吴二姐,规规矩矩的躬身行了个大礼说:“给两位姐姐道福!新年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吴二姐扔下手中的东西,说着:“借你吉言!过来我瞧瞧!”话音未落就要下炕去扯他上来。
敬泰知道这位二姐的脾气,听风就是雨,不等她下炕就紧一步上前迎过来把她的腿塞回炕桌下的小被子里说:“天冷,别出来了。我自己来。”说着把两只手摊开伸给吴二姐看,又把脸扬过去让她扳着仔细瞧,说:“我可记得你的话,天天都擦了油呢。”
大姐在一旁掩着嘴笑,吩咐丫头婆子送敬泰换的衣裳和鞋过来,再倒热水来给他烫脚。
吴二姐仔细瞧了瞧他的手,狠拍了下才说:“我是为你好!瞧你上回那手上生的冻疮,十个指头有一个好的没有?个个跟小冻萝卜似的!”
敬泰收回手装做很疼的模样吹了吹,又腆着脸贴过去笑说:“小萝卜才好呢,刚好拿糖醋腌了端来给你下饭吃!”
吴二姐拽着敬泰按到炕桌上照着他的背狠捶了几下!敬泰配合的连声哀哀叫。
等敬泰去旁边的屋子换了衣服泡过脚再回来,大大方方跟二姑娘挤在一块坐,见炕桌上堆着几样金首饰,跟刚想起来似的拍了下脑袋说:“我这猪脑子!跟你们带了几样玩意,这就让小子们拿过来!”
外院的小子当然不能进姑娘的闺房,由婆子从小子手中接过后捧进了屋,摊开一瞧倒让两位没出过门的姑娘们瞪大了双眼。
吴二姐看着这新鲜时兴铺了一桌子的各色小玩意问:“你花了多少钱?”
敬泰扶额叹气:“我的好二姐,你只管拿着玩就是,管它多少钱?”
大姐掩着嘴趴在炕桌上笑,二姑娘虎着脸说:“你有多少钱撑得住你这样花?”
敬泰趴炕头装死,吴二姐又是掐又是拧,敬泰只当背上趴了只小泼猫在磨爪子,号了两声抓着她的手说:“姐,你的手不疼啊?”
二姑娘气得无力,这小子一身的肉跟铁板似的硬,掐都掐不起来。
大姑娘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喘着气说:“他、他一身牛筋肉,你那小细指头能干什么?白累得自己手疼!哈哈哈哈哈!!”
吴老爷掀帘子进来,见吴二姐气得脸红,吴大姑娘笑得喘不上来气,敬泰腆着抓着二姐的手陪着笑模样,三个孩子闹成一团,像一窝里的猫崽子。
他心中得意满足,虎着脸上前按着敬泰说:“惹你二姐生气!该打!”又对吴二姐说,“打!爹给你按着他!”
大姐从炕头上扒拉出一个美人捶扔到二姐膝盖上说:“用这个打他!”
吴二姐又笑又气,闹得浑身没有二两力气,捡起美人捶照着敬泰的背上高高举起放轻落下。敬泰配合的喊了两声求饶,吴老爷大笑着放开他提到一旁,坐下看了看敬泰送给两个姐姐的新年礼,说:“就这点东西也敢送人?你也不嫌丢人?”
敬泰苦着脸说:“她们一人给我做了件衣裳做了双鞋,我送的回礼又是金的又是银的,吃喝玩用都齐了,大赔本啊!”
大姐和二姐笑得直不起来腰,吴老爷边笑边虎着脸说:“你姐姐给你的那是心意!不能这么算!”
敬泰一本正经躬身说:“爹说的是!姐姐们的心意多贵重啊!千金万贯也难买!我日后做生意也要跟姐姐们学,那客人一进门,我先说我们这店卖的都是厚厚的心意啊!您这钱要成倍的掏才够数啊!!这才是一本万利呢!”
吴老爷笑骂着上前拉他:“浑小子嘴里就没句正经话!让你出去学这些东西!”
敬泰软腰赖腿的在地上盘,不肯让吴老爷好好拉到身边去,尖着嗓子高声叫嚷求饶。什么青天大老爷饶命都出来了。
两个姑娘撑着腰笑得喘不上来气,吴老爷被他这浑样闹得也笑得快要说不出来话,一屋子里跟唱戏似的热闹。
一婆子笑着矮着腰掀帘子进来说:“姑娘这里可真热闹,敬贤小少爷在太太那里听见了,正吵着要过来呢!太太说,都到她那里吃炸年糕去!”
吴二姐一听就说:“得,也别让他过来了,这天冷再冻着,我们换衣裳过去!”吴大姑娘也使着丫头婆子拿外套过来,两姐妹下炕换衣裳。
吴老爷和敬泰说让两姐妹先过去,他们爷俩还有话讲,等婆子丫头跟着吴大姑娘和吴二姐走了后,敬泰站在门外看着她们走远,出了院子拐了弯才叫来他的小幺儿说:“看着门,要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小爷就剥了你的皮!”
他那个小幺儿谄笑着连连弓腰,口中连声道:“大爷,要有一个人能打小的眼皮子下溜进来,不必爷动手,小的自己就跳小春河去!”
敬泰冷笑着瞟了他一眼:“别光指着嘴皮子利索!”弹了下小幺儿的大脑门才掀袍子进屋。
内外屋两边门帘子掀开,窗户也掀开了缝,守门的小幺儿看到窗户掀开了缝,拢着拳头假咳两声,蹑手蹑脚走到廊下,背过身去不看屋里,打定主意只当亲娘没给他生耳朵。
屋子里吴老爷正站在茶炉前慢悠悠给铜壶续水,敬泰走过来时脸上没有一丝跟两位姐姐笑闹时的嘻皮赖样,恭恭敬敬站在吴老爷面前。
吴老爷扬扬下巴:“坐炕上吧。”
敬泰应了声,坐下后才说:“段家那件事是真的?”
吴老爷冷笑了声,扔了通条说:“真的比真金还真!几日前那段家老宅把信送进这边的段家院,你娘送过去的那个丫头知道后,使了钱让人往咱家递东西给她干娘,她干娘去了趟回来,什么都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