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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唇一笑,赫连宸直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把赫连觞的话听进去了。
“皇上,太妃在清华宫还在等您,您看?”
老太监李有德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看见旁边没有丝毫皇家形象的赫连觞,恭敬地行礼。
“成王爷吉祥。”
“哼。”
换来的是赫连觞冷冷的一声哼。
李有德阴柔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满,还是那笑眯眯的模样。
赫连宸点点头,李有德极有眼色的躬身垂首在旁边安静的站着,等着主子。
“阿殇,太妃此次回京,你还没有请过安,今日正好,同朕一同前往?”
赫连觞不满的低声嘟哝,“不就是一个来历不明好运的被那男人宠幸了几次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殇!”赫连宸的声音暗含警告。
“好好好,去去去。”
看赫连宸那沉下来的脸色,赫连觞站起身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敷衍道。
他是知道皇兄和那老女人的纠葛的,但是他却没多大的感觉。
对于从出生就失了母亲母亲的他来说,虽然渴望母爱,但是却不会随便认一个女人就能叫“娘亲”的,况且,在因生他而难产死亡的母后,给了他无尽的震撼,连那男人都要放弃自己而保幕后的命时,母后却决然的牺牲自己留下她。
母后…母后…这个词,给了他生命的温暖和亲情的震撼,也让他年幼时受尽了他人的欺辱。
那个男人把自己视作不详,把自己当成杀母后的凶手,呵……
而那时,那个“悲天悯人”的和母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又在作何?
呵呵,她的眼里,只有那受尽恩宠的皇兄罢了……
那连一个太监的地位都不如的年代里,模糊的记忆里,仅有的温暖就是那同样稚嫩的小手紧紧的牵着自己,稚嫩不丰满的羽翼保护着自己,皇兄…
心思百转只是区区一秒,他脸上又恢复成那个顽固不化的纨绔模样。
“皇兄说啥就是啥,正好,这算算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吧?我倒是有些忘了那老女人的模样,听说此次被奸人掳走,也不知道有没有被……”
一边吊儿郎当的的走着,他一边轻佻的说着,话到一半,却被赫连宸打断了话。
“阿殇……”赫连宸一副头痛的摸样,“一回见到太妃,切莫如此,一个多月前她被奸人掳去,被吓到了,这两日才有些精神气,你可别一去,再把她给气过劲儿去。”
看赫连觞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还想说什么,赫连宸在他之前截住话,接着道。
“你若过分,皇兄会生气。”
这一句话,虽温润,却透着一样的严肃和认真。
赫连觞撇撇嘴,果然不再反驳了。
随赫连宸走着,过了许久,才讪讪然的道。
“好,不过她若先招惹我,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是知道皇兄对于这个女人是持有母后的代替品的寄托感情,虽然这让他很是不舒服,因为总感觉那看似娇弱温婉善良的女人总有一种很强的目的性,抑或这种感觉是他作为旁观者的错觉,但……他尊重皇兄。
毕竟皇兄是这个世上让他唯一温暖的存在,不,现在,又多了一个。
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张清秀乖巧的小脸,他妖娆迤逦的脸上的柔和一闪而过。
……
很快,便到了那太妃娘娘的“清华宫”。
看着宫墙外那朴素的装扮,赫连觞就不满的轻嗤了一口,那张绝色的脸闪过鄙夷,嘴上更是不留情。
“虚伪。”
旁边的赫连宸不禁揉揉眉头,他开始有点怀疑让阿殇陪着他来看望太妃是不是正确的了。
给了赫连觞一个淡淡的让他安分的眼神,赫连宸首先踏入殿中。
进入大殿的门,便听见了殿中嘈杂的声音,有惊呼,有笑声,很是欢乐。
那在殿门口执勤的小太监,看到皇上进来,急忙要高呼“皇上驾到”,被赫连宸手一挥,挡住,连忙止住了声音,而后恭敬地跪下。
“嘿…我在这儿哦。”
“快来…”
“抓我呀……”
脚步越近,那嬉笑玩闹的声音便愈发的近。
刚进入殿门,便有一抹身影急急地扑来,赫连宸一个躲闪,那身影便扑向了跟着赫连宸身后而来的赫连觞的身上。
“抓到喽!”
那身影,只及赫连觞胸口,音色中男女不辨,透着些许的稚嫩。
此刻,那小人眼上裹着一个亮蓝色的绸布条,但看那面部轮廓,已隐隐的透着英俊,想必过个几年,定是个迷倒万千闺阁女子的祸害。
那小手紧紧的抓着赫连觞的腰带不松手,高挺的小鼻头使劲的轻嗅着赫连觞身上浓郁的熏香,他惊呼,“抓到你啦,唔…这香味有些……哼,就是柔儿姐姐!”
此刻,那殿中众人神色各异,就连那坐在软榻上的中年美妇脸色也是一派的僵硬,而最难看的脸色,当属赫连觞。
可这一切,蒙着眼睛的小男娃却丝毫不知,他一脸兴奋的掀开蒙着眼睛的布条,抬起小脑袋,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小脸臭下,闷闷不乐。
“唔…真的不是柔儿姐姐,不过,却也是个美人,美人儿姐姐,我们一块玩吧?”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忧伤欢乐都是一阵儿阵儿的,一转脸,脸上的失落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看着赫连觞那比慕容柔儿更加绝丽的脸,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对赫连觞弯着唇道。
一句话落,赫连觞沉下来的脸更黑了。
“康儿,快过来…”那中年美妇的脸此刻竟有些煞白,眼睛露出惧色看着赫连觞,带着点颤音的声儿对那小人道。
“不嘛,母妃,我就要和这个美…啊——”
话没说完,便发出一声尖叫,小人像短线的风筝直直的往那中年美妇的软榻上射去。
“哎呦——”
“唔……”
赫连康狠狠地砸在那中年美妇的身上,两人一同发出痛呼。
这连续的痛呼终于砸醒了殿中的一干人,纷纷惶恐的向来人请安。
“皇上万安,成王爷金安。”
“柔儿见过皇上,见过王爷。”
狠狠的瞪了一眼面带无辜的赫连觞,赫连宸挥挥手,让众人起来。
“都平身吧。”
“谢皇上。”
越过众人,赫连宸走向那还在呼呼叫着痛的两人走去,一个眼色,隐形人李有德老太监便会意的把赫连康从太妃身上拖起来,此时,那小人还在不依的闹着,“母妃呜呜…他欺负康儿……母妃…”
丝毫没有考虑到作为人肉垫子的太妃的感受。
嗤——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崽子。
在门口悠然站着的赫连觞环着双臂鉴定完毕。
“太妃,你可有不适?”
赫连宸的眼里带着关切,轻声问。
那中年美妇丝丝柔弱的脸上隐忍这痛,缓缓的直起身,脸上挂着一抹牵强的笑,“呵呵,没事儿皇上,方才也是康儿不对在先,口出不逊,成王爷定是一时失手才不小心把康儿甩倒的。”
几年不见,演技又高了不止一筹,不动声色间便把枪口指向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和那小崽子的段位,果然不在一个级别上。
饶有兴味的看着那老女人的装模作样,赫连觞继续坚定。
果然,下一秒,赫连宸清润的眉微皱,但却没有那太妃想象中的呵斥赫连觞,只是淡淡的安慰太妃道,
“太妃,阿殇他小孩子心性,你不要和他计较。”
“哪里,皇上不要愧疚,这事儿确实是康儿的不对。”
太妃极有度量,宽宏大量的道。
赫连宸点点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不远处的赫连觞发出一声轻笑。
呵,老女人,还想挑拨?
思索间,赫连觞轻佻的踱步道太妃身前,看了一眼旁边因慕容柔儿不断地逗弄下重新眉开眼笑的赫连康,视线转到那半躺着的太妃,因刚才自己的动作衣裳微皱,头上的钗环也掉了几只,显得狼狈。
赫连觞脸上的不爽少了几分,那迷死人不偿命桃花眼转了两转,貌似语带关切的问。
“听说太妃被那贼人掳去,不知如今这身子可是修养得宜了?”
那“身子”两字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被咬字咬的深了些,字音拖长了些,只不过,单听那言语间的关切,很容易忽略。
旁边本还担心赫连觞找茬的赫连宸微微松了口气,他就知道,皇弟的道理还是懂的。
那在太妃榻上的美妇却因这句话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柔弱。
赫连宸在赫连觞的旁边自是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听见他话里的关切,可和赫连觞面对面的太妃却是把赫连觞眼里的侮辱厌恶和淫邪看了个清清楚楚。
咬紧了牙关,旁侧保养得宜的指甲深深的陷入那贵妃榻上柔软的毛皮,直到那指甲憋得生疼,她才松了手,露出一副柔弱却故作坚强的摸样,轻柔的道。
“多谢成王爷关心,本太妃心里记下了。”
看着那太妃隐忍的模样,赫连觞痛快的哈哈一笑,刚笑完,那太妃又开了口。
“唉…这一晃眼,王爷都这般大了,犹记得那时还是小小的一团……”她轻飘飘的感叹,声音带着悠远的飘渺,好像陷入了回忆。
方才还痛快大笑的赫连觞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太妃却到这里戛然而止,恰到好处的不说了。
察觉到这气氛有些不对,赫连宸眉轻佻,问道。
“太妃叫朕来所为何事?”
语气,带着淡淡的严肃,他可是知道阿殇是最痛恨旁人提他的童年的,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这太妃却硬生生的戳他的心窝子,让赫连宸有些不满。
娇柔的脸上微微一凌,太妃心中“咚——”的一声响,她是没有想到,如今的皇上竟是这般的敏锐,只是这么小小的对赫连觞不动声色的教训,便能让他察觉,转了转和赫连觞有几分相似的桃花眼,她轻柔的开口。
“呵呵,确实有些事情,这人老了,总爱操一些闲心,皇上如今也已经二十有四了吧?”
“嗯。”
赫连宸看了一眼旁边看不出表情是喜是怒的赫连觞,淡淡的应声。
“我听说,最近外头有一股子谣言,说什么皇上和那个叫什么颜…哦,夕颜的姑娘,住了一宿?”
那太妃一拍脑袋,道出了梦夕颜的名字,眼中带着慈母般的柔和,柔声道。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知道还能活个几载,现在,最想看到的,便是皇上能有个心爱的女子,能陪伴着皇上,再生个一堆的小娃娃……哎哟,这样,我也能安安心心的入土去见姐姐和皇上了。”
这一段话,说的十分动情,甚至眼泪都从太妃的眼里流出,拿出帕子,她轻轻的擦拭着泪,唇间还带着一抹憧憬着的满足的笑。
周围的空气满满的都充斥着暖人的味道。
赫连康不知道何时被慕容柔儿牵走了。
赫连宸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刚要开口,被坐在旁边的赫连觞抢了先。
“唔…太妃呐,若本王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先皇貌似只是失踪而已,这为何到了你的嘴里,变成了在地下的了?难不成,你是在诅咒先皇?”
赫连觞的声音,如平常般吊儿郎当,说出来的话,也是笑眯眯的,可这一句却让那还在拿着帕子沾眼角的太妃变了脸色。
诅咒先皇!
这顶帽子谁敢接?
这可是比什么欺君罔上的罪名大得多,若是这罪名成立,那其罪,便如同叛国啊。
“我。我…不是……不敢,哪有。”
太妃慌了,就因为自己无意的一个错处,这先皇失踪了那么多年,背地里谁不说他死了?真是…
“皇上,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先皇失踪多年,我也是忧思如焚,才无意间口不择言……”
“朕知道。”
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弟弟,赫连宸打断了急的不成样子直冒冷汗的太妃,安抚道。
被赫连觞这么一搅和,方才那种温暖啊,亲情啊,感动啊,全部都跑了个七七八八。
太妃那和赫连觞三分想象的脸上满是感动,哆哆嗦嗦的直道“我就知道皇上理解我,皇上明白我的心”,心里面却无限的懊恼,还有恨意。
懊恼自己无意间捅下来的纰漏。
恨…恨赫连宸旁边的贱人的捣乱。
这样一弄,自己本来眼看就要成功的唤醒赫连宸幼时回忆的大好机会,没了!
贱人!
不过,哪怕太妃心里有多么的恨不得吃赫连觞的肉,喝他的血,表面上还是得极力隐藏,便显出一副善良,温婉,柔弱……等等的一切美好的字眼。
“太妃,你可以说方才的事情了。”
对于太妃脸上的感动和不断的啰嗦,不知为何,赫连宸此时竟有隐隐的不耐。
难不成是因为阿殇在这里不断搅局,导致自己身上也染上了阿殇对太妃的厌恶?
“我就是想问问,皇上可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脑海中一闪而逝的身影,赫连觞凤眼非常细微的眯了一眯,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微微顿了一下,他便反问道。
“太妃为何这样说?”
不待太妃回答,他又道。
“是因为那条流言?”
看赫连宸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太妃便没有再开口,柔和中带着母性光辉的眼看着赫连宸,轻柔的点头。
“那条流言……”顿了顿,在太妃,和赫连觞甚至瞪大了眼中,他话说到一半戛然住了口,转了另一个话题。
“先不说这个,太妃,朕听说,赫连康和你一同在福光寺祈福,如何,可是有人教他识字断文?”
说到这个,太妃明显转移了注意力,无视旁边和脸上脸上厌恶鄙视的光,柔和的开口。
“福光寺那等偏远的地界儿,哪有教书先生那,不过,怕康儿以后目不识丁,长成山野村夫的模样,我都是在每日焚香祈福罢,抽上一会儿功夫,来教习他的课程。”
“原来如此。”赫连宸点点头,“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在这京内了,断不能像以前那般了,明日,朕便给他找寻一个文采勃然的人,教习他的功课。”
“多谢皇上了。”
这正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其实在赫连康四岁时她便高价请了教习的人,不仅教赫连康四书五经,甚至请了会拳脚功夫的,教习他拳脚功夫,只不过,这些,全然不能告诉赫连宸罢了。
如今,赫连宸定是会让朝中那些个大能教习康儿的文韬武略,以她家康儿的聪慧,定能让那些教习他的大能们所欢喜。
到时候,皇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比起那声名狼藉的成王爷,谁都会选一个文采斐然文韬武略皆是上乘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