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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慎瘫软在地,像失去了生命的布偶那般,怔怔望着自己这双弑君的手,脸色如同埋布了一团阴郁的乌云,越来越密。
虽然她以前曾亲手对金颜娇动过刀子,那也不过为了报仇雪恨,而宣德帝他,何其无辜?可她却为了自保,痛下杀手,将来又该以何等面目,去面对文浩的质问与追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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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三十四年,夏末,帝病危,延禧宫惠妃率领皇二子文轩,媳妇纳兰侧妃和大内总管李玉从旁侍疾,三更时分,帝病逝寝宫,死前亲下口谕,皇二子文轩,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即日起,赐皇帝位,昭告庙宗!
以上这种说法,是载入史册上墨迹,而私下却流传着各色谣传,有人说是端亲王率兵闯宫,与惠妃里应外合,毒害了宣德帝,谋朝篡位。
但更多人愿意相信另外一个版本,宣德帝觊觎端王侧妃纳兰氏的美色,特意以侍疾为名传召进宫,欲行云雨之事,而纳兰氏抵死不从,心生怨恨,便下毒谋杀了宣德帝,并假传口谕,让端亲王当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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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断气之后,文轩便命李玉将皇帝驾崩的消息散布到了三宫六院,并且命人包围了咸福宫,不得里面的人外出一步,如此突然的变故,让原本就血雨腥风的宫帷,更加的恐怖惊悚,人人自危,乱成了一锅糊掉的粥。
养心殿内,文轩轻轻弯身将瘫软在地的茗慎扶起,这时,白鹏飞突然焦急的闯了进来,单膝着地,抱拳禀告道:“启禀皇上,纳兰慕枫不知从何处收到了风声,已经率领四十万大军从东侧门进宫,击退了慕容凡所率领的人马,此刻正朝养心殿方向杀来!”
惠妃一听,霎时慌乱起来:“轩儿,这可如何是好?纳兰家的军队骁勇善战,不好对付啊!”
姑苏寒匆忙进殿,面露神慌道:“咱们的人刚刚和禁卫军血战了一番,折损不少,倘若在战,只怕……只怕……”
“母后和国丈不必担心,朕早就知道那个内鬼会去通风报信,所以一早便想好了应对之策!”文轩成竹在胸,转身冷笑的吩咐:“西林坤何在?”
“微臣在!”西林坤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跪地应道。
“立即率领所有人马,护送太后娘娘和国丈大人前往慈宁宫躲避!”
“谨遵圣谕!”
白鹏飞一听,无比担忧的上前:“姐夫,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末将放心不下!”
文轩略一斟酌,拍着白鹏飞的肩膀笑道:“白鹏飞留守殿外护驾!其他人等即可撤离!”
“谨遵圣谕!”众人行礼后撤退,惠妃和姑苏寒在西林坤的保护下相继离开,茗慎尾随其后,在经过文轩身侧时,却被他一把揽进了怀中,这一举动轻浮随意,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不过一时兴起!
只见他冲她暧昧的挑了挑眉,嘴边漾出一抹邪佞之笑,“爱妃留步,你可不能走!”
此话一出,茗慎的惊惧的心彻底堕入恐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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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卿在想什么?”
文轩慵懒的依靠在金銮宝座之上,玩耍似的将修长的指头穿插在她黑段般柔软的发丝间,引得她阵阵惊恐地颤栗。
茗慎的头被迫贴在他冰冷的盔甲上, 郁然问道:“臣妾在想,轩郎如今贵为天子,应该会一言九鼎,就是不知旧时的誓言,如今还做不做数了?”
“朕发过的誓多了去,不知慎卿说的是哪一句?”惯性的回避,语气有些懒散,有些轻浮。
“轩郎曾指天明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伤害纳兰家一草一木,否则祖宗不佑,天地不容!”茗慎仰视着他,眸光晶亮如炬。
文轩轻佻的笑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安能得两全?”
茗慎的身子微微一颤,苦涩在唇边蔓延:“如若臣妾有双全之法,轩郎可愿格外开恩?”
文轩低头吻了下她汗湿的额头,淡淡的嘲弄道:“好一个至情至孝的女子,不过慎卿想过没有,你对纳兰家有情有义,纳兰家可不见得会对你手下留情,慎卿想要为你的父亲求情的话,还是等见上一面后,在做决断呢?”
茗慎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养心殿里霎时死寂无声,直到一阵“唰唰”的脚步声出现,纳兰慕枫铁甲戎装的身影,大步流星地闯进了养心殿,身后跟着荣禄和荣华,还有黑压压一片手持刀剑的军队。
文轩拥着茗慎端坐龙椅,不但丝毫不怯场,反而慵懒的责问道:“岳父大人果真是宝刀未老,雄风不减当年啊,只是你携带军队兵刃擅自闯宫,就不怕朕治你一个谋逆之罪么?”
纳兰慕枫鄙恨道:“无耻之徒,先帝爷尸骨未寒,你竟然都敢自称为‘朕’了,当真是大逆不道!本将军这次率军入宫,正是来拨乱反正,擒拿你这个弑君逼父的乱臣贼子的!”
“呵呵……”文轩风轻云淡一笑,用足以气死人的心平气和口气道:“拨乱反正,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啊,你的女儿刚刚毒杀了先帝,你这个做父亲的就马上率军进宫,直闯养心殿,如此欺辱新君,实在是该——罪诛九族!”
文轩这番话,无疑像道天雷击中了纳兰慕枫的死穴,倘若他心中对茗慎还有一丝父女之情,便只能就此臣服于文轩,不再追究他谋朝篡位的事情,否则,他必须当众斩杀了茗慎,才能证明纳兰家的确是来拨乱反正的!
“这贼子说的都是真的吗?先帝爷是你杀死的?”纳兰慕枫气势汹汹的快步上前,一把将茗慎从文轩的怀中揪了出去,恶狠狠的逼问。
茗慎无语以对,难堪的闭上了眼,含泪点了点头。
“贱妇!”纳兰慕枫爆喝一声,立马煽了她一巴掌,力道用了十层,茗慎只觉头晕耳鸣,半边脸都快被打歪,但他仍然怒气难消,第二巴掌紧接而来,就在快要打下去的时候,手腕被一只年轻有力的手掌给死死擒住。
“父亲管教女儿,天经地义,你管不着!”纳兰慕枫怒瞪着文轩,手腕暗自用力,企图跟他较量,但他毕竟老了,不比壮年那会,于是坚持了一阵子后,终是败下阵来。
文轩将茗慎从他手中抢过,抬袖心疼的擦去她嘴侧的血迹,睐了嚣张跋扈的纳兰慕枫一眼,冷声警告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没有资格在管教她,更何况,她是朕的皇妃,身份贵重,岂是你身为人臣可以冒犯的?”
“什么狗屁皇妃,分明就是一个弑君的贱婢,本将军今天就当着众将士的面,先大义灭,亲手刃了这个不孝女,在诛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纳兰慕枫快意的宣告,随手抽出寒光闪闪的宝剑,直直的刺向茗慎的胸口。
茗慎安静地闭上双眼,一行热泪缓缓顺着脸颊流下,此时她胸口满溢了愤恨与恐惧,如同一只被蜘蛛网黏住的昆虫,在痛彻心扉的煎熬中等待死亡。
文轩心知纳兰慕枫不会手下留情半分,但仍然难以置信身为人父的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就要将亲生女儿处之而后快,没想到这妮子的身世,竟然和他是如此出奇的相似!
可以想象,她以前在纳兰家,过着怎样忍辱偷生的日子。
“不许你伤害她!”荣禄大吼一声,没空在去顾及其他,抽出冷剑直接横到了纳兰慕枫的脖颈。“父亲大人,孩儿不孝,但是,不许你伤害四妹妹!”
他这一举动,在一片抽气声与惊呼声中引发了不小的骚动,纳兰军里效忠他的将士们跟着纷纷拔剑,架在了属于纳兰慕枫那拨人的脖子上。
茗慎缓缓睁开了眼,瞪大了眸子望向父亲身后的大哥,雾气萦绕的眼睛里布满了惊诧,疑惑和不解……
纳兰慕枫脖颈微凉,在剑锋离茗慎心脏不到一寸的距离骤然停了下来,转头恨恨的瞪着荣禄,脸色沉得吓人。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这逆子会和这个贱妇勾结一气!可是禄儿,你可是咱们纳兰家的长子嫡孙啊,将来为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为何要如此糊涂,暗自倒戈,助纣为虐呢?”
事已至此,荣禄心中那股气在怎么也难平复下去,于是气愤道:“我虽是纳兰家的长公子,但固﹡伦﹡公主容不下我,南宫姨娘也容不下我,儿子有多少死差点死在她们手上,父亲您又知道多少?”
纳兰慕枫闻言,默默的陷入了深思,文轩此时走上前来,得意的笑道:“你们有张良计,朕有过墙梯,即便你们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也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一出吧?父不慈则子不孝,纳兰将军可得要好好反醒一下了。”
纳兰慕枫虽然无视他的嘲讽,但心中霎时涌上一股气,忍不住冷哼道:“自古成者王,败者寇,本将军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不肖子女,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小子也少得意,本将军就是死,也不会承认你这个篡位得来的皇帝!”
文轩很是看不惯纳兰慕枫这副倨傲自大的模样,于是不在跟他多费唇舌,冷声下令道:“纳兰慕枫居功自傲,目无君皇,折辱皇妃,罪不容赦,将其暂时幽禁宗人府,听候发落。”
“喳!”几个侍卫从外面走进来,麻利的将纳兰慕枫捆绑后,押了下去。
“白鹏飞,纳兰荣禄听旨!”文轩口气虽然温和,但举止间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权威感,让人不敢违背他的指令。
“微臣在!”
“末将在!”
二人单膝跪地,听候吩咐。
“纳兰荣禄救驾有功,赐世袭将军爵位,暂时接管宗人府,白鹏飞平乱有功,封禁卫军统领兼一等御前带刀侍卫,钦此!”
“微臣叩谢主隆恩!”
“末将叩谢主隆恩!”
“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说着,俯身将白鹏飞搀了起来。
白鹏飞起身后,眼角扫过纳兰慕枫带来的将士,询问道:“启奏皇上,这些乱党怎么处置?”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冷冷语气,比外头的冰雨还冷!
文轩简短吐出的八个字后,便不再多言,拂袖夺门朝慈宁宫方向而去!
茗慎此刻只满心的希望如何才能将纳兰一族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于是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追着文轩的背影跑了出去!
“轩郎……轩郎……请你留步!”
文轩听见声音后,便停住了脚步,只见茗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跟前,脸颊都因剧烈的运动而晕红,心有不忍,凝眉道:“后宫不得干政,你先回养心殿的偏室歇着吧,朕已经命白鹏飞保护你的安全,没有能够伤了你的。”
茗慎摇了摇头,“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青砖上,拉着文轩的衣袂,仰头道:“皇上刚得天下,根基未稳,若此时将罪于家父,不怕招人非议,被人诟病吗?”
文轩气急,低身捏住她的下颚,狠声反问道:“他刚刚要杀了你,丝毫不念父女之情,你怎么还不死心呢?”
茗慎的胸口被文轩的话堵得气闷,吸了口凉气道:“家父可以不念亲情,臣妾却不能不救父亲,皇上您刚刚登基,如果没有家父这样的重臣认可拥戴,恐怕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动荡,而且.......而且孩子不能没有外公,所以您就开开恩吧,让臣妾去劝降家父,权当以安社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