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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十年,一月十九日,午。
洮水冰未开,陇西雪正深。
张骏带着六百余人的队伍,从密林深处钻了出来,行至一条大河旁。
“传令休息,大家抓紧时间,烧水吃点热乎的。”张骏对韩虎道。
“诺!”韩虎面色一喜,脚步轻快地去安排了。
张骏抹了一把涂满了整脸的油脂,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周同带人猎了一头体型极大的野猪,这让全军上下都十分高兴。自从上次烧了大批粮草之后,他们在汉国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不但很少再能寻到合适的下手对象,而且还遭到了众多众多汉国郡兵的围追堵截。
张骏心里清楚,这种情况早晚会来,匈奴人不可能坐视自己再猖狂下去,因而他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所以,近几日张骏已经不再带领队伍出现,只是在深山密林里转进。可眼看着食物渐渐短缺,天气愈加寒冷,已经有不少士卒因为冻伤而造成非战斗减员。
无奈之下,张骏只得下令将那大野猪的肥肉熬成油脂,让全军涂抹在脸、手、脚上。油脂是极佳的防冻伤良药,不仅可以预防,还能加速冻裂的伤口愈合。
在前世,张骏曾在冬季到内蒙古的一个贫困小学支教,结果后脚跟被冻出了一道一寸多长、深可见骨的裂缝。冻伤起初不疼,只会很痒,但也让没经历过这些的张骏极为惊恐。好在同宿舍的是一个老教师,在他的指导下,张骏就是用猪大油填抹在开裂的后脚伤口里,结果第二天在看的时候,伤口就不见了。
张骏一直觉得这件事很神奇,所以便印象极为深刻,如今倒是可以故技重施。
“主公······”这时,宋沛、索三戒、江宛三人走了过来。他们均是一身的兽皮,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模样。
宋沛率先开口道:“主公,大军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且处境艰难,该是早日撤回为妙。”
张骏赞同道:“泽清说的极是,此次深入敌后,战果颇丰,必然及大地缓解了金城的压力。匈奴人也该反应过来了,若是被大军合围,恐怕凶多吉少。”
宋沛道:“还要感谢这连日大雪,掩盖了咱们的踪迹。再加上道路难行,总算还有时间。”
“全斌!”张骏对索三戒道:“地图绘制的如何,可有遗漏?”
索三戒也没了从军前肥胖的样子,一身宽大的长袍外裹着皮甲和兽皮,显得空荡荡的。他双眼深陷,颧骨突出,已经十分疲惫,但闻言还是有些兴奋地道:“主公放心,全斌做事,绝不会有差漏。这一月多的时间,咱们走遍了高尚密林,哪里有泉眼,哪里有山洞,哪里有小路,都一清二楚的画着呢。只待回到姑臧,就可以拼接成一张完整的陇西军用地图。”
张骏捏了捏索三戒的肩膀,点点头没有言语。有时候感情是需要留在心里的,说出来反而会难为情。此三人原本是养尊处优的太学生,却一头栽进了自己这个大坑里,不但提着脑袋卖命,还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张骏心里也很惭愧。
他转过身,面对着江宛,只见这个个子不高、脸色一直蜡黄的青年同样变得乞丐一般,只是脸色又更黄了些。这个人不会说话,但眼睛却十分明亮,也许是在黄脸的衬托下才显得如此,但张骏总觉得他的眼睛会说话,有时候不需要看手势,只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你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看到张骏看向自己,江宛回以微笑,眸子里也有笑意。开朗的样子会感染别人,张骏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笑着打趣道:“汝卿幸亏不是女儿身,不然这一张黄脸,不就是名副其实的黄脸婆嘛、”
“哈哈哈哈。”索三戒笑道:“汝卿确实有点像娘们儿,从来都不和俺们结伴出恭,偏要躲那么远。”
宋沛厌恶道:“非是你硬拉着我,吾也不愿和你蹲在一起,臭死个人。”
江宛面带不满,也连连点头。
索三戒脸色微红,呐呐道:“吃的都是粗粮,喝的也是雪水,能香才怪。”
此话一出,气氛又低沉下来,张骏安慰道:“咱们已在向西走了,很快便可以到达大河。”
“嘿。”已提起这个,索三戒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蹲下铺在地上,指着上面道:“主公且看,这是前一阵子缴获的一张地图,咱们现在是在洮河岸边,向东就是临洮城,向西则是狄道。只要咱们沿着洮河一直向西,很快便会到达大河。”
张骏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点头道:“要绕开狄道。“
宋沛闻言,也道:“主公,狄道乃兵家必争之地,定有大批驻军。”
“吾确不知。”索三戒惊讶道。
张骏解释说:“狄道乃秦穆公霸西戎时所置,因狄人居于此,故名之。此处襟带洮水,控扼陇西,乃是一处四战之地。三国时姜维九伐中原,皆取道于此。”
“原来如此······“索三戒后怕道:”看来缴获的地图不能再用,差点误事。“
张骏宽慰道:“这图显然不是军用,怎么会有军事部署。留作参考也是可以的。”
接着,又说:“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赶快跨过洮河。到了对面,就可以避免被狄道的驻军发现。吾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主公可是担心匈奴大军合围?”宋沛道。
张骏摇了摇头:“咱们这点人,大军合围太过兴师动众,但派两三千精骑一路追剿倒是很有可能。弟兄们对付匈奴的地方郡兵尚且要以众欺少,若是遇到经制铁骑,恐怕没有一战之力。”
这时,胡硕前来禀报,只见篝火已经燃起,仅存的一口破铁锅被架在上面,里面的水已经烧开。士卒们正排着队,领取热水。
张骏也带着幕下三人走过去,韩虎要给张骏打一些热汤,张骏摆了摆手,示意士卒们先喝。凉军士兵早已经熟悉了自家幢主,这个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少将军每日和他们同吃同住、率先杀敌,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爱戴和好感。
正有那老卒用瓦片盛了口热水,蹲在一旁吹着,看见少将军站在那里,不由叹气:“才多大的郎君,就遭这份罪嘞。”
“是啊。”旁边,另一个老卒也靠过来蹲下,感慨道:“村里的后生这么大,还下不了地呢,少将军却和咱这些汉子一起厮杀。”
“竟说屁话。”之前的老卒低声骂道:“少将军那是天上的星星,能和你村里的娃子比?”
后者也知自己说的不妥当,缩了一下脖子,道:“比不得,比不得,俺就是看着心疼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