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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雪苑离着柔宜斋不过几步路,苏苏却走了好一会儿,脑子里诸多想法。
她知道自己其实真不是什么智商情商双高的人物,能得老夫人看中全凭的是自己一片真心和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
不过她到底不是真的孩子,自小就与几位姑娘们一同长大,私底下关系都不错。平日里姑娘们对苏苏也没有看轻过,苏苏也对几个姑娘给些方便,苏苏从来不曾恶意的怀疑过谁。
不过因为去年八月里三姑娘来信一事,苏苏对五姑娘就存了心事,如今听了老夫人一番话,明显是对五姑娘有所不满,再细想想五姑娘平日里的做派,这才发现自己被小时候的表象迷了眼,看走了眼,把狼看成了小绵羊。
怪不得当日老夫人说她憨傻呢,今日才想明白,这大宅院里,有的时候看着无害的最有可能是最毒的。
所以到了柔宜斋,苏苏心中便是一迟疑,没有走进院子,反倒是院子里廊下站着的几个小丫鬟见了苏苏跑过来,笑嘻嘻的道:“苏苏姐姐来了。”三四个争相打着帘子。
苏苏从荷包里倒出一把宫里赏下来的牛奶玫瑰松子糖分给她们,笑道:“仔细当差。”这才进了屋。
苏苏进屋时,便见四个二等丫鬟并大丫鬟浣纱正在厅里守着火盆嗑瓜子,见苏苏进来皆站起来,嘴里还道小丫鬟偷懒,贵客来了不知道通传等等场面话,苏苏不在意的笑笑。
浣纱拉着苏苏坐下,“可是老夫人有事吩咐?这大冷的天妹妹也不知道披件厚衣裳,先烤烤火。”
苏苏依言坐下来,这才道:“怎么没在里面服侍,可是五姑娘还睡着?”浣纱看了一眼里间,撇撇嘴,低声道:“碧纱在里面伺候着呢。”
这碧纱原是五姑娘生母高姨娘身边的丫鬟,五姑娘搬来雅韵轩时到了她身边。
浣纱又道:“姑娘今个从你们那回来就心事重重的,问了也不理人,再问便恼了,哪个还敢惹?碧纱倒是跟着去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苏苏听了心中讥讽一笑,又是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当谁欺负她了呢。
苏苏就纳闷自己怎么就眼瘸没看出五姑娘是个伪白莲呢。面上却有点茫然道:“这我倒是真不知了。今个姑娘们陪老夫人用饭时还热热闹闹的呢,六姑娘还说今个吃的舒心,外面整天肥鸡大鸭子的,没得厌烦!”
这时,里间的玫红软帘挑开,另一个大丫鬟碧纱露出头道:“姑娘起了,备水服侍姑娘梳妆。”然后仿佛才看到苏苏似的,笑道:“苏苏什么时候来的,姑娘刚醒,你屋里来坐。”
苏苏坐在里间暖阁的南炕上,在里面是卧室,五姑娘正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洗,有小丫鬟给苏苏上了茶。趁着等待的这会儿子功夫,苏苏随意的打量起五姑娘这屋子。
来了不知道多少回,她从没有细心看过,如今心里存了事,细细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年几位姑娘搬过来,屋子布置是老夫人亲自过问布置的,不仅从公中大库房取了不少东西,就是随安堂的小库房里也叫琥珀姐姐仔细挑拣了一些名贵精致的摆设给姑娘们送来。
家具是一水的黄花梨,摆件、挂画、名窑瓷瓶都不少。
后来姑娘们住进来又根据自己的爱好加上一些惯用的收拾了一番。
大姑娘二姑娘且不用说,像三姑娘喜欢花,屋子里里外外好些名贵花卉,单老夫人给的一盆金盏玉台就值上千两银子;四姑娘喜阔朗,屋里里外并不曾隔断;六姑娘素爱精致,便是脚踏上都要镂雕图纹。
如今看五姑娘的屋子,居然一点大的变动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当年添置的,唯一变化的大概便是旧了的炕毡、引枕、靠背换了,连当年摆在暖阁炕几上的雨过天晴色的瓷瓶都依旧摆在那。
而这五年来,老夫人到底有多少好东西给了五姑娘,苏苏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别人,论岁数在现代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孩子得了好东西哪里还能不显摆显摆,可五姑娘就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露过。
若是不知道的,只光看屋子精细,和六姑娘一比,说老夫人没亏待她都没人信。
苏苏正在寻思的功夫,五姑娘终于收拾妥当出了来。
苏苏抬头一看,还是上午那身衣裳,上面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色绣缠枝梅花的小袄,下穿一条青莲色挑线裙子,脱了外面的斗篷和褙子,更显得可怜单薄,让苏苏突然就想起两年前三夫人和老夫人闲聊时说的话:“一样的一季四套衣服四套头面,她就是有本事回回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年年戴不流行的首饰,像是我多亏待了她似的。若是深说,总是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没得腻歪!”
当时三夫人说的是三老爷那位高姨娘,也就是五姑娘的生母,如今看来,五姑娘这幅做派真是深得高姨娘的精髓啊。这大过年的,便是丫鬟们都做了一件喜庆衣裳,在看看五姑娘,是真心腻歪人。
苏苏这番心思不过一瞬间,想明白了,面上却还得笑道:“老夫人叫奴婢过来和姑娘说一声,年节过了,课业规矩都改捡起来了,不能荒废了大好时光。”
说完又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不过寸高的竹筒,“这是姑娘前日要的花果茶,因姑娘脾胃弱,特意加了些暖胃的药茶,方子回头奴婢和浣纱说一下,姑娘若是得用,身边有人会制倒也方便。”
五姑娘接过那精致的小竹筒,柔柔一笑:“劳苏姐姐费心了。”事办完了,苏苏起身要走,道:“还要去六姑娘那,便不打扰姑娘了。”
五姑娘叫人取了个荷包给苏苏,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父亲叫人送来的小玩意,姐姐那去玩吧。”苏苏懒得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也没推辞,接过来谢过五姑娘,叫浣纱送出了柔宜斋。
柔宜斋里间,苏苏走后,五姑娘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靠在引枕上神色不明,好半晌才道:“不过是个丫鬟!”
碧纱平日里虽不言不语,却比浣纱更得五姑娘信赖,听了这话道:“虽是个丫鬟,又哪里有一点丫鬟的做派。”心里则想着苏苏身上那一身衣裳头面,哆罗呢的小袄,银鼠的皮裙,赤金红宝的头面,和主子比也一点不差,心中满满是嫉妒。
苏苏自是不知道柔宜斋里那对主仆的心思,便是知道她也只会“呵呵”,没必要理会,她靠的是老夫人,若先前还因为自小的情分对五姑娘有一点怜惜之情的话,如今光剩下腻歪了。
走了远些,打开手里的荷包一看,是两个双龙戏珠的戒指,细细的金丝编的金龙精致的很,嵌一颗黄豆大小滚圆的乳白色南珠。若是苏苏不知道出处还好,偏偏她还真知道这戒指的来历。
也是赶巧,年前苏苏去给三夫人送东西,听见三夫人和身边的管事嬷嬷说了一句半句。
这明明就是三夫人自己出私房打来给姑娘们玩的,如今五姑娘却说是三老爷进来的,若是个不知底的,真要认为三夫人这个嫡母苛待庶女,连这类的小玩意都要三老爷一个大老爷们想着。
还有前面那句“没什么好东西”,真是让人心寒。
三夫人对她自然不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六姑娘,但庶女该有的也一丝不差,不像大夫人、二夫人那么苛刻,几个庶出的姑娘里倒是四姑娘以前的日子最不好过。
不说三夫人,只老夫人平日和年节里给的首饰布料摆设等,换成银子,打几个五姑娘这般大的金人都够了。
苏苏装了一肚子气,好半晌平复下去才去了六姑娘的陶然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