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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百零四章】棺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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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人的认知中, 爱情是无理性的,它往往被归为感性的巅峰, 因为有太多的人会因为爱情而不顾一切, 疯魔到不能自已。

    但是, 在易尘的认知了解中,爱情不应该是彼此伤害或是汲取他人养料而生的关系,它应该是一段可以彼此繁衍并共生的感情。

    正如苏格拉底提出的爱情观那样,爱是美好的、道德的,强于兽性的本能,因真理而光辉, 双方平等且自由。

    如庭中树, 园中花那般葳蕤春深——这是易尘所认可的爱情。

    爱是南风知我意, 吹梦到西洲的思念与温柔;是玲珑骨骰安红豆的内敛与含蓄;是庭有枇杷树的怅然与遗憾;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帆难寻——爱是这般如水绵柔的温情,荏苒流年, 迷醉光阴。

    至于两性之间的接触, 易尘并不觉得那是肮脏的事情, 她认为那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结合, 就像爱会让人不自主地思念彼此一样。

    但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不难,理都懂……然而, 并没有什么卵用。

    易尘仰躺在床上,眼神微微涣散,整个人都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之中, 看似稳如老狗,实际心里的小人拿烟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此时的易尘正躺在床榻上,身上压着一个人,容貌清皎如月的少年仅着一件雪白的寝衣,双手撑在她的耳畔边,披散而下的墨发如水流般蜿蜒流淌而下。少年神情淡漠,目光平静地在怀中人的身上梭巡着,最后,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缓缓伸出手拉开了易尘的衣襟。

    易尘几乎是瞬间就怂了。

    少年的手指修长有力,冰凉温润宛如羊脂美玉,哪怕是做着这种暧昧莫名的事情,少年也神姿高彻仿佛研读经文般俨然肃穆。

    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易尘身为一位看惯了露胳膊露腿服饰的现代人本不应该对此感到奇怪,但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眼下的场景糟糕极了。不管是少年刚刚沐浴后尚带水汽的青丝,还是那双蒙了烟云般的眼眸,都让易尘感到了窒息一般的无所适从。

    这种手足无措的拘谨慌乱,在少年扯开她衣襟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身为一名嘴皮子很溜但实际有着眼中的社交恐惧症并且单身至今的童子鸡来说,少年身上的暗示意味实在有些超纲了。

    易尘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手指,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少年的眼眸,手却不能自已地微微颤抖了起来,她欲言又止,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你在害怕吗?”少年垂眸看她,那被握住的冰凉手指睁开了易尘的束缚,轻轻抚摸上她柔软的脸颊,“易尘。”

    他念着“易尘”两个字,语气轻忽至极,像拢不住的烟雾。易尘却仿佛被人锤了一记重锤一般,脸颊耳根都控制不住的发烫。

    “也……也不是。”易尘轻咳一声,她很想摆出经验丰富的从容姿态,怎奈何瑟瑟发抖的身体完全不配合,“就、就是……那个……”

    面对着少年认真的凝视,易尘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偏过头,有些自暴自弃地道:“我、我初次……有点慌……”

    易尘试图说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你年纪还小,血气方刚……会对女孩子的、的身体感兴趣也是正常的……我是说……”

    “你怎么会,咳,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易尘可没忘记尚未踏入箱庭幻境之前的少言根本就是一个只知道亲亲抱抱的纯情少年,不然也轮不到她在他面前装成熟的大人。

    “夫妻本就应行周公之礼。”气质已经完全不似少年人的男子轻轻摩挲着易尘的脸颊,沉吟道,“你害怕?”

    易尘苦着一张脸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在心里反复斟酌言语,力求不要伤到少年人的自尊心,谁知少年在她沉默的一瞬中察觉了什么,忽而放弃一般地将她搂进了怀里,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脊背:“害怕就算了,易尘。”

    道思源像哄孩子一般将易尘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语气平静:“别担心,本就不是为了让你害怕才这样的。”

    易尘有些慌乱的心绪被微妙地安抚了下来,同时也从道思源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深意:“……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嗯,霁云道友之妻。”道思源记不住女孩子的名字,只能抚摸着易尘的后脑勺,慢吞吞地道,“她告诉我,夫妻之间不应当如此生疏,我若不能让你安心,迟早有一天,你会因此离我而去。”

    易尘顿时汗颜,咬牙道:“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已经学坏了,变成肮脏的大人了,想拖你我下水而已。”

    不就是一个不小心睡了自己的师父十几次还重复生了十几次小孩吗?至于这么报复社会吗?

    ……对不起我错了,这个听起来真的很惨很应该报复社会。

    解除了危机的易尘感受到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就此散去,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她一放松就忍不住开始调皮,整个人往身边人的怀里拱,用头顶蹭了蹭道思源的下巴,问道:“你说,霁云道长和乔道友真的能把幻境中的孩子再孕育出来吗?”

    易尘本来只是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来缓解尴尬,谁知道道思源把玩着她的长发,语气淡漠地道:“很难。”

    “啊?”易尘微微一懵,“为什么?”

    “修仙问道之人纳气入体,炼炁而得道,为避免精气流失,故而女斩赤龙,男断白虎。”

    道思源解释道:“如霁云道友这般修为之人,寿命绵长,半步踏出五行之外,红尘自然不会为其平添一笔后嗣因果。”

    简单来说,万物生灵实际都是冥府中人投胎转世而来的,而得道者既然已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因果不染,万劫不沾,自然也不受冥府管束。在这样的情况下,治理三界生灵轮回转世的冥府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管束的生灵投胎成得道者的子嗣。

    道思源的解释简单明了,易尘却听得微微一怔。

    少言身为道主,早已成就了仙君尊位,他自然也因果不染,万劫不沾。

    也就是说,她和少言之间……其实是不能拥有子嗣的吗?

    易尘的心情有些沉重,算不上低落,只是有些遗憾。

    她是在父母的悉心呵护下长大,也在父母的舍命相救下活了下来,对于家庭,对于血脉的牵系,易尘心里是怀揣着一份美好的憧憬的。

    虽然有些遗憾,但易尘也不会强求什么,毕竟他们一位天柱一位天道,诞生下来的孩子未必能平安幸福的长大。

    想开了,易尘有些困倦地蹭了蹭道思源的下巴,语气含糊地道:“你有想过要一个孩子吗?”

    易尘随口一问,一般来说这种问题,只要回答一句“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就都很棒”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是换成少言这个比钢铁还要笔直的直男在听完易尘的问题后,居然严肃非常地摇头道:“我不想要孩子。”

    易尘顿时惊了,睡意都被吓跑了大半,忍不住从被褥里伸出两只手来捧住了少年的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能当一位称职的父亲。”道思源低头看着易尘,瞳孔深深,满怀郑重,“我会如包容天下苍生一般爱他,这样也无事吗?”

    易尘愣怔了半晌,听明白了少言的意思,一时间有些说不上话。

    ——像爱一草一木,爱山川湖海,爱鸟雀惊兔一般爱着自己的孩子,这样一听,反而有种莫名的可悲呢。

    “我明白了。”易尘摸了摸少年的脸,“没有私心,大爱至公,会不会很累啊?”

    “不会。”少年认真地道,“除大爱至公以外的所有,尽数给予了你。”

    易尘微微一怔。

    “我会像守护自己的道一般守护着你,如钟爱天地红尘一般倾心于你,似我悠长寿数那般此心不移。”

    “所以——”少年叹息,“我无法像爱你一般爱着那个孩子。”

    “这是我仅剩的私心,所以——”他喃喃着,低头轻碰她的唇,“对不起。”

    “笨蛋。”易尘抿了抿唇,“你要扛起这么多责任,已经很累很累了,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

    “大不了孩子领养就好了,有什么关系。”

    易尘也没想到,她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很快就一语成谶了。

    魔匠穆巫打造出来的世外桃源是以牺牲其他地方的平民百姓而作为代价的,一个晋国王宫里,就起出了无数作为阵法命脉的尸骨。

    这些尸骨都是女婴,最小的不过刚出生,最大的也不过五岁,这些拥有皇族血脉的公主都被残忍的杀害,灵魂被炼化在尸骨之中,成为沾染无数怨秽之气的“阴骨”,这些阴骨数量太多,而且怨气厚重,若不能令其中的灵魂轮回往生,只怕会酿成大祸。

    这些阴骨,想要如同子州云台县那般镇压后用死生阵法将之化为生机也是不可取的,毕竟阴骨里蕴含着婴孩的灵魂。

    易尘第一次看见这个埋藏在晋国皇室地底下的阵法时几乎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作为布阵材料的女婴阴骨以外,这个阵法的阵眼居然是一个不过两岁大的小男孩。

    易尘和道思源找到这个男孩时,小男孩是被钉在棺材里埋藏在地底下的,若不是易尘察觉到不对将阵法挖开,他们可能都没办法发现这个被藏起来的小男孩。

    “纯阳之体,真龙血脉。”道思源看着那眼神空洞不断撞击着棺材板的幼童,不由得轻阖眼帘,“造孽。”

    穆巫所行之事乃是逆天之举,但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疯狂到了这种境地。

    道思源摧毁了那小小的棺材,易尘则动用了谦亨留下的戒律,以“肉白骨”治愈了小男孩身上的伤,将这小小的男孩抱在了怀里。

    “晋国的皇帝是穆巫的傀儡,这个男孩,应当是当年年幼登基的崇阳帝。”

    小男孩的真实身份就是如今晋国的皇,也就是穆月语所“嫁”的那一位皇帝,男孩的年纪应该已经不小了,但是因为纯阳道体之故而被穆月语残害化为了箱庭之阵的阵眼,从那之后就再也不曾长大,反而被傀儡顶替了身份。

    易尘抱起这个小男孩时,这小小的孩子依旧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撞击的动作,眼神空洞无神,连憎恨都没有,仅剩一片死寂。

    即便心大如易尘,看着这一幕都觉得心酸不已,她把男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好了孩子,你已经出来了,别怕。”

    陌生的体温似乎让这个不曾感受到温暖的孩童感到了困惑,但他下意识地伸出软绵绵的手死死地缠住了易尘的脖颈,不愿意与温暖分离。

    “我要收养他。”易尘抱着这个不愿意撒手的孩子,嗓音沙哑地道,“往昔一如昨日死,以后……你便唤作‘莫喑’吧。”

    喑,小儿啼哭。

    莫喑——愿这孩子以后的人生能幸福安康,再无苦痛与泪水。

    至少,可以这样期待的吧?

    穆巫死后,晋国成了一个天大的烂摊子,好在道思源身为大派弟子亦懂权衡之术,很快便平定了晋国的动-乱,扶持了一位宗室皇亲为帝。

    穆月语远嫁而来,用的身份是江国公主,为了这事,晋国险些和江国开战,好在易尘劝解后,晋国这才以修生养息为主。

    江国实际也无辜,本来穆月语顶替的这个公主身份也只是因为貌美而被皇室封为公主的义女而已,谁知道公主居然是个魔修?江国与慕男色的晋国不同,江国慕艾色,凡间女子若有皮相秀丽的皆可获封,每年都要拨一笔阿堵物去供养那些美人出身的公主郡主乡主。

    只是经此一事,江国的优良传统怕是要断了。

    晋国的动-荡平息之后,那堆积如山的尸骨也成了晋国皇室的心头大患,为了镇压阴骨,道思源被困于晋国,无法离开半步。

    道家清正之气倒也能超度亡魂,只是道思源是一名剑修,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易尘思考着身为天道要不要出手之时,一位风尘仆仆的光头和尚来到了晋国,提出超度阴骨。

    “贫僧芬陀利,愿担此责。”

    满身风尘几乎有些灰头土脸的佛僧不负曾经光鲜亮丽的出尘之姿,唯有一双明眸清澈如泉,一如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自己死了。

    对,在道主心中,大爱众生,易尘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天地红尘众生无数。

    质量无法改变,可以数量来引起量变嘛。

    23333,佛子出场了,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白莲花?

    跟大家说一下,之前佛子出场的那一段里,我曾经强调过,这个世界的佛教还不完整,未成气候。

    我对佛教的了解不深,主要走华国本土这边被道教文化熏陶改变过的佛理,所以请勿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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