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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两份三凌鸡,天字一号、五号桌客人要带走的。”
小二唱喏一声,又转去了另一桌。
王正小侍卫嘿嘿笑说:“李大哥,你莫非也是带回去给某人补身子么?”
这小子耳朵居然灵便起来了,李陌一哼了声:“你小子就知道乱说,救人便救人………那姑娘的伤一直没好………回头多给些银子,若是有了胃口,请济世房给她每日炖些进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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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中饭,李陌一提着竹篮向济世房走去,那些小子自是没一个肯陪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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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房的坐堂大夫与抓药下人都已认得他了,见他进来,那下人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李大爷,又来看王姑娘啊,她出去了,正在后门那山上站着呢。”
“山上?”李陌一说。
坐堂大夫说:“王姑娘的伤势好得很快,起来活动一下更有益的,躺久了反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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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晤面令王沐一直不安,她无法入睡,李陌一的话不停地在她的脑子里浮现。
那日过后,她开始去暗自调查李陌一。
她发现要听懂那个人的话很难,但是那使她有一种快要支离破碎的感觉,所以她还是继续去调查那个人。
她感觉自己无法完全理解那个人所讲的东西。
王沐有股冲动想和他相处,引起他的注意,探测那充满他整个人的谜。
她似乎很害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又似乎无法避免。
在上次晤面之后的一天里,王沐一直在考虑要跟他说些什么,该怎么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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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王沐走进自己的房间,发现那个人正静静地坐在桌前,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及膝长衫,整个垂到膝盖以下。
看到她进来,李陌一快速地跳起身,双手稍稍一合向她致意。
王沐坐下来面对李陌一。
李陌一看出她很紧张,于是要她安静地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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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王沐开始说话了。
她一向都很自信,虽然话头的起先有点犹豫,不过很快就能正常地开始向李陌一倾吐自己原先计划好要说的话。
王沐谈到自己的生活很令自己感到充实,也谈到她对那些不幸的人的关怀,攀登高处的渴望,在与人合作活动中的任务以及对奇绝之术的兴趣。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语和她想给李陌一的印象中。
过了一阵子,她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在注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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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抬头一看,发现他正在注视自己,他的眼中有一份质疑,还有很深的探索。
王沐开始犹豫起来,于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停了一会儿,李陌一说:“上次我注意到你,你安静的时候,脸上有很深的哀伤。”
王沐把想说的话全忘了,除了心中的哀伤,什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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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拒绝让这个伤痛浮现,它深深地埋在她心底,很少有机会令她感到冲突。
一想到别人可能怜她、哀她,便觉得恐怖,于是就以重重的激进行为将这个伤口裹住了。
她从未和任何人甚至她自己提起过她的寂伤。
然而,在这位沉静的陌生人面前,所有的面具都被打掉了。
王沐看着他的眼睛,从其中她见到自己的脸孔。
就像一条被抑制已久的激流,她的话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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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儿时,王沐是三个孩子中最害羞而文静的一个,家中大人稍微严厉一点她都会受伤。
家里其他的人皮肤都很白,只有她皮肤黝黑。
很少有人注意她,她说自己其实应该生成男孩的。
那时候,王沐住在一个大而破旧的屋子里,她经常都是一个人,最喜欢从屋旁的说书先生那用零银搜刮那些很不容易懂的书来读。
她记得自己时常坐在孤零零的长木椅上,面对一棵老树,专心聆听着天仙妖怪之类的神话故事。
讲故事的人是一名长着白胡子的说书先生,同时也是个补鞋裁缝,名叫穆丁,他整天都坐在街道上缝鞋子,闲时才会开始说书。
夏日里席扇散发清香,至今记忆犹新。
另外她还记得和自己的随身丫鬟一块儿散步,那个丫鬟时常告诉她各种植物和花卉的名称。
她从不玩闹,也很少和其他小孩一块儿戏耍。她很怕自己的父亲,却又暗自崇拜他。
十一岁的时候,她开始改变…………
成长和年少真是令人陶醉。
骑马、习武,她开始渴望被人爱慕,活得是那么热切,甚至准备好全然迎接整个生命。
…………
后来。
王沐突然患了某种病症,造成强烈的抽搐和失明。
她还记得黑暗中那份不知所措的苦闷和眼前翻腾的各种色彩:天蓝色、传说中康塔鸟的七彩与火焰的蓝光。
她的脑子被身体的抽搐摧残得十分严重。到今天她都记得最后剩下的那一片沉痛的孤寂感。
后来在模糊中视觉逐渐恢复,许许多多的灰点渐渐聚集成形。
她的脑子停了一下,倾诉突然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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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再度抬头看着这位奇怪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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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最爱的父亲的亡身快速地在她心中浮现,她感到一阵忍不住的心痛,眼泪又不停地流了出来。
她的话又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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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说到生活中的许多伤痕,生存的奋斗,逐渐增长的残忍与无情。
她的内心愈来愈同石,攻击和野心也愈来愈强,她迫切地需要成功。
多年来,她的脑子、她的心,全都了无生趣。最后就真的剩下一片绝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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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陌一的面前,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早已被遗忘的过去,再度成形、觉醒。
似乎眼前这人就像一面映照一切的镜子。
此刻处在这片玄妙的领域里,令人生起无限的力量。因此多年来折磨她的一些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说这些事带给她极大的痛苦,然而他的倾听却像微风,又像浩然无边的大海。
正当她大声哭喊时,李陌一突然对她说:“你有没有看到屋外那朵落下来的花?”
当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有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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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和李陌一在一起已经两个时辰。
待李陌一离开房间之时,她的身体好像快要粉碎了,但是一种奇妙之觉却因而产生。
她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种全新之物,似乎是从一个又深又远的地方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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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连好几天,王沐更加迫切的去暗自调查那个人,打听他的来历、背景、经历,也开始思考他所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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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一路顺绝地往回走,刚走过石桥,就见王正小侍卫他们大呼小叫地跑过来,李陌一一愣,抬眼向他们背后望去,没见有人在追,这是怎么了?
“李大哥,李大哥,总算找到你了………”王正小侍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回官邸………天龙山庄官邸………好多………好多大人在等你。”
李陌一大惑不解地说:“等我?等我干啥?先前差县御吏谢大人不是许了咱们一天假吗?难不成………难不成他们又听说了什么,要将我当场罢职不成?”
“不………不是,据说是出了件命案,那些大人们等你去破案呢。”
近旁的另一个小侍卫喘了两口,气顺了之后替王正小侍卫答说。
“啊………”
李陌一傻眼了,自己是立陵城中的一个小小书吏,来到天龙山庄之后啥都不是,天龙山庄和北镇队马司那么多人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为什么出了案子就抓他去破案?
他却不知道自从那天,北镇队马司司长——陆某大被人深夜闯入家中暗暗地教训了一顿,从此天龙山庄地界的上下差员都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个名叫李太平的小小书吏绝不简单,千万不能得罪,否则后果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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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上位者喜欢故作神秘,下面的人则喜欢捕风捉影,于是李太平的故事很快便被传得神乎其神,有眉有眼儿。
“听说李太平从小就被一位高人抚养,那位高人不教他四书五经,只教他各种杂学,所以他才没去参加科举考状元,倒是当了个小小书吏,若非如此,他哪会博闻识广那么厉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李太平身边一直有不世高人暗自指点与保护………说不定就是遁世隐居的天下第一高手——赵天败呢。”
“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你们没我消息灵通了吧,哈哈………李太平这小子来历不凡是绝对无疑的了,你们知道吗?昨儿个才有人查过他,听说他身携巨款,少说也得有个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他若非大有来历,岂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假言往往都是越传越离奇,越传越合理的,大伙儿下意识地传递着大家都感兴趣的消息,顺带儿便将那些不合理的旁枝末节给抹去或者合理化,在他们有心渲染之下,关于李太平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连他骤然巨富这么扎眼的事都成了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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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上亲临此地,游行自在乐不自明,镇得的差员们都不懂得干活了,大家生怕在帝上眼前出错,做起事来也缩手缩脚,巴不得有人帮忙把事情做了,无伦好坏都最好与己无关,但就在这个时候,出命案了。
大伙儿好不容易才保持的‘无案’成了泡影,况且这个亡者不是寻常人,而是一个学之尽的尽生。
学之尽乃是设立在京都的一个学府,兼具师部与最高学府双重身份,里面的学生个个都是有来历的,一旦学成出来基本上都是有个品级的,倘若案子拖久了或是办得不好,有人报上去,那可就是掉脑袋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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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案’已成泡影,更不能因为这个案子害了自己,因此案发之后都无人愿意接手,眼看谢大人就准备强行摊派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突然灵机一动,他找到差县御吏谢大人对他进言:“谢大人,那个李太平不是号称见识超绝吗,依我看………将这个案子交给他,岂不是就可得两全了吗?”
天龙山庄差县御吏——谢千被他一语点醒,心中豁然一通,右手一锤左掌,喜说:“对啊,他若顺利破案,我们丢了包袱,那位也会很高兴………说不定我们还有举荐之功,他若是破不了案,连这等人物都破不了的案子,咱们破不了又有什么不对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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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陌一就被莫名其妙地召回了天龙山庄的府长官邸,谢千亲切地接见了他,并将破案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不过李陌一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权益:“大人,这个案子既然交给我负责,那就要以我为主,凡是涉及本案的人员我都要亲身询问甚至抓捕,另外请大人给我安排几个精明强干的侍卫及天龙山庄最好的仵作参与破案。”
“没问题,一切应汝之所求,务必尽快破案,这个案子关系重大啊………”谢千语重心长地说。
看到谢差县御吏那奇怪的目光,李陌一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黑锅他背,送命他去………算的可真精………
李陌一带着王正小侍卫等几个立陵城的、天龙山庄的侍卫,还有一个仵作来到了案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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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片闹嚷的集市之后,不久便来到了亡者租住的地方。
集市上茶肆、酒楼、饭馆、商摊、说书场地应有尽有,站在亡者门口都能听到集市上传来的嘈杂的吆喝声,扭头看到这一块闹哄哄的地面,李陌一忍不住向前来督案的府长步大人说:“大人,亡者真的是一个尽生?他难不成没听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
步震山笑说:“那不过是一个捐尽罢了,捐了银子进学之尽混个出路罢了,又岂会有心真的读书,不过平日这里也没有这么闹嚷,这不,十五元宵节刚过,所以唱戏的玩杂耍的人多了点儿。”
“原来是个花银子买出路的二世祖。”
李陌一恍然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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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一个小院,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横躺在屋中,他仰天而躺,心口被刺了两刀,红迹流得满地都是。
经验丰富的仵作很快就将他的亡因报了出来:“亡者心口被连刺两刀,刀刀命中要害,第一刀刺中肺,第二刀拔出后直刺心门,导致亡者当场身亡,凶手手法熟练相当残忍,从红迹凝固的颜色来看,亡者应该是天亮之前遇害的,亡者面上有新鲜抓痕,怀疑是凶手所为,手臂、掌心皆有伤痕,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些都是在打斗中挡架对方凶器受的伤。”
亡者是一个尽生,而且是个捐尽,也就是花银子买来的的身份,家中是个大户,王正小侍卫他们小心地避开地上红迹,将房屋简单搜查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难不成是入室劫财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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