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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庸和师无咎自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风家人看来也是真的着急了, 当即就将周长庸和师无咎领着去了女鬼修那里,希望能够尽早加快时间,最好在五天之内就能将阵法稳定下来。
“时间能不能缩短,我要先看看这两人能不能用?”女鬼修看见周长庸和师无咎两人过来, 表现的十分平静, 好像根本不曾和周长庸动过手一般。
别的不说, 女鬼修这心态是真的稳。
孤身一人前来风家,果然是有底气的。
“那……”
“活人在此, 不利于我刻录阵法。”女鬼修轻飘飘的瞥了风家人一眼, “你且三日后前来,到时候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风家人有些迟疑的看了周长庸和师无咎几眼,见周长庸他们一言不发,一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还需要我动手请你出去么?”女鬼修反问道。
“好的,在下不打扰三位长老了。”风家人识相的退了出去, 将场地留给了周长庸等人。
周长庸和师无咎两人泰然自若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其中师无咎纯粹是在旁边坐着看戏,压根就不打算参与周长庸和女鬼修接下来要进行的对话。
他能够陪周长庸来到这里坐着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再说了,就他们这点微末行为, 不过小打小闹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姑娘你让我去调查的事情,在下的确查到了一点眉目。”周长庸见周围已经无人, 率先说道,“不过因为时间有限, 加上我又是外来人, 得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这风家困住的,是一个凡人女子的魂魄。之所以请来我们鬼修做供奉长老,是为了从这女子口中得到《点风决》的下落。若是其中还有什么残缺之处,还请姑娘不吝指教。”
女鬼修微微挑眉,倒是有几分惊讶, “周道友倒是速度很快,这才短短一天时间,就已经查到了这么多?我就说这风家人怎么突然又开始着急了,想必是因为周道友你了。”
对方不但修为高超,心计也不弱,这倒是可以多观望观望。她孤身一人前来风家,对于很多事情也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好说,不过一点微末伎俩。”
“你想要知道什么?”女鬼修总算相信了周长庸几分。如果对方真的是风家人派来的,不会打草惊蛇到这个地步。而风家人若是需要周长庸如此行为来试探她的话,可见对她的怀疑也已经很重了,断不会让周长庸还过来和她一同刻录阵法。
“还是原本那个问题,姑娘和风家家主风小楼,是什么关系?”虽然周长庸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不过面对正主还是直言询问效果更好。
“他是我弟弟。”女鬼修倒是不意外周长庸问出来的这个问题,她摘下面具,露出和风小楼极为相似的脸庞,“我名为风细细。想必周道友也听说过风小楼曾经的故事,他是在风家年轻一代被屠杀殆尽之后,才起来的。”
这倒是和周长庸的猜测对上了。
他们二人生的如此相似,毕竟有血缘关系。以他们两人的年龄来看,不是兄弟姐妹,便是子孙后辈。
但对方是鬼修,还是同辈中人的可能性更大。
“是风小楼动的手?”周长庸不由猜测道。
“他没有动手,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风细细的神情十分冷静,她当初的愤怒和不甘,早已经在这无数年月里消失殆尽了。
只是面对陌生人要谈起家中的事,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自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们姐弟两人相争的事,已经无法避免。
“我们父亲有过很多侍妾,因此我们也有不少兄弟姐妹。我和小楼,并不是一母同胞,但因为我们两人出生的时辰很是相近,所以连名字都是一起取的。伫倚危楼风细细,当时父亲就从这句诗里,直接取了字给我们当名字。所以小时候,我和他的感情是很好的。”
他们姐弟年龄相仿,加上住的又近,感情想要不好都难。风细细也一直认为风小楼是一个很好的弟弟。
风小楼喜欢玩,喜欢享受,不喜欢承担家里的责任,那么就由他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人来就好了。这并不算什么,风细细也愿意看见自己的弟弟,相比起她来可以过得更自由自在一些。
故而当初家族提出要和雷家联姻,风细细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风家生活的艰辛,她作为风家的女儿,自然需要为家族出力。再说,她也没有心上人,无所谓嫁给谁。
但就算风细细对于自己联姻的对象没有什么感觉,但成亲对于女子来说,始终是大事。
她穿上华美的嫁衣,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日后如何改善两家的关系,想着如何对待自己未来的道侣,在出嫁前的一夜,她甚至没能睡着觉。她做了那么多的思想准备,却没有想到,原本应当作为两家联姻之好的婚宴,会变成他们风家的地狱。
所有为风细细来祝贺的兄弟姐妹,除去风小楼之外,无一幸存。
直到她成为鬼修很久之后,那一日的记忆还是会不时出现在她的梦魇之中。
她看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在他她面前一个个的被杀死,她名义上的道侣,甚至没有正眼多看她,而是手持着法宝,对着她攻击了过来。
鲜血的颜色和嫁衣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到一阵痛苦之后,就陷入了长长的迷茫中。
她死的也并不轰轰烈烈。
“死前,我其实是很开心小楼能逃走的。”风细细脸上浮现一股淡淡的哀愁之色,“我的尸体被抛入河中,不知道漂浮了多久,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师父救起,成了鬼修。只是等我开始修炼并找回以前的记忆的时候,我的尸身早已经化为白骨,而曾经的风小楼,也已经成为了风家家主。”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她成为鬼修而重获新生,曾经的弟弟也成功报仇雪恨,只待姐弟相见,就是一场亲人重聚的好戏。
可惜老天爷大概是不喜欢看这种老套的戏码,免不了就要多生波折。
“我是个凡事都是想要弄明白的人。我恢复记忆之后一直觉得很奇怪,当初城中风雷两个家族联姻,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也是因此,风家才会没有防备,因为怎么看,雷家对我们动手都是弊大于利。而且,风家精锐尽出,雷家要对我们动手,也会造成自己不小的伤亡。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清楚,于是就费尽千辛万苦去查,这才查明了真相。”
但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原来当初,父亲是想要将一半的《点风决》送给我当陪嫁。”风细细脸上哀痛之色越发浓了,直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这个她查出来的真相,“那个时候,风家无力保护《点风决》,而只剩一半的功法,也不能给风家带来什么助力。因此,两个家族达成协议,《点风决》作为嫁妆,两个家族会齐心协力共同寻找剩下的一半功法,等到它完整之时,两个家族可以一起修行。毕竟同在北风城,修行《点风决》事半功倍。”
雷家没有如《点风决》一样厉害的功法,但是他们的根基却比风家来得深。
风家创建北风城,主要还是依靠风家老祖。但雷家,人才辈出,高阶修士是风家一倍之多。
“风小楼不愿意看见两个家族联姻,更加不愿意你将《点风决》带走?”周长庸觉得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只是如此的话,杀你一人足以。”
而且当初那样的情况,风家年轻一代几乎都被杀光,可见雷家也是杀红了眼。在那样的情况下,风小楼若是幕后之人就没有办法确保自己的安危。而且周长庸也不认为两个家族的问题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修真界的这些家族,几乎都只会以利益为核心行动。
“这也是我至今想不通的原因。”风细细缓缓摇头,眼睛里同样闪烁着不解和疑惑,“但我十分确定,当初雷家要对我们风家动手这件事,小楼是知道的。他知道,但是他没有说。之后他又灭了雷家报仇,我实在难以理解。这一次他来招揽鬼修,我便趁机前来,为的也是找到当年的真相。”
“那个凡人女子的魂魄又是怎么回事?”周长庸继续问道,“一介凡人的魂魄,能够留存这么久么?”
“她并不是简单的凡人女子,她只是被废了修为,才会沦为凡人,相比之下,她的魂魄比一般凡人还是要强上不少。只是因为时间太久,她的灵魂也渐渐变得无力,这才处于随时要魂飞魄散的地步。我说要十天的时间才能刻录好阵法,并不是说谎。我见过那个女子魂魄一次,恐怕用一次阵法之后,她就要彻底消失了。”风细细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但我师父算出来,说这个女子说不定能够解答我的心结,所以我才过来的。”
“你的师父,是妖族中人吧。”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的师无咎突然张口肯定道,“龟妖天生就擅长卜算,想必你之前寻找真相的时候,得到他不少帮助。他能够救下你,又送你面具,还能指引你到这里来解开心结,大概应该活了有两千年了吧。”
风细细听见师无咎的话,就宛如刺猬一般,瞬间竖起了所有的刺,看着师无咎的眼睛里充满了忌惮和不安,“你……你是我师父的仇人?”
她方才可根本没有泄露过关于师父的一丝一毫信息。但是对方却能够说出她和师父生活在一起的事,还能推算出师父的年龄,怎么看怎么可疑。
不看还好,仔细看去,风细细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之前她只是粗略扫过,并没有仔细观察这对师兄弟的情况,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周长庸是主事之人。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个不怎么说话,看什么都懒洋洋提不起劲来的人,才是深不可测。
“你身上妖族的味道那么浓,本座怎么可能不清楚?”师无咎嗤笑了一声,“至于仇人?我想你的师父还不够这个资格。”
区区一只龟,也就是偶尔被他想起逗逗的水平了。
“师前辈。”周长庸有些无奈,之前师无咎还说他不懂得怜香惜玉,这说的是他自己才对吧。看看,师无咎几句话下来,这个风细细就差没有直接冲上来和师无咎大打出手了。
他好不容易打消了风细细的疑心,要是就这么前功尽弃了,怕是要气得吐血。
“风姑娘,你放心,师前辈只是和妖族有旧罢了。”周长庸小声安抚了一句。
“你们不是师兄弟?”风细细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的秘密怕是不比她的少。
“笑话,本座怎么可能有这么没用的师弟?”师无咎冷哼了一声。
且不说他有没有师父,要是他的师父瞎了眼睛收下周长庸当徒弟,他就敢叛出师门。
周长庸无言以对,只能微笑。
风细细察觉到场上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一时也不敢随便开口,唯恐给自家师父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咳,风姑娘,你所用的阵法是何原理,还请赐教。”周长庸不得不圆了个场,师无咎兴致一来就说两句,指望他收尾是不可能的。
“在下只学了鬼修功法,对于其他鬼修手段一无所知。之前我也并没有欺瞒姑娘你,我的确是因为听说风家有鬼修出没才前来讨教的。”
看风细细的样子,想来对其他手段颇有心得,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你只学了功法?”这一下轮到风细细吃惊了,“可你之前手下的那个白衣童子,已经能够破了我的阵法,难不成那是那童子本身的实力?”
周长庸但笑不语,算是承认。
风细细打量着周长庸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她从师父手中得到的鬼修功法,传承已经十分厉害,不然她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就修行到如此地步?但眼前这个青年,似乎更加厉害。只学了功法,就能驱使那么厉害的鬼童子,若是他再学了其它手段,恐怕来日成就不可限量。
“可惜我鬼修一脉道统凋零,不然以周道友你的本事,怕是能够大放异彩。”风细细忍不住感叹了起来。她修成鬼修多年,哪里能不知道如今道统困境?如今见到周长庸这样一个后起之秀,心中又是激动,又不免为他感到惋惜。
鬼修道统几乎断绝,如今剩下的都不过是前人馈赠。越是修行到后期,就越是要自力更生。这对修士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走前人走过的路比自己开创一条路要简单得多。
“我接下来要刻录阵法,你若是不嫌弃,就在一旁看着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一定尽力为你解答。”风细细一边说着,边看向师无咎的方向,“只是我师父那里,还请你们保密。”
一个擅长卜算的龟仙,对于修真界来说是个相当奇特的存在。万一消息泄露,恐怕会有不少大能前去打扰师父平静的生活。
师父对她来说大恩难报,她怎么能给师父引火烧身?
“随便你们。”师无咎只是闲得无聊而已,哪里会去管一个小小的龟妖?更不用说纡尊降贵亲自去找了。
“风姑娘尽管放心。”周长庸笑道,“今日风姑娘教导之恩,在下必定偿还。”
“偿还便不必了,鬼修一脉本来相互帮助才是。”风细细摇摇头,“只是时间有限,也不知道你能学到多少。”
“在下必定尽力。”
周长庸尽力学习的后果,就是在十天内之内不但学习了鬼修的阵法,还学会了上百种驱使鬼魂的符箓。
风细细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麻木,也不过花了短短十天时间而已。
周长庸这样的人大概生来就是为了气死其他人而存在的。
他从第五天开始,就已经举一反三,一通百通,不但学会了鬼修阵法的诀窍所在,还帮着修改了一下风细细如今刻录的阵法,加快了阵法的完成。
原本需要十天才能完成的阵法,五天就已经完成了。
第六天周长庸就主动要求风细细画符,她画一张,周长庸就模仿一张。
最多不过画上三次,周长庸就能画出一张完整的符箓来。
风细细不由的开始怀疑人生。
师父常常夸她是鬼修的好苗子,以后必定能以鬼修之身飞升,只待心结解开,等着她的便是通天道途。
可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她是为了鬼修而生,恐怕这个周长庸就完全是为了传承鬼修道统而生的了。
对于自己学习快的这一点,周长庸还有自己的理解。
风细细忍不住问出了口,周长庸受了她的帮忙,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底,生灵的魂魄只分为三魂七魄而已,不管这些鬼修阵法、符箓、丹药如何变化,说到底都是作用于魂魄之上。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又名天地命三魂,七魄则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魂为阴,魄为阳,各自分管不同区域。”
周长庸娓娓道来。
前面说的还是比较正统的理论,到了后面就画风突变,风细细发现自己再也听不懂啊了。
”如果我们列一个方程,三魂为x轴,七魄为y轴,进行等式运算,又或者直接划分树状图,就会发现不管这些东西如何变化,它的核心曲线都是不变的……”
“符箓就更加简单了,只要将它们拆解成不同的点和线,就会发现它们的纹路其实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周长庸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并且还将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东西直接演示了一遍给他们看。
风细细:……
师无咎:……
周长庸的一番话,成功的让原本以为自己精通鬼修手段的风细细彻底迷茫。
她学习这些阵法和符箓,向来都是一个个来,彻底吃透一个才会去学下一个。但周长庸却是一口气全部都学了,从中找到一些所谓的规律,然后开始逆向推演。
身为大乘期的周长庸,神识何等强大?几乎堪比现代的超级电脑,一些数字运算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压根就算不上难。
再者,他主修的《度亡经》本身就是注重魂魄的,有了功法打底,再去学其他东西,自然就更加快速了。
“这些不过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简单运算罢了。”周长庸见这两个人完全听不懂的样子,难得生出一点孤寂之感来,“也罢,思维方式的形成几乎都是由环境所决定的。在这个修真界里,想要拥有正常的逻辑思维是很难的。”
因为修真界里,基本都是感性思维的天下。修真讲究悟道,而到底怎么悟,悟什么,却从来都不会提。
环境决定思维。周长庸到这个世界之后,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让自己成功接受这个世界的观念的。
随时随地会有性命之忧的修真界和法治健全的现代差的实在太远。若是适应不了,周长庸大概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年就能死好几次。
“这位前辈,您听懂了么?”风细细着实无语,只能看向师无咎的方向。
师无咎看着风细细和周长庸,突然开始叽里呱啦说了好长一句。
风细细和周长庸两人都没听懂。
师无咎又说了一大串。
周长庸有点琢磨出味道来了,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妖族语,你也是妖族?”风细细这一次听出了一点门道来。虽然还是听不懂,但她听着似乎有点熟悉,以前师父好像也说过几句。不过师父会说的妖族语不多,只是偶尔说过一点罢了。
“……既然你们听不懂妖族言语,那么你们人族的东西,与我何干?”师无咎没有回答风细细的话,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所以这种愚蠢的问题,不需要再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