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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此处, ‘莫耐的精|液被涂到内裤上作为强|奸证据,被定为强|奸|犯顶罪’的假定呼之欲出了。
“哈, 这莫非预兆着莫耐是个清白无辜的好人?”纪询自言自语,“不对,这似乎有些主观色彩,还容易影响到对卓藏英高爽灭门案的判断。再说,天底下有这么多好人吗?好人全被冤屈入狱?这可是对我们司法系统明目张胆的讽刺……当然,最关键的是, 这种故事情节实在太老套了,都不用写,就知道写出来一定会扑街!”
霍染因对这样的纪询有极大的包容性。这时他也不指责纪询满嘴跑火车了, 只稍作纠正:
“不,这只是论证了过去的定罪证据链不够充分。它提醒了我们,内裤上沾有莫耐的精|液≠莫耐就是强|奸|犯。”
纪询扬扬眉:“那就用穷举法吧。1、莫耐是强|奸|犯, 后面略。2、莫耐不是强|奸|犯,有以下几种可能, a、精|液是他主动涂在内裤上的,b、精|液是他被动涂在内裤上的, c、精|液是他被动但默许涂在内裤上的。对了,内裤上有宋听风的dna吗?有确认它属于宋听风本人吗?”
“没有,只化验过莫耐的。”
“……不如你先致电一下柳城的同事,让他们加急做个化验我们再做后续推论?不然可能性会说的口干舌燥。”
霍染因用另一只没被纪询握住的手, 略有些别扭的绕过腰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言简意赅, 只交流了半分钟就挂断电话,接着说:“不用从这方面考虑。能接触莫耐的精|液的,无非是莫耐本人或他亲近之人。”
“本人, 哥们儿,约|炮对象,嗯,这哥们要是gay后两项可以合并同类项了。哦——还有用安眠药之类的放倒撸|管|取|精。真是奇妙,男人醉酒后无法勃|起,吃了安眠药睡着了勃|起却没有障碍。”写小说的总是容易发散,纪询在聊案子的同时也没忘记点评一二,“调查方向是很明确的,可惜这个案子过了十年,平白多了无数障碍……”
然而再多的障碍,也不可能不调查。
莫耐依然被扣在警局里,对其本人的询问,就交由专业人士负责。
至于哥们儿与约炮对象——恐怕还得从柳城大学查起。
柳城大学里,莫耐曾在一家手抓饼店工作过,并伪装大学生身份,谈了一个校内女朋友——受害者宋听风的室友,程想。
程想毕业读研后,就前往首都工作了,同宁市很有些距离,两人遵循就近原则,没有在第一时间前往首都寻找程想,而是先往柳城去。
柳城距离宁市就近了,开车一两个小时,高铁更近,三十分钟的事情。
这回他们没有带枪,索性选择高铁前行,方便一些。只是在临进高铁站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有一对年轻男女迎上前,拿着一篮子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软声央求道:
“先生扫个码好吗?扫个码我们送你小东西,这是我们的任务,做不完会扣钱的。”
“不了,谢谢。”霍染因明确拒绝。
“啊……”纪询就没那么坚决了,发车时间还早,在小年轻的包围下,他摇摆了一下下,这点摇摆立刻被女生发现了,于是更多的哀求接连送上。
纪询稀里糊涂地连扫了三四个码,算是完成了他们的要求。在两个小年轻喜笑颜开的表情中,纪询在他们的小篮子里翻了翻,发现除了纸巾以外,都是些女生用的橡皮筋发夹。
纸巾他们有了,带那么多也没有意义。
纪询翻了半天,翻出个带弹簧的小鸡发夹,问霍染因:“要吗?”
霍染因以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纪询。
“好吧。”纪询耸耸肩,“你不要我要,还怪可爱的。”
说罢,他一抬手,把发夹夹到了自己的脑门上,接着就顶着这个夹子,一路过了安检上了车,车子一发动,纪询脑袋上的小鸡就一晃一晃,啄米似啄着纪询的发丝。
霍染因:“……”
纪询玩手机:“刚才扫的人通过了我,咦,还是个做美容整形的,给男人推美容整形医院?我需要这个吗?怎么不来点烟酒茶叶球鞋代购什么的……”
但是闲着也是闲着,足足半个小时的车程呢,纪询开始和对方聊天。
诸如这个整形美容,是医院资质还是美容院?最近有什么活动?主营业务拳头产品是什么?有什么成功案例?有哪些职业医生资深专家?地点在哪里?项目单拍个照片过来看看吧?室内环境有没有视频能够直观地了解一下?
纪询运指如飞,种种问题接二连三问出来,相较于他想到什么问什么的迅疾,手机对面的这位整形顾问,似乎就不是那么的专业了。
“你说,”纪询略带玩味地问霍染因,“做微商销售的怎么还背不下资料,背不下不能直接发软文链接吗?”
“培训不过关。”霍染因,“当然也有可能是——”
“骗子中的骗子。”纪询接上话,“搞微商的,骗子一堆,但都还挺会唬人。这么一个朋友圈一条相关宣传都没有,资料磕磕绊绊,聊天又不主动积极,问一句半天才回复的反倒少见。”
“所以图什么呢,盗取我的朋友圈和私人信息搞套路贷吗?但本人已经机智的隐藏了。”纪询费解问。
“知道他是骗子你还聊得这么起劲?”霍染因无语反问纪询。
“这不是无聊吗?”纪询说,“聊个十来分钟他就替我游戏任务免费点了好几次好友帮助了,我帮你们榨取一下骗子的精力,也是为了社会治安尽了绵薄之力。”
“我还得感谢你?”霍染因微带嘲讽。
“啊,不客气。”纪询说,他偏了下脑袋,头上的小鸡跟着他一起扭动身子,胖乎乎的鸡身左右晃荡了一下,都将纪询的发顶压弯了些。
霍染因:“……”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那里瞟。
纪询忽然又低了下头,发夹上的小鸡气势凶猛,往下一扑,啪叽,撞进发堆里。
霍染因:“……”
他困扰地抬起手,按着眼睛。
“哈,开始快速回复我了。”纪询看着手机的聊天记录,兴致勃勃同霍染因说话,“你说他是不是现场加了个美容顾问,把我的所有问题都复制过去,然后从对方那里再把答案给复制回来,完成一系列套娃行为?”
霍染因含糊地应了一声。
其实纪询说什么,压根没在他脑海里过过。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
这小鸡夹子,还不如自己夹。
纪询夹这东西,实在是……太可爱了,完全挪不开目光。
半个小时的车程转眼即到,临下车的时候,纪询还有些遗憾,要是这趟车程再长一点,对面的骗子都该给他把手机话费充一充了。
“真让他充了,就轮到我把你铐上了。”霍染因似笑非笑接了一句。
“铐铐铐。”纪询直接伸出手,“铐完了就让你领着我走。”
霍染因直接抓住这只手,一路向前。
两人到了柳城大学,谢天谢地,当初莫耐工作的那家手抓饼店还开着,店主也是当年的店主,只是如今又老了十岁,从一个中年变成了老年。
他对莫耐印象深刻。
霍染因拿出警官证后,他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嗨,莫耐这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别说十年了,我入土那天都不会忘记。这孩子,人聪明,长相也好,怎么说呢,就是不踏实,心太高。在学校旁边看久了,看着一个个名牌大学生来来往往,他就虚荣了,再和一堆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后,整个人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纪询与霍染因对视一眼。
他们之前分析的关键人物来了。
好兄弟——莫耐的狐朋狗友。
“莫耐的朋友是什么人?”
“是学校里的学生。”手抓饼店老板肯定说,“都挺有钱,天天借给莫耐校园卡,校服课程表什么的,莫耐才能装作是柳城大学的大学生,谈了个学校里的女朋友。其实要我说,年轻的男孩子,好好拼搏事业,这么急着谈恋爱干什么?在柳城这里买了房安了家,再解决个人问题,不就顺顺当当理所当然了吗?”
手抓店老板不屑里带着惋惜。
他也是有资格这样说的。刚才的聊天中,纪询和霍染因了解道,这个老板同样是农村过来柳城打拼的,在柳城大学这里开了二十年的手抓饼店,就是这二十年,几块钱几块钱的攒着,如今在柳城都有了三套房子,还把孩子给送出国留学了。
对于这种励志模范,纪询还能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牛逼。
写什么小说来,来卖手抓饼买房它不香吗?
“莫耐当时的女朋友,我不太喜欢。”手抓饼老板又说,路人的供词总是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两人也并没有打断,而是耐心的倾听者,也许线索就藏在这种琐碎的交流中,“看得出来,是好人家的姑娘,莫耐配不上的。每次他和莫耐出现在小吃街这里,都是莫耐忙前忙前,又是提东西又是买零食,那些零食这个小姑娘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剩下的全部丢给莫耐,也不管莫耐吃不吃得下,反正给莫耐解决。走在前头的时候,一眼都不往后边扫,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我还以为是大小姐和她的跟班。另外一个小姑娘就好很多了,那个姑娘叫,叫……叫什么梦?”
毕竟十年了,店老板也不太记得人名了。
但这个关键词瞬间引起了纪询的警觉,他说:“齐梦?”
店老板还在苦苦回忆。
“一个聋哑姑娘?”纪询又点名关键词。
“对对对!”店老板瞬间记起,“一个聋哑姑娘,好像是在旁边工地干活的工人的家属。那个小姑娘,看得出喜欢莫耐,三不五时地就跑过来帮莫耐干活,虽然她有些毛病,但我认真的说,健全的人都没有她干活干得利索。这姑娘,真是个过日子的孩子。可惜莫耐不喜欢她,那些好啊都看不进眼里,唉……”
这是手抓饼店老板的全部回忆了。
纪询和霍染因还从这里拿到了一张照片,是莫耐和他那些朋友们的照片,可能是莫耐真的给这老板太多的唏嘘和记忆了,这么张十年前的照片,老板居然也保留到了现在。
“齐梦喜欢莫耐,莫耐喜欢程想。程想看不上莫耐,莫耐看不上齐梦。齐梦和宋听风又前后脚跳楼。”
走出了手抓饼店,纪询感慨道。
“你说莫耐因为宋听风的强|奸|案坐牢,在里头十年那么惦记齐梦,越狱也只为扫墓,要么,是后知后觉人死了才发现那是错过的毕生所爱,要么,就是心中有愧。”
“最后的最后……”
纪询看着手里头的照片。
照片里是四个人,三个柳城大学的学生勾肩搭背,莫耐坐在角落,对着镜头笑意浅淡,当年的他,似乎也带着些含蓄而沉默的样子。
他的衣服干净整洁,脚上的耐克球鞋也白得发光,相较于他,旁边的三个人反而更不修边幅一些,鞋子脏兮兮的,衣服也不如何整洁干净。
单从照片上看,反而是莫耐这个假的大学生,较之三个真的大学生更为突出。
可随着方才店老板的一番评述,纪询再看这张照片,横看竖看,都觉得莫耐显得与另外三个人格格不入。
出身,学识,金钱,地位。无形又有形的东西横亘在这四个人之间,同样的也横亘在程想和莫耐之间。
“男装不好辨认,老板要是不说他们三个有钱,我没法在照片上的衣服里判断出这点。他一说,里头哪怕一根脏兮兮的线头都在试图跟我证明它很有钱——跟上了层滤镜似的。我尚且如此,当年的程想在被提醒莫耐隐藏起来的真正身份后,会怎么想呢?”
纪询自言自语。
“因爱生恨的可能性,很大吧。”
“金钱地位是一种有色滤镜,爱情是另外一种有色滤镜。两者都是滤镜,并无上下之分。但引发的感情和感情的表现形式不尽相同。”霍染因理智分析,“从老板的描述和程想在知道消息后果断和莫耐分手这点来看,程想似乎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当然,具体如何,还是要见到了人询问之后再做判断。”
“……”纪询一时没有回答。
“想什么?”
“想你。”
霍染因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
纪询转头冲他笑:“想你当初给我的忠告。不要被爱情蒙蔽了理智。”
他们同时想到了那一夜。
漆黑的夜晚,一杯放在桌上的红酒,脉脉的温情像是流淌在皮肤上的暖黄灯光。
“不是爱情。”半晌,霍染因弯一弯嘴角,“是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