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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 段府。
“段乘云老爷考中第一百零三名举人。恭喜老太爷!”报喜的差役拿到丰厚的赏钱, 欢喜而去。
段世昌满面春风地与前来道贺的客人周旋。
“怎不见举人老爷?”
“乘云身体不好,前日感染风寒,整夜地咳嗽, 早些时候刚服药睡下。想让他补补觉,养些精神, 回头好去拜谢恩师,就没叫他。”这样的瞎话, 这三年多不知说过多少回, 段世昌满含慈父的担忧怜惜,蛮是那么回事。
贺客中好几个都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挺好一个青年俊才,品貌皆优, 才学出众, 未及弱冠就是举人,家中有钱, 母族又有助力, 本当前途不可限量,是家有待嫁女儿的东床首选,只可惜身体太差,三天两头生病,也不知活不活得久, 听说近来又迷上道家之术,竟有要舍弃红尘的意思。
段世昌如何不知他们所想,唯有苦笑。
自从在泉州见到嫡子, 听说他很会读书,只可惜母亲再嫁,不能科考入仕,段世昌心中就有了一个执念,要让小强参加科举,出人头地,光耀段氏门楣。
既然玉婕早已不在,在泉州改嫁的是张歆,他段家无再嫁之妇,他的儿子为何不能科举?
回到扬州,他马上宣布找到妻儿下落,称玉婕母子当日为仇人劫持,侥幸逃脱,却迷了路受了伤,幸而遇到小强的养父养母。玉婕伤重,来不及交待自家来历就去了。那养父养母膝下无子,收养了小强,带去浙东山里生活。
他这次去宁波会友,偶然得到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小强。养父母身体不好,小强要报答养育之恩,留下尽孝,过些年再回扬州,认祖归宗。
段世昌大举为玉婕发丧,按所谓小强养父母指点的方向去寻玉婕之墓,不想六年前淮河水患,那片地方已是面目全非,只得立了个衣冠冢,再做法事超度亡灵。
几年后,张歆果然如约让小强回来。原本还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却见他容貌酷似段世昌,又带着罗余常周几代女子传承下来的福寿玉牌,原先服侍段家奶奶的下人立刻哭着认了,周家常家余家都认了。其他人也再翻不出浪花。
段乘云家世清白,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考试资格。他天资过人,段府又聘得名师,院试乡试都是一发而中。
段世昌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喜的是嫡子出色,有望跻身士林,光宗耀祖。愁的是他对自己对段家毫无认同感,无意留在扬州和段府,每每托病,不肯出门应酬,又已扬言,这次中了举人,就要外出游历,入山寻道。因为这些缘故,想寻门亲事拴住他,都找不到合适的。
段世昌自然知道,小强所谓游历,不过是要摆脱段乘云的身份,做回张自强,回他母亲那边去。
有人将他的苦笑当作忧心儿子身体,好意劝道:“大公子幼年遇难,劫后余生,生活困苦,底子不好,多加调养,会慢慢好起来。”
段世昌只得勉强应了,寻思回头再试着谈谈,劝劝。
涵院,专心画画的小强听说自己中了举人,高兴地把笔一扔,翻箱倒柜开始收拾行李打包。
小厮兴儿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声音渐渐带了哭腔:“少爷,你这就要走?真的要走?那个孙老头,俗不俗道不道的,就是个骗子。你别上他的当。”
小强笑笑,不作声。孙老夫子是个有趣的老头,据说他还在妈妈肚子里时,给妈妈看过相,他满月时,又给他看过相。据说他行踪不定,听说他回来,特地跑来看他,拉着他问这问那,嘀咕了三个半天。其实,老头问得多,他答得少。老头好像也不在意。老头教了他一点练气法门,后来,又托人给他送了两部道经。
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他一心向道,准备象孙老夫子一样放弃功名,脱离尘世的说法。小强猜想是庶母弟弟们嫌他回来碍事,巴不得他走人。其实他也不想留在这里,他们提供了这个梯子,他正好顺着下,还省得自己找借口。
兴儿急了,一咬牙:“少爷就算入山修道,也把我带上。我给你做道童。”
小强有些意外,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别听人胡说,我就是想出门游历一番,不定什么时候腻了,就会回来。你还是留在这里,给我看好这院子。”
兴儿是七夕和紫薇的儿子,比阿友大一岁。小强知道七夕紫薇二人是陪着玉婕母亲长大的人,将兴儿当作了弟弟看待。兴儿也象阿友一样喜欢粘着他。
阿友现在多高了?大姐嫁了,他不在家,这些年,阿友是否在家称王称霸?有没有点做哥哥的自觉了?晓舞长高长大,越长越漂亮了吧?还喜欢捉弄人,喜欢念叨爹吗?爹和妈妈怎么样了?大姐的宝贝儿女都该会跑会喊舅舅了吧?阿公阿嬷阿婆几位老人家的身体可象信里说的那么好?
三年多前,爹妈带着姐姐姐夫和他去南京看望倪乙舅舅,和大赦回乡的大牛哥。大牛哥生计没着落,又不肯要倪乙舅舅接济。他想着要在扬州生活几年,也要在附近设个据点,就同爹妈说,在南京开了个山货铺子,把阿祥舅舅收来的山货运些到南京来卖,铺子交给大牛哥管。
那铺子刚起来,他就来了扬州,以后再没见到爹和妈妈,更没见到兄弟姐妹,泉州的亲人。
这三年,有二叔和姐夫帮忙,大牛哥着实卖力,铺子的生意很不错。他抽空跑了几趟南京,开了两家分号,顺便卖起海产和香料。
二叔二婶在杭州呆腻了,想回泉州去,往南京写了几封信,叫他去杭州,要把那边的生意交给他。
他这回离开扬州,外出“游历”,先得去南京料理自己的生意,再去杭州跟二叔盘旋一阵,说不定松江也有事。
兴儿的爹娘忠心,忠心的对象是玉婕母亲,不是他的妈妈张歆。兴儿对段乘云忠心,对张自强如何,也不必试探。
在扬州,他老老实实做着段乘云,中了举,有了功名,也算满足了生父的心愿,对段家有了交代。
依他本意,不愿冒险参加科考,万一被人察觉段乘云和张自强是一个人,不但扬州段家,泉州的程家,他至亲之人,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生父坚持,他自己心里也有想试试,还是去了,结果竟很顺利。然而,他无论如何不准备继续。
一个普通举人,无缘无故不会有人留意。一旦作了官,就得暴露在不知多少或明或暗的眼睛下。就算没有隐情,他也不喜欢。
段世昌看见新科举人儿子收拾好的包袱,不死心地又规劝一番。
小强淡淡解释自己的想法,说明利害缘故。
段世昌沉默许久,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怪罪说:“若非她改嫁,何至于要你如此牺牲!”
小强心中暗叹,怪不得妈妈冒险带着襁褓里的他出逃!这位父亲对于金钱权势过于执著在意了!他对自己很好,很慈爱。可看他对待庶母和弟妹,分明内心冷酷。如果他不是跟着爹妈长大,长得出息,能给他挣脸,他又会如何待自己?
幸亏妈妈带他走了,又遇上爹。阿婆说爹是他自己挑的呢。泉州那些人都说爹挑老婆的眼光好,不知道他挑爹的眼光才好。
想到远方的父母,小强温暖地笑了起来,回答生父:“父亲忘了?没有妈妈,世上本不会有我这个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