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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准备阶段,就接到同知府老夫人寿筵这个大单,不但张歆,程启和薛伯也是鼓舞。商量之后,决定就接着余老太太的寿筵重新开张。一番安排下去,所有人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朱家低价赎回酒楼的算盘落空,又来生事,非要讨回“客如归”的招牌,说那是他家哪位名人长辈的真迹,是朱家财产,只能挂在他自家的酒楼上。
征得程启同意,张歆马上让程六摘下来,交给朱家来的管事。
新开始,自然要起个新名字。然而,起名字却非张歆所长,偏偏程启不在乎,全都丢给她操心。
为了余老太太寿筵装饰场地,小羊和青青被打发去翻书,抄写通俗易懂的寿联。
瞧见那条无人不知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张歆灵机一动,拟了个“福寿阁”。俗是俗,好口彩。办酒楼,最好的就是承接宴会,每月能接一场大筵席,就亏不了本了。
程启和薛伯都不是风雅人,不懂咬文嚼字,看见“福寿阁”都说好,听说张歆定下的经营方略,更是赞成。
余老太太生日之前,陈家祖父的忌日先到了。
张歆得到通知,带着小羊小强再次回到龙尾湖西村。
见了面,陈林氏还是那付严厉的样子,说话经常凶声恶气。
要说小孩子眼明心亮,这样的陈林氏,女儿侄儿亲戚邻居都有些怕,就连张歆,第一次见面也被吓到了,小羊小强两个却愿意亲近她。
一见面,小羊就亲热跑上前叫“阿婆”,结结巴巴地用在薛家学到的一点闽南话问好。
陈林氏眼中带笑,嘴上却嫌弃 :“傻女子,话都不会讲。”
阿怀阿祥阿彩的孩子都来了,围着小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羊到底还没学会闽南话,加上他们语速快声调也有些不同,听不懂,只好微笑。
陈林氏看见,又骂:“傻女,被人卖了还笑!”抡起巴掌就往大的几个身上拍去,不许他们戏弄欺负小羊。
小强更是发挥所向无敌的近身战术,趁陈林氏把他抱起来的机会,吧嗒在她脸上盖了个口水章。
陈林氏僵了一僵,轻声骂道:“憨仔!”
过了一会儿,张歆看见陈林氏把小强抱到里屋,进行个别训话:“在家里没关系,出去可不许那样!桃花惹多了,犯煞!”
小强不懂,咧着嘴傻笑,口水嘀嗒掉。
陈林氏无奈地叹气,拉起袖子给他擦:“憨仔,你可要平安长大,好好孝顺你娘,让她过两天舒心日子。”
阿霞孩子病了。她赶来给祖父磕个头,就要家去。
张歆拉住她,悄悄往她手里塞进十两碎银。
阿霞急得摆手:“阿妹,这是做什么?使不得!”
张歆诚恳地说:“阿姐,这钱拿去给孩子请个好大夫,抓药的钱也别省。就算是小病,也赶紧治好了,别耽搁!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她听说了,陈林氏的儿子阿海就是小病耽误成了大病,不治而亡。陈林氏当初一个人抚养五个孩子,没钱也没精神,稍稍的头疼脑热只能让孩子喝碗热汤捂在被子里发汗,一个疏忽就被病魔夺走了唯一的儿子,造成一家人心底抹不去的痛。
阿霞也想到了夭折的弟弟,听懂了张歆的意思,点点头,含着泪走了。
阿彩隔着一段看完这幕,走上来指着厨房说:“大姆讲你会做菜,叫你下厨给阿公做几个菜。”
其实是村子里有人听说了张歆与程家少爷合作经营酒楼的事。当然,他们听说的只是公共版本,即程启在薛家吃饭,看中张歆仆人的厨艺,要借厨子,请张歆入股分红。程家在当地势力很大。程启虽是旁支,他父亲与现任家主却是好兄弟,他这一房的家底也厚实。
村里也有人为程氏做事,几年也未必能见到一个程氏正经少爷。现在,张歆轻易就同一位程家少爷搭上线。差事不好找,有人想让张歆给在酒楼安排个位子,有人想通过她在程家谋个差事。
陈林氏不想张歆为这些人伤脑筋,把客人请在堂屋说话,却叫阿彩把张歆带去厨房。
那些人想不到陈林氏会打发张歆下厨,不甘心吃陈林氏的闭门羹,找借口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张歆,只好怏怏离去。
厨房里,张歆炒菜,阿彩烧火。
闷头干活无趣,阿彩想了想,找话说:“阿妹,你怎么想到做生意?做生意辛苦,不如买地,租给人家种,收租,省心。”
张歆拿不准是不是陈林氏让她问的,有心解释,一来不想放弃“听不懂”的方便,二来真的讲不好闽南话,只得提示说:“阿龙哥。”
阿彩恍然想起与妹子之间的语言障碍,连忙跑去把懂官话的丈夫找来。
阿龙进厨房时还在笑话妻子:“早教你学点官话,你不肯。看你,和你妹讲私房话都要请我来听。”
张歆告诉阿龙阿彩:“我带回来一些钱,也不是很多。钱放着是死的,总要寻个营生,让它生息。买地租给人种,在别人省心,我们孤儿寡母,又是新到泉州,做起来却不容易。不管买地,还是做生意,都要机遇好,碰上好的可靠的才行。这酒楼就是碰巧遇上了薛伯的亲戚。”
阿龙阿彩听得点头。阿龙想起一事:“我本家有一个正在卖地,阿妹要不要去看看?”
张歆还没表示,阿彩先反对:“都是不好种的荒山,我妹不要。”
阿龙挠挠头:“没啦,坡地,土不好,离水源又远,种起来辛苦些,雨水多的年份,收成还可以。阿妹钱不多,那块地便宜啊。”
“我晓得你同阿生一起长大,交情好,想帮他家。也不能坑我妹。妹,不要听他的。慢慢等,会碰上好地的。”
阿龙只得憨憨笑笑,闭上嘴。
祭过先人,饭菜撤下来,摆了两桌,在先人灵位的注视下,陈林氏带着子辈孙辈吃团圆饭。
菜有一半是张歆做的,一眼能看出不同。侄儿们一尝就叫:“小姑做菜好吃! ”抢做一团。
陈林氏尝了一口,皱眉问:“妹,你把罐里的油都用完了?”
阿彩笑道:“不但罐里的油都用完了,阿龙去镇上又打了一罐,还买了一罐香油,两样都用掉了一半。”
陈林氏又开始嘟嘟囔囔,不外乎怪张歆做菜用油太多,够吃半年的油,一天就用掉了。浪费,败家!
阿怀的儿子在另一桌上嚷:“做菜多放油就会好吃啊?娘,以后你烧菜也多放油啊。”
张歆装作没听见,耳根却悄悄红了。
阿怀媳妇往这边看看,借着同儿子解释,开始倒苦水,家里没钱,吃不起油啦,几个孩子过年都没新衣穿啦,想盖间猪圈没钱啦。
张歆弄不懂她是想要自己接济些呢,还是怪大姆拽着那一百两不给他们用,反正听不懂,只当耳旁风。
陈林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今天是你们阿公忌日,阿妹回来是拜阿公,不是听你这些疯话。你们做哥嫂的,有没有看顾过妹?有没有给外甥甥女见面礼?就好意思讨她的钱花?”
陈林氏一发威,大的小的都不作声了,一个个闷头吃饭。
好半天,阿祥媳妇赔笑开口:“阿妹好本事,跟程家人做生意呢。程家人厉害,阿妹不要被骗了,让阿祥去帮你啊。”
阿祥眼看大姆眼里象要喷出火,连忙瞪了妻子一眼:“闭嘴!”
在陈林氏的“淫威”笼罩下,直到一顿饭吃完,众人散去,张歆都没被人求上被人烦上。
陈林氏叫阿彩守着门,阿龙翻译,拉着张歆坐下,告诫她生意该怎么做怎么做,不能轻易心软,更不要把陈家人带到她同程家人的生意里去。
张歆心里暖暖的,连忙答应了,又把剩的四十两银子交到陈林氏手里。
不出所料,又招来一顿骂。自己钱不多,还乱充大头,叫别人以为她的钱都是容易来的。也不知替两个孩子着想。
张歆已经习惯她的风格,骂不怕了,笑着说:“上回来,见到有些人家把过年的东西都拿出来操办我爹的葬礼。眼见就是腊月了,这节那节的,恐怕他们不好过,尤其孩子可怜。我也不懂规矩,大姆替我采买些东西给他们过年,或者应个急。当我花钱买心安。”
“是他们自己要那么做,又不是你逼的,做什么不安?”虽然这么说,陈林氏还是把钱收下了。
张歆又向阿龙打听那块地。
陈林氏问清缘故,就骂阿龙:“阿妹憨,不懂行情,你不疼她,还拿那块坡地来糊弄她。阿生是你本家,但隔了四代了,哪有阿妹同你亲?”
阿龙辩解说:“阿妹不懂行情,才要四处多看看,真买的时候才不会被人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