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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盘父亲瞬间变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手臂上腐烂的地方。
只见,那块原本脏污腥臭的血肉,居然……居然开始渐渐地愈合!
净盘父亲欣喜若狂,疯狂地大笑起来,几近癫狂:“我……我得救了!”
一瞬间,人群炸开了锅,仿佛滚沸的水一般。嘈杂的议论声、惊呼声、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乱的海洋。人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惊、激动、癫狂。
“是真的!他的血肉真的可以救我们!”
净盘则愣在了原地,他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难道……这样真的可以救人?
可那个青年人不是说这个方法不行吗?
净盘瞬间被无数双手束缚住,有人夺过了他手里的匕首,双眼发红,就要作势再往他身上割肉。
就连那位壮汉也被推倒在地,被人们踩踏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之间,青年人的声音又在净盘的耳边响起,又是只有净盘一个人才能听见,语气温柔而又诡异:“其实吧……我挺欣赏你的,像你这样的天赋不多了。”
“要不,加入我吧。”
净盘促然瞪大眼睛,视线慌乱地在周围巡视着,一张张面孔映入眼帘,有疑惑的、有愤然的、有怒目圆睁的、有平静的、有渴望的、有癫狂的……
但都不是青年的那张脸。
“只要你杀光这些伪善的人,杀了你那名义上的父母,我就带你走,从此再也不用担心饥饿与疾病,战乱与苦痛,甚至还会让你受万人敬仰!”青年的声音十分好听,带着极强的蛊惑。
“现如今,结果已经很清晰了,不是吗?比起你心中的‘那个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叶仙人,我说的才是正确的!”
净盘眼神空洞,瞳孔紧缩,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有种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嘴里呢喃着:“不,不……”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青年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杀了他们,你有灵根,杀他们易如反掌!”
“杀了他们!”
“杀啊……”
净盘的泪水已经干涸,他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还是挡不住这个声音,折磨得他几欲发疯。
不,他说的是错的!
叶瑾凝才是对的!
净盘挣扎着,伤口令他痛不欲生,在匕首即将刺向他的时候,他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回应青年:“不!既然我可以救他们,他们杀了我又如何!!!!”
青年似乎被震惊到了,他的声音在净盘的耳边消失了片刻。
净盘却又被人割了一块肉,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啊啊啊——”他凄惨的叫声经久盘旋,却没有一个人心疼他。
青年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是一阵又惊又气的笑声,他语气森然道:“好,好,好,我该是说你天真呢,还是蠢呢?”
“你真以为,你的血肉能治愈别人吗?”
“那我就再告诉你,疫病是我发起的,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方才……我只是在暗处偷偷地收回了在你父亲身上蚀腐镯的功效而已,并不是你的血肉起了作用。”
“哦对了,方才不论是你父母,还是那群人,他们身上迅速生出的疫病,都是我做的!哈哈哈哈哈——”
净盘心中的绝望如同一片黑暗的海洋,无法无边无际,浩渺无垠。
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孤叶,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然后被撕裂、被吞噬,扎入绝望之中无法自拔。
“罢了罢了,不和你这个小娃娃玩了。似乎……来了几个有趣的客人,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青年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声音彻底地销声匿迹。
可是,净盘心底的不甘与怨恨越放越大,他好恨啊……
一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
净盘凄厉可怖的惨叫声一直未停,直到嗓子嘶哑,呜呜哑哑发不出声。
他好疼!
他好恨!
他好想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个拿人命当游戏的人!
杀了那个愚弄了他们所有人的人!
再然后,终于有一刀直直刺向他的咽喉。
他没了气息。
雨早已经停了。
鲜血却混合着雨水与污泥,越流越多,越流越长……
——
“我进城之后,看见……看见……”叶瑾凝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残垣断壁之间,横尸遍野,恶臭弥漫。
尸体随处可见,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目全非,但都腐烂发臭。血液渗透进泥土,将土地染成深红,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状。
死去的人们表情痛苦,有的双手捧着内脏,有的在地上挣扎。
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在空中盘旋,觅食尸体上的腐肉。月光下,城池的景象更加可怖,如同人间炼狱。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独自瘫坐在某一处地方,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和一个骨架很大但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他在看见叶瑾凝之后,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呜咽着跑到他跟前,抱住他嚎啕大哭。
“仙人……我没能救得了他们,他们还是都死了……”
他死之后怨气凝结,化身为鬼,但是却依旧救不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治好他们的疫病。
他亲眼看着那些百姓疫病发作,全身渐渐腐烂。
那个一直保护着他的壮汉是最后一个咽气了的。
他死的时候,虽然痛不欲生,却哆哆嗦嗦地挤出一个笑,骄傲地对净盘说道:“老……老子就知道,老子是对的,怎么……怎么可以吃人呢?”
“你知道吗……小,小仙人,我有个弟弟,和,和你很像……”
所以……也希望作为一个哥哥保护净盘,哪怕他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匪。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原来这么疼啊,小……小仙人……那你方才是有多,多,多疼啊……”
随着这个声音的结束,这座城市陷入无边无尽的死寂。
只留下了一个因恨意与悔恨,而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存活下来的净盘。
叶瑾凝嘴唇微微张开,紧紧抱住净盘,发出无力的呜咽,泪水涌出:“不怪你……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你们……”
在穹山之时,他所见所识都来自于书本,虽知要救世人,要爱世人,但总有种年少轻狂在胸口处。
但初现人间之后的这一遭,已然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甚至在往后的岁月里,时常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伴随着他。
这种无力感让叶瑾凝不敢松懈,拼命修炼,成为强者。
而净盘随着时光的流逝,积攒的怨念越来越深,越来越强。
直到后来的后来,他们一个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人,一个成为了鬼界之主。
倘若说悔恨,那是必然的,悔自己当初的选择造成了曾经的惨剧,恨自己无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但是好在,初心如故,赤子之心尚存,他们依旧还是他们,还在以自己的方式履行着当初的想法。
“后来,我们去了其他三城,”叶瑾凝声音嘶哑道,“其他三城还有幸存者,谢瑾辞治好了他们的疫病,让他们安慰地生活在了中土。”
“幸存者之中,有一位少年是和净盘一样灵根天赋出众的,据说,他的哥哥是一名土匪。”
“那位少年品性极佳,且怀有悲悯之心,后来他在我和净盘的帮助之下,渐渐成为了中土的领导者,创建了月影宗。”
“自此之后,中土也渐渐回归正轨。”
洛荃晚有些心惊肉跳地听完了当年之事,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地捏住他的心脏。
光是听上去就这么惨烈,如若置身其中,又该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呢。
也让他不禁生出疑虑,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
他冷酷,残忍,血腥,嗜杀且实力强大,绝对是对修真界乃至其他各族最大的威胁。
那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为何又销声匿迹呢?
洛荃晚想不通。
叶瑾凝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初的那一切太过于沉重了,还是得朝前看,往后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回归正题吧,按照计划,我们现在去魔族。”叶瑾凝轻轻拍了拍洛荃晚的肩膀,唤醒了他飘散的思绪。
除掉月影宗,怎么可以自己动手,当然要想办法找免费劳动力。
于是可怜的魔族就被叶瑾凝盯上了,丝毫也不顾忌自己的徒弟其实也是魔族之人。
洛荃晚倒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计划,只是还有一些微微的疑惑:“师尊,为何不挑起妖族与月影宗之间的战争呢?理应会更容易一些。”
魔族此时正在扩张领土,与南疆打得不可开交,没必要同时得罪两大宗门。
而妖族早已经对月影宗积怨已久,肯定愿意干这种事情。
“因为栎槡的故事里与魔族的牵扯更深,妖族注定不配拥有姓名。”叶瑾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洛荃晚:“……”行吧。
“其实吧,栎槡的心结在于你的祖父,解铃还须系铃人。”叶瑾凝道,“再者,妖族如今势微,我怕他们不行。”
好一个不行,如果如今的妖主听见这话估计会被气死。
洛荃晚却是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意外地说道:“师尊,难道你要……”
妖族就算再弱,也不可能抵不过月影宗。
“没错,”叶瑾凝赞许地回望着洛荃晚,语气认真道,“我要给整个修真界换一换血。”
“也就是说,这一盘大棋不仅是针对月影宗的,而是整个修真界。”
洛荃晚明白了。
如今的修真界腐朽不堪,领导者懦弱无能,安逸地待在原地只会让他们醉生梦死,丝毫不顾及百姓的生死。简直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也该有所改变了。
“就算这里只是浮生镜,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叶瑾凝道。
洛荃晚赞同地点了点头。
神器的威力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了。不仅是栎槡,就连鬼主、天璇等鬼,也拥有自己的意识。他也做不到只把他们当成纸片人。
而后他又有些头疼地问道:“栎槡究竟是什么身世?”
叶瑾凝作追忆状,回答道:“栎槡的母亲是妖族的一名风尘女子,堪称妖族第一美人,那年,杏花微雨,你祖父他说他只是一名普通人,然后二人迅速定了情……”
洛荃晚忽而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双叒叕明白了,抢答道:“然后她和祖父春风一度,但是我的祖父却在事后嫌弃她上不了台面,给不了她一个名分,于是弃之而去。”
然后又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名女子却怀了我祖父的孩子,也就是栎槡。”
“身为风尘女子,花楼再也容不下她了。”
洛荃晚越说越起劲:“然后那名女子想找到我祖父,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名分。却发现,那个男人不仅骗了她他的身份,还和别的女子浓情蜜意。”
“她心灰意冷之下,决定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
“那么多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叶瑾凝:“……”
他还什么都没说,这小崽子就猜得一字不差,甚至还声情并茂。
叶瑾凝:“你懂得挺多的嘛。”
洛荃晚表示,这种始乱终弃渣男的狗血爱情故事,已经是上个世纪的话本子了,套路都是一个样子的。
艺术毕竟来源于生活,有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只是,看书之人尚且能津津乐道,或是叹惋,或是哀怨,或是唏嘘,或是付之一笑。
但是若身为书中之人,又该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
就像栎槡,他的母亲曾是风尘女子,又孤立无援,他幼时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他又是经历了多少,才走投无路去了月影宗,然后又下了多少地决心,才努力想凭一己之力灭了月影宗。
其实,都是迫不得已。
叶瑾凝和洛荃晚一同离开了鬼蜮,再次动身前往南疆太谷。
——洛荃晚只觉得,太谷可真是个糟心的地方,无论是幻境还是现实,都要去这个地方打个卡。
体验感极其恶劣,差评差评。
“师尊,你的计划是什么?需要我们假扮月影宗的弟子去挑事吗?”洛荃晚问道。
叶瑾凝摆了摆手,说道:“你的想法太保守了,果然是幼稚。成年人从来不做这种事。”
洛荃晚笑意盈盈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叶瑾凝也笑着望向他,眸光闪动:“愿不愿意……去坑一下你爹?”
洛荃晚:“……”
洛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