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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吓傻了, 用吓晕形容更为恰当。
霍免的脑海中鸣起一阵“吱啦”的杂声。全身是悬空的, 微缩的街景鲜明地提醒着她, 他们现在所处的高度。
这是离地多少米?七十?一百?两百?她完全失去了概念。
她从不是胆小的人, 也本不算怕高。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 诸如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之类的, 她是敢坐的。
可是,之前坐在娱乐设施上, 她是绑着安全带的。
而如今她唯一的安全保障,叫做“尤谙”。
死死揽住他的脖颈, 无可奈何地把头往他的怀里埋, 霍免缩着脖子,努力将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化为最小。
反观此刻的尤谙在做什么呢?
夜色中,这只漂亮却恶劣的魔鬼终于显现出他原本的模样。
对霍免的亲近,他感到心满意足。凌驾于漆黑的城市高空, 他终于能够确定她不会下一秒甩手要走,也不会因为别的什么人,突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尤谙悠哉得甚至空出了一只手来, 抚摸霍免散乱的长发。
这非但没有安抚她,倒惹得她愈发地惊慌失措。
他们正在极速地下落。
霍免闭上双眼。她毫不怀疑, 下一秒他们俩就会双双坠地,摔成稀巴烂。
很快, 风声在她耳边停住。再睁眼时, 尤谙的双脚已经触地, 他抱着她, 停在某栋居民公寓的天台上。
短短几秒钟,霍免感到自己被吓得老了十岁。
她有意要用最快速度,从他的怀抱脱出。无奈,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一回,双腿软成了果冻条,她的四肢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放我下来!”瞪圆眼睛,霍免的语调无比严肃。
她企盼这样能够唬到他,但显然,没有成功。
“不放。”
尤谙摇头晃脑地对她笑笑。
霍免一句“你个倒霉死孩子,快别闹了”还没骂出来。
他突然冲她眨眨眼,眸中捉弄的意味更甚:“抓紧了!”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尤谙!!!尤谙!!”
随烈风飘走的这几个字带着哭腔。他抱着她,再一次起飞了。
由始至终,霍免并未见到尤谙的身后展开一对黑色羽翼;他的飞行,完全依靠着惊人的弹跳力。
紧闭双眼,她混乱一片的脑子里猛地浮出一个鲜明的疑问:尤谙究竟属于哪个物种?
直至霍免在颠簸中被吓得有些麻木了,他们终于到家。
……霍免指的是,车队宿舍的天台。
尤谙自知他免不了一骂。放下霍免后,他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立在原地,等待她的责备。
霍免沉默了将近五分钟。
在她看来,尤谙刚才的行为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那也使她更加清楚地明白,她没有那个能力,对他负起责任。
——原以为自己可以,可她根本是,救不了他,也管不住他的。
霍免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面对眼前这个顽劣又神情可怜的小屁孩,她尽量告诉自己:我是大姐姐,尤谙才七岁;我不能说出气话,我要成熟,好好讲给他听。
她尽力了……
“尤谙,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知道你在图书城为什么生气,就跟你不想我去参加同学聚会一样……就好比是,你的一样玩具被别人抢走了,你心里不舒服。因为这股不舒服,你连那个玩具本身也怨上了。你让我害怕,你想报复我,对吗?”
“不、不是玩具啊,你是我的……”
惊慌失措地打断她,他咽了咽口水,声音磨成细沙,破碎不堪:“我的朋友。”
“朋友的定义,最早的时候,我是跟你一起学的呀。”
吃力地吐出一口气,霍免咬紧下唇:“还记得老师怎么说吗?朋友,是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相互分享美好事物的人。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吗?”
长睫覆住眼底的情绪。尤谙闷闷地,反思着他刚才过分的举动。
——他确实是把她当成朋友的,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外还有更多的,更多的……
“尤谙,你早晚要接受的,你得睁大眼睛看看我。”
抬起他的下巴,她正看着他,也逼迫他直视自己。
少女的身体发育良好,初具大人的模样。
长发别在耳后,唇是樱桃色的,喋喋不休。
她的瞳孔通透一片,面对他的时候没有秘密,那样坦然。
“对不起,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七岁的小孩子了。”她说。
“很快我要开学,我已经上高中了,不是幼儿园。我有别的朋友,玩得最好的是两个女生,一个叫黄橙橙,一个叫林妆。还有我不想再瞒着你了,回到车队我不是来找你的。我们家拆迁,搬到这儿只是暂住,再过一阵又要搬走了。到时候,我……”
“别再说了。”
尤谙的肤色惨白,让人联想到冬日里皑皑的雪。
可他唇边猝然出现一抹的笑,是冰天雪地里燃起的一簇火。
能见的光线,被山一样得身形遮蔽得透彻。
他凑近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在他眼里,看见了他的失控。
手掌压住她的肩膀,他所带来的寒气,阴沉得骇人。
探出的殷红舌尖触上她颈部的皮肤,在单一的那处细细打圈,似乎在探测着,肌肤之下、她的内里,血液的流动。
霍免应该推开他,至少,出声反抗。
可是,被强大天敌威压的战栗感,又回来了。
她瞬间想起那天仓库外的夜晚,她被怪物差点扭断的喉咙。
他的唇舌是凉的,湿滑地缠在皮肤表面,像密密的扎人的细小冰凌,要将那处磨薄舔化,再刺出一个小孔。
“嘶——”
头皮泛着阵阵的麻,霍免完完全全地失了声。
他的步调不紧不慢,对怀中猎物不厌其烦地柔和轻吮。
这画面是那么的邪恶。
霍免感到,自己似是被一只毒蛇用粗壮的蛇身禁锢住了身躯。窒息感蒙住眼睛,越沉越深,她无力挣扎,绝望地看着它一点点地将她吞入腹中。
但最终,他没有。
不知受了什么触动,他突然善心大发地放过她。
额头落向她的肩膀,尤谙念着什么,发音模模糊糊的。
霍免尚未来得及向上天感激自己的死里逃生。
理智倏地,又被拽进了那片混沌。
他对她说:“……不要,赶我走。”
却不是威胁语气,是乞求她的施舍。
——比她强壮无数倍的他,竟在向她示弱……她能给他什么?
霍免觉得自己的身体烫得像发高烧了。
手摸上自己的脸颊,仿佛开水完全蒸发后,器皿表面烧干的炙热。
这无疑是个糟糕的夜晚。
从天台回到家中的时候,霍强和陈爱娴正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机里放着某台的小品,他们随着观众的笑声笑得乐呵呵的。
见霍免开门进来,霍强看了眼墙上的钟:“哟,还不到九点,回来得挺早的!”
陈爱娴同样是好脸色:“挺乖的嘛,交代你买书,你真的买了。”
霍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拿着两本没算钱的书。
敷衍地冲父母点点头,她溜回房间,拿洗澡的水桶。
“小免啊,现在去洗澡天太黑了。”
看她拎着水桶出去,霍强叫住她:“我叫你妈给你烧点水,你在房间里擦擦身子吧,明早再去洗好吗?”
“是啊,这个时间去淋浴房洗澡怎么方便。”
陈爱娴空出个位置,朝她招招手:“你过来跟我们聊聊天吧,今天同学聚会好玩吗?”
“我先去洗澡了。”霍免没有理会他们的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诶!这小孩……”陈爱娴撸起袖子,想追出去喊她回来。
霍强劝住她:“算了算了,她今天可能在外面玩,出了汗,想洗澡吧。”
“是吗?我觉得有点奇怪。”
刚准备坐下,陈爱娴想到一件事,忽然拍桌而起:“连水都没烧,没带热水壶,她要洗冷水澡啊?!”
追到走廊一看,霍免的影儿都不见了。
陈爱娴叉腰骂骂咧咧:“就算是夏天也不能乱来啊!等她待会儿回来一定要说她一顿!!”
霍免确实是洗了凉水澡。
她把自己滚烫的脸颊埋到水桶里,用冰凉的井水仓促地帮身体降温。
触过凉水的指尖碰上高烧的皮肤,她红着耳根,把自己的衣服褪下。
感觉,是没错的……
白色内裤上有一片透明的湿迹。
——怎么会……
她仍是不相信,为了确认,冰冰的手指摸了摸腿间隐秘的地方。
那儿是一样的,在出水,湿湿热热。
不敢再看,她做贼似的赶忙把内裤沾了水,匆忙拿肥皂洗干净。
越搓洗,霍免越感到羞愤欲哭。
——太奇怪了!!
——身体里面,不知道哪里,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