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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过电话之后, 救护车立刻就来了。
丁忆然皮肤发皱,年轻有弹性的肌肤像是遭到破坏,池缨悄悄牵了一下她的手,一缕元气传过去, 她苍白的脸色立刻肉眼可见转好, 皮肤也开始慢慢恢复。
但整个人还是虚的。
丁一僵硬的姿态流畅了一些, 立刻钻进救护车。
妹妹抹掉二楼的聚阴阵之后,池澈也抱着她开车跟上去。
到了医院, 医生了解到大致经过, 诧异出声:“福尔马林?”
他轻轻按了一下丁忆然裸露在外的皮肤, 疑惑道:“没有出现什么腐蚀的迹象,应该是刚进去吧。”
“怎么会泡进福尔马林?”
丁一愣了一下,苦笑摇头:“倒错东西了。”
“……”
医生纳闷儿地推了下眼镜,道:“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但身体亏损很严重, 等她醒来之后,打几天点滴就行了。”
丁一点头应下。
医生离开病房,池澈也刚好带着妹妹过来。
丁一看了眼丁忆然恢复健康的皮肤,眼神闪烁了一下, 冲着小家伙感激地笑道:“谢谢你愿意帮忙。”
池缨点点脑袋, 瞪着他看了一眼,轻呼出声:“眼睛变亮了!”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丁一黯淡的双眸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唇色也恢复了健康。
丁忆然声音嘶哑地咳嗽了几声, 也渐渐转醒,她眸光沉沉的,看到丁一时, 眼皮一颤,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摇摇头,转向池澈兄妹,面色不善:“你们把我弄出来的?”
丁一忽然开口:“忆然,是我。”
丁忆然缓缓转向他,脸上充满不相信:“你们到哪儿找了个人冒充我的蜡像,快让他出去!”
她现在充满对自己的怀疑和不信任,即便潜意识觉得自己的蜡像存在生命,也不敢将眼前的人和她的丁一联系起来。
丁一缓步上前,握住她的双手,认真的注视着她:“没有人冒充我,你仔细看看,我是丁一,你创造出来的。”
他看出丁忆然的眼睛里还带着死寂和疯狂,皱眉道:“我因你而存在,如果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也会变回普通的蜡像。所以为了我,你最完美的作品,必须好好活着。”
丁忆然眸光沉沉的听着,听他说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软的。
她还想戳一下丁一的眼珠子,看到底是不是玻璃球,临到跟前手指一颤,缩了回来。
丁一目光充满神采,这是别人伪装不来的。
注视着他,她的心情莫名变得轻松很多,多日来的阴郁和狂躁一扫而净。
仿佛忽然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净土。
一人一灵之间的氛围蛮奇怪的,池澈正准备抱着妹妹出去,池缨忽然往外伸了伸,奶呼呼地开口:“姐姐,聚阴阵是谁在蜡像馆布下的?”
丁忆然一看到他们兄妹,脸色又不好了,皱眉道:“没有什么聚阴阵,我不知道。”
池缨舔舔嘴唇,被嫌弃了也没生气,从兜兜里摸出一张黄符纸,小手一送,符纸就唰的一下飞了出去,贴在丁忆然脑门儿上。
丁忆然伸手拽了一下,发现扯不掉,撕不烂,快气坏了,往门外一指大声道:“你们给我出去!”
刚好有个护士过来检查情况,看人醒了本来挺高兴的,再一瞅她脑门上那张符,整个人都傻了。
池澈脚底抹油抱着妹妹溜出去。
哥哥跑着,池缨四体不勤地在他怀里窝着,奶呼呼吁了口气,摇摇脑袋感叹道:“普通人真的好脆弱哦。”
池澈一听她用大人的语气说话就想笑。
刚好出了病房,他一边慢慢向外走,一边打趣道:“那缨缨就不脆弱了?”
“当然啦。”小家伙一下子得意起来,“缨缨就是住在聚阴阵里都不会被影响呢!”
池澈想了想丁忆然的状态,挑眉:“那真的是挺厉害喽。”
小家伙美滋滋地扭扭脑袋。
丁忆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两天之后,兄妹俩接到了她名片上的那个电话。
“池先生,缨缨,我为我前段时间的唐突无礼感到抱歉,你们能不计前嫌帮我这么大的忙,真是太感谢了。”
丁忆然的声音诚恳又歉疚,跟前段时间简直天壤之别,池澈亲眼见证她这么大的转变,整个人都凌乱了。
池缨的小脑袋在电话跟前凑着,闻言歪歪脑袋:“姐姐还好吗?”
丁忆然连声道:“现在很好,谢谢你哦,答应缨缨的蜡像我会尽快完成的。”
说完,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不会像以前那样急躁了。”
池缨再次问起她聚阴阵的事情。
丁忆然蹙起眉头:“关于这个聚阴阵,我确实不知道。我的工作室装有录像,只有定制蜡像的客人才能进,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池缨咬了下手指头,奶声说:“那缨缨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哦。”丁忆然温声答应,“不过不好意思再多麻烦你们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把录像送过去?”
“缨缨放寒假,一直都有时间呦。”
丁忆然笑了:“那好,我尽快给缨缨送过去。”
过了两天丁忆然才来。
因为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蜡像馆的,她请人把一年内的视频都扒了一遍,剪出所有露脸的顾客,并带上这些顾客的资料一起过来。
统共加起来大概五六个小时。
小家伙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眼皮打架。她捂着小嘴儿打了个哈欠,为了避免自己睡着,抱住橙汁杯猛吸一口,努力瞪大双眼。
快到最后的时候,她终于从靠背上坐起来,揉揉眼睛,仔细盯着大屏幕看了一眼。
池澈连忙按下暂停。
画面里出现的是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他西装革履,应该是个成功人士。
丁忆然立刻拿出这人的资料:“他是一个私企的老板,办事比较爽快,也没挑剔什么,我跟他钱货两清之后,就没再联系过。”
池缨努力撑起眼皮,一本正经看着手里的资料,慢吞吞道:“那就肯定是他啦。”
池澈每次看到她装小大人就想笑,估计她也没看进去,一把抽走资料看着,问道:“为什么是他?”
池缨小手揉揉眼睛:“他不是普通人额,能够修炼的,而且脸上有邪气。”
“缨缨只能给普通人算命,他不是,但他肯定是坏蛋。”
丁忆然闻言仔细看视频,发现这个男人并没靠近隔间,但她去倒茶的时候,他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目光频频扫向小隔间。
她皱起眉:“这个人曾经跟我聊过一些艺术上的事,当时说到深处,我确实表露出一些不能突破的遗憾,还提到了一个风格阴暗的小众画家……”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些惭愧:“其实为了突破,我早就有了研究尸体的想法,但想法只是想法,以前从没准备付诸实践。但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想法竟然成了执念,催促着我一定要去做。”
那具尸体她已经送去青铭寺超度了,并且给他家人打了笔钱,希望他泉下有知,能够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池缨还在盯着男人看,奶声问:“姐姐,能带缨缨去找这个人吗?”
丁忆然点头:“当然可以。”
说完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不过当初是他主动来我的蜡像馆,我并不知道他的地址,贸然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池缨为难地咬了下手指头:“那要怎么办呀。”
池澈眉梢扬起:“知道信息找人还不简单?让爸帮忙找找。”
万能老爹裘元良晚上回来,就接到了两兄妹的委托。
他以前也经常被人拜托办事,但那都是陌生人,应付应付算完,有时候还会觉得麻烦。
但被孩子拜托就不一样了呀,有种被信任被倚重的感觉,证明自己这么多年没白奋斗,还挺心满意足的。
裘元良美滋滋坐到沙发上,接过儿女奉上来的资料,随手翻了翻,看到照片时,皱眉仔细想了想,想起什么,眼睛蓦地一亮。
“祖文斌?他是个棺材厂老板,虽然听起来不吉利,但生意做的不错。市场上的棺材好多都被他的企业包揽了,还被人带来跟我吃过饭。”
“你们找他干什么?”
听着他对人家好像还挺欣赏,池澈幸灾乐祸的把蜡像馆的事告诉了他。
裘元良猛然一僵。
他缓缓把资料放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过会儿才说:“好多事情我要是不知道,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受惊了,还是当个普通人好啊。”
池澈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要是什么都不明白,现在都不知道死于非命多少次了。”
“……”
裘元良点头:“说的还挺对,站得高就是靶子,谁被挡了路,都想冲你放冷箭。”
他说完问:“那现在缨缨准备怎么办?”
池缨歪歪脑袋:“要找他呀,但是忆然姐姐说会打草惊蛇,最好直接找过去。”
裘元良沉吟:“确实,那个丁忆然被他设了局,却没出事,再想联系他挺悬的。”
“那我把他的地址打听出来,到时候给你们。”
池缨大眼睛一弯,咧开小嘴儿奶声说:“谢谢爸爸。”
裘元良笑着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欣慰呢,结果池澈也跟着说了声谢谢爸爸。
“……”
裘元良嫌弃道:“爸就行了,跟着小家伙说什么谢谢爸爸,多大的人了,幼稚不幼稚?”
池澈本来是觉得妹妹语气好玩才跟着学的,也是恶搞,没想到这么遭自己老爹嫌弃。
才回来多久啊,就开始被嫌弃了。
池澈摇摇头,看妹妹在捂着小嘴儿偷笑,敲了她一脑壳:“笑什么笑,看见你哥被教训这么高兴啊。”
池缨缨当然不能承认了,但她美滋滋扭着的小脚却完全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小屁孩子!
……
裘元良第二天就把祖文斌的消息给小女儿了。
这人前段时间一直在外面,但最近回了a市,落脚点是文斌棺材厂附近,他在那儿有套房子。
不过他似乎并不经常回房子里居住,而是一直待在棺材厂视察,员工说他十天有八天都住在棺材厂里。
知道他的踪迹之后,池缨就收拾收拾,准备和猫猫一起去棺材厂了。
池澈本来也想去,被自己爹拦住了:“你在家吧,到了那儿还得让缨缨保护,万一被抓了拖她后腿。”
池澈:……您这话挺伤人的知不知道?
不过被老爹一提醒,他就清醒了。
修炼者跟麻瓜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去那儿除了拖后腿,也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检查完妹妹的电话手表之后,叮嘱白又好好照看她,完了觉得白又也不靠谱,又溜到妹妹的屋子里,拿出那把黑剑。
这把黑剑他妹抱着挺大的,但他拿着不大,也就刚好。
剑身摸着挺凉的,池澈不小心碰到,立刻缩回手,只拿着剑柄小声跟它嘀咕。
“我知道你有灵性,被我妹照顾了这么久没伤人,应该是把好剑。我妹要出去应付坏蛋了,你跟着她,保护好她,别让乱七八糟的臭小子靠近。”
他对黑剑斩灭人皮画卷的场景印象深刻,觉得这玩意儿肯定比白又厉害。
还不是人,靠谱。
黑剑轻轻嗡鸣了一下。
池澈这两天一直在打游戏,这震感跟游戏手柄一样一样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出了卧室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见鬼似的抬起手里的剑。
“你刚才是回应我了?”
黑剑没再搭理他。
池澈也不介意,愈发觉得这是把宝剑,脾气也没想象中冲,靠谱。
他把剑给了妹妹,让她随身带上。
池缨身上只背了一个兜兜,里面是些小法器,本来不想带,看哥哥这么担心,就拿上了。
司机不知道主家这是要干什么,把小家伙和猫猫送到棺材厂附近,就停下车。
他目送一崽一猫远去,心里直犯嘀咕。
就算是找熟人,带把黑剑干什么,也不带个大人?
池缨和白又故技重施,是翻墙进去的。
池缨抱着猫猫的脖子,越过围墙时,细软的头发被风吹起来,一脸振奋。
白又郁闷的不行:“小祖宗,我化成人形也能带你翻墙的,怎么不让我化成人形?”
说着,他已经落到了平稳的地上。
池缨抓着他脖子上的毛毛,感觉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特别有气势,跟奶奶看的电视剧里的女将军一样。
她奶里奶气地摇摇头,一本正经找了个借口:“猫猫化成人形太大了,会被发现的哦。”
“……”
一只巨大无比的猫驮着一只人类幼崽,还挎着一把大黑剑,难道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吗?
明明化成人形还更容易藏身啊喂!
小家伙指着方向,白又默默吐槽着,灵活地驮着她奔跑跳跃,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
棺材厂进去之后是做活的大片露天地盘,摆满了待加工的木材,还有很多运货卡车和工人。
他们要去的则是厂房里面。
一辆辆卡车带着成品棺材从厂房里出来,趁空档的时候,白又轻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了进去。
就算是厂房门口的摄像头,也只能拍到一抹残影。
最外面是加工木料的机床,充斥着机械嗡鸣的声音,左拐右拐往里面走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靠近黑气了。
而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巨大的库房,棺材们有大有小,层层叠放着,都已经是制作完毕的。
池缨还没个棺材高,从猫猫身上跳下来,抱着大黑剑昂首阔步走在前面,背影奶呼呼的。
她自己脑补的挺神气,不知道白又已经在后面憋笑憋得快抽疯了。
一崽一猫很快靠近黑气的所在地。
池缨撅着屁股,偷偷把脑袋从一尊棺材后面探出去。
祖文斌好像正跟人说话呢。
她打量了一眼,发现不是人,而是一架神龛,龛里黑乎乎的,不知道供的什么鬼东西。
祖文斌的声音传过来——
“……弟子上次炼的尸失败了,还遭反噬受了伤,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不祥之兆。这之后是凶是吉,还请您指教。”
“大吉?多谢神!”
池缨闻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瞪,小眉毛竖了起来。
白又的猫胡子抖了抖。
祖文斌的声音继续响起,忿忿不平:“那个丁忆然本来就是极好的材料,炼成僵尸之后,必定能助我神功大涨,不知道哪个混蛋横插一脚,坏我好事……让我就这么放弃了,我也是不甘心的!”
“是是是,大吉就好,弟子会尽快料理的。”
眼看着他要收起神龛,池缨小脑袋一昂,抓起剑带着猫就冲了出去,奶骂道:“大坏蛋,缨缨来抓你啦!”
“……”
鸦雀无声。
祖文斌有点懵,不知道这小家伙听见了多少,又是从哪儿钻进来的,正准备先把她抓起来,结果没到跟前,她就刹住了小步子,唰的拿出一大把黄符纸。
“去!”
一声奶斥,黄符纸们立刻排成两列,锁链般穿行向前,朝着祖文斌疾射而去。
祖文斌本来没放到心上,以为就是个小屁孩子,看她露出这一手,脸色立马就变了,仓促地闪身避开。
轰隆一声——
刚才被他供奉的神龛直接被两列黄符纸轰成了渣。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那些符纸也跟着化为灰烬。
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看见那小祖宗又掏出一沓符纸,不要钱似的往外一抛,第二声奶斥响起:“去!”
“……!”
眼看着符纸们乖巧排开,又要冲过来,祖文斌怕了,慌不择路地跑出一段。
他到十几米外停下,往手指上咬了一口,血珠往地上一滴,面色狠戾道:“把这个小崽子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