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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沉闷而压迫的氛围中,只见老爷的面色煞是难看,铁青里沉淀着徐徐的白,可见心下是起了忖度的。
太太心绪起了一脉自得,她盯着府里头这几个人已经很久了,果然时今是没有辜负了她这镇日不动声色的等待,不消刻意的设局算计,倒就叫她得知了这二太太私挪库银、发放高利贷的事情!
此刻二太太陷入了沉默,太太瞧着她面上的变化,见她那张脸依旧镇定、似乎心里自有着一段拿捏:“呵。”太太勾唇一哂,目光逼视着二太太像是覆盖了寒冰的湖,声音也煞是冷冽,“怎么,面对着不可拂逆的证据,你无话可说了吧!”猛地一落声。
随着这一落声,二太太浑身一震!
尚不待二太太启口有所辩驳,太太转而趁热打铁的对老爷道:“这万家的家规家法似乎已经很久不用,今儿若是不请出来以儆效尤,那万府的威仪、老爷的威仪又都何在啊!”面上神色极尽动容,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挚恳非常。
“老三,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二太太闻了那话心中猛地掠过一把火,她“腾”地一下起身,几步向太太处走过去,不顾不管的这脱口就是一声“老三”。
二太太这般,可谓是委实不给太太半点儿的脸面,因为这位太太本就是三姨太出身,此刻这一声“老三”可见就是在提点这个。
太太最受不得这脸面的缺失,一见此等情状,整个人也委实一愠恼!
二太太又在这个时候扬了嗓子逼仄的接口道:“你平素里不间断的盯着我们一众人,存的是公心私心自己清楚的很!呵……”于此扬眉一讪笑,眼波流转间有寒凉之气浮噙而上,“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凡事做的太尽太绝了,就不怕有朝一日遭了报应无人给你半点儿的怜悯么!”
“你!”这太太被话一激,也甫一下拍案起身。
身后的大丫鬟叶棂不动声色的牵了把主子的衣角,方令她权且按捺住脾气。
在座的四太太持续她那惯有的作风,姿态恣意、悠悠然然静看好戏,抬手将一缕流苏理了齐整,整个人皆是那么的不关己事、慢条斯理。
而在她一旁临着的五太太微颔首去,垂了眼睑沉了目色起了思虑……
二太太瞧着太太这么副炸了毛的样子,心中只觉的好生痛快!一时倒忘了自己正处在一个分外困窘的境地了!
却说这太太在压制着情绪平定了须臾后,心思一动,不再跟二太太做这些徒劳的嘴上功夫浪费时间,她狠狠剜了二太太一眼,即而侧身凝目对着老爷急急然柔声:“老爷,这二姨太有错在先却仍不知悔改,反倒在这里疯狗乱咬人……还请老爷速速下令对她施以惩处,以正我万家百年家风!”
“且慢!”正这时,忽听一道女声凭空扬起来。
这老爷正在心中思度着该如何惩诫二姨太,冷不丁就听了这一声唤。他抬目,见是五太太沈琳突然悠悠的起了身子,迈步莲莲往他这边儿走过来。
沈琳此举惹得在场之人心中都是一疑,心道着五太太这又是起了什么心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说话呢?
太太秀眉微蹙,心中对这老五的用意起了辗转。
二太太有须臾的迟钝,旋即似乎嗅出了些别样的味道……
四太太那双美丽的眸子亮了一下,即而又恢复了那么一派悠闲观戏的模样,似乎本就无关己事、故而她格外的不上心。
老爷把身子略略前探,颔首看定着走过来的沈琳,神光有了沉淀。
沈琳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住足步,对老爷敛襟行礼,之后立直了身子转目对向太太、这目光带着些微微的锋芒:“太太方才所说‘不可拂逆’的证据,我瞧着啊……却不是铁证呢!”她中途刻意把声音放的轻软,徐徐的摆出了优哉游哉的架势。
太太心中一定,心道着看这架势五太太她是向着老二的了!念及此,她冷笑一声,不与这老五客气:“账簿在这里,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是铁证么!”尾声落定,震撼之感天成。
“是么?”五太太却不卑不亢依旧,紧压着这话尾凛冽着声色就又一问,“那敢问太太可有查证,怎么就知道这账簿是真的而不是做伪?”虽是问句,但层层紧逼,这语调已然不是问句的语调,是直接的趋向于质问了!
二太太眼睑一动,面上神色渐有缓和……
太太经了这一激,那心绪突忽便调动起来:“你说这账簿为假,那又怎么知道它不是真的?”如是质问的口气,又多了许多威仪。
“我又几时说这账簿是假的?”沈琳面上冷漠,却含笑徐徐。她潋滟着眸子微侧首,把声色放柔了许多,但一字一句稳稳然拿捏的依旧极是妥帖,“我只是觉的,万一有人诚心针对、陷害二太太……”她刻意在这里做长久的停顿,把话音儿拉的很长很长,而那双眼睛灵灵然的瞧着太太。
太太胸腔起伏,原有许多话想说出来,此刻却被沈琳这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场给逼的、堵的一个字都无法吐露!
五太太便在这当口徐徐又道:“故而,我这个原本不相干的等闲人便不得不站出来了……只是想问问,太太除了这账簿之外,可还有什么其它的证据?”略探身颔首,又恢复到了往日那般举止有度的形象。
“呵。”太太勾唇哂笑,目光是如许的冰冷,“你五太太这一张嘴不知走的是什么套路,此刻就算我拿出人证来,你也会说这人证怎么知道不是造假?却又让我如何再说!”于此将身子一背,径自平复那心绪。
“那便是没有其它证据了?”沈琳接口又这样道。
“这账簿就是证据!”太太转身对她一嗔,旋又转向万老爷,“老爷……”
“老爷,这账簿委实是假的,一定是假的!”静心忖度、沉默经久的二太太骤地于这时启口接过话锋,“妾身根本就不知道库房银两被挪走、还有什么印子钱的事情……这账簿居然如此记我,那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我,故而做伪!”她落音有力,眼角眉梢冷凝的很,一口咬定了账簿就是假的,自己是被人有心刻意的陷害了!
这个时候的二太太已经回过了神、摸清了局面,她对如何行事有了自己的举措。
不过,听着两个人这话音、观着二人这神色,这令太太顿有一种二人联手指向她、说是她刻意栽赃陷害的情势!她心道着这五姨太不是一向高傲的很,又是在什么时候不动声色的跟老二那猴子给抱在了一起去?但此刻这情绪上来,愠愤之感更是浓烈:“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她自知道跟这两个人越是唇枪舌战越是容易把水搅浑、把事情搞复杂,转目再度隔开她们对着老爷,“老爷,您是一家之主,您可得慧眼长存的做主啊!”
“好了!”老爷启口打断她。
这一声不高不低的出口后,周遭便陡就一静。家主的威严流露无疑,空气都跟着一阵阵绷紧。
老爷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即便他不曾参与到后院里女人们竟日连天的勾心斗角中,但他对这一干红粉竟日的行事那是心里比明镜还清楚!他了然着这些女人之间的明暗心计,更从眼下这架势里瞧出了别样的味道。
二太太挪用库银放印子钱也好、没有也好,横竖已经变了味道,变得根本就与什么“正家风”、“树风气”无关了,变得根本就是女人们之间的一己私利明暗算计!
他不是一个严苛的人,他打心眼儿里唯愿着家和万事兴!有些时候,难得糊涂为好……那么,就让他来把这乱纷纷的一场闹剧做个归结吧!
万老爷最终没有给二太太定罪,也没有否认太太的行事。他威威道着“证据不足,不可胡乱冤枉”,后下令让管家去查那库银的真正去处、且梳理账务将每一笔开支和付出都打理的清清楚楚。
至于二太太一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纵然太太心中真个是气煞了!但老爷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做了这样的行事,她又能再做什么?只得悻悻且意难平的收整了心绪从长计议了!
这件事情倒令二太太委实一通好吓!她只觉的险象环生好不后怕!
若不是老爷无心倾向太太,她二太太这一遭委实得落个狼狈境地、难以翻身……当然,这之中功不可没的是五太太沈琳,若非她中途站出来插科打诨把水搅乱,事情当真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二太太回房后把这心事与凤凤简单说了,两个人猜度着老爷对这事儿其实是知道的,之所以顺势包庇了二太太,则是因他一心念着家中“和气”二字!倒是太太委实不懂这般心思,吃亏则是自然的;不过最值得玩味的,当属五太太。
正这个时候,五太太突然来了怀月堂串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