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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叶·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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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叶九才出关,便收到了一封家书。

    是她母亲所写。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寻常的问候。她细读着,可看到第二页,突然皱起了眉。

    【吾儿将笄矣。乃告聘之事。姻家江宁俞氏,为青城子弟,料是佳者。不日或至,宜善待。】

    未婚夫?还是青城的?这不明摆着是要退婚的节奏吗?

    想着之前还因无情道的说法被罚了,叶九也有了几分郁结不快。她重新看了看那封家书,便撂下不欲理会了。

    谁想过了几日,青城还真有人来了。

    “师姐——师姐!”有个少年远远便喊着。叶九应了声,看他气喘吁吁地跑来,笑道:“阿芝这般匆忙,是出了何等大事?”

    素日伶俐乖巧的孩子满脸急色地拉着她:“师姐你快去看看吧!青城来人了!”

    “青城?”叶九一时还没想起,“平日也与他们往来不多的,怎的这会儿来了?他们来找麻烦?”

    林芝点头道:“是啊!我听着好像……是要退婚什么的。”后面一句说的小声,有些不敢看叶九。

    退婚?叶九这才想起。也定是退她的婚了,毕竟青城向来是只收男弟子的。

    “这倒也没什么,退便退了。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主,总也不安心。”叶九摸摸林芝的头,安慰道,“如今他们主动来提,咱们倒是占理了,岂不正好?”

    “可他们来者不善,还说师姐的不好!”林芝皱着眉,仍有些忿忿,“马上就是师姐及笄礼了,这般诋毁,师姐的名声都要被他们弄坏了!”

    “哦?”叶九倒有了兴趣,“他们怎么说我的?”

    “他们,他们说什么,”林芝小心翼翼道,“貌若无盐,凶蛮无礼之类的。”说罢赶忙补充道,“都是假的!跟师姐没有半分相符!”

    叶九却笑道:“我道是什么呢。还是这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打去年在终南山,跟那玄音门的月媚结下梁子后,她倒真查着了叶九师门。可想而知,云宗她月媚一个小丫头得罪不起,不敢来烧山门,便暗搓搓地传了些流言出来。

    叶九自论道回来,便没再出过远门,这些传言倒还真有许多人信了。不过她也懒得理会,任由他们去说。

    “可师姐,平素他们胡言乱语便罢了。要是因此被退亲,那不就成定论了吗?”林芝还是担心。

    叶九不以为意道:“我本也是不喜这亲事的,若能因此退了,也是好事。至于那些谣言,也就是因我不怎么下山才传得沸沸扬扬,来日他们见了我,便自会明白。假的终归是成不了真。”

    林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阿芝。”叶九笑着牵了他,“我们看看去。退了这婚,我也算了桩心事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

    门还没进,就听见陆桑良嚷。叶九示意林芝,两人一起躲在窗边先看个究竟。

    只见堂中有一人正与陆桑良对峙,毫不退让道:“过分的是你们云宗吧?莫名其妙弄出个什么婚约来……”

    “关云宗什么事?”陆桑良打断他,“这婚约分明是你们两家长辈定下的!你不满意,便想把缘由扔到云宗头上吗?”冷笑一声,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倒也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我师妹……”

    “简直可笑,你师妹如何你心里却是没半分的自知之明!”

    “荒谬!我师妹自然是……”陆桑良虽平日里常与叶九拌嘴互嫌,却是容不得外人说她半点不好,当下便同那人急了眼。眼看就快动起手来,叶九忙进屋去。

    “陆桑良你胡说些什么?谁是你师妹了?”她避重就轻,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

    陆桑良还没答话,他对面那人先惊声叫道:“姑娘!你,是你!”

    叶九看向他。这少年看起来跟林芝差不多大,粉妆玉琢的模样,十分讨喜。他看着叶九,面上渐渐红了,一点都不像方才与陆桑良争得激烈的样子。

    “你是?”叶九却不大记得自己见过这人。

    “我,我,姑娘你不记得了?去年终南山,在山门口,月媚……”他结结巴巴道,带了几分急色。

    叶九恍然:“哦,是你啊。”

    他猛点头道:“是我。当日未曾见礼,还望姑娘恕罪。”

    “言重了。”叶九话音刚落,便被陆桑良拉到一边去:“阿九你同他有什么好说的!”

    叶九见他脸上余怒未消,才想起来正事,轻咳一声:“好了好了。那俞公子呢?不会没来,让他师弟退婚吧?”

    陆桑良瞪大了眼,一副见鬼的模样:“不是吧你!”指指刚才同叶九搭话的人,“那不就是……”

    什,么?

    叶九突然觉得有些幻灭。

    这个,看着跟她小师弟一般大的孩子,是她,未婚夫?还是要退亲的未婚夫……

    “他多大了?”

    “十六了吧,应该是同江革一般大的。”

    叶九仿佛遭到了欺骗,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位“未婚夫”。

    “行了,我也不愿同你多废话什么。既然叶姑娘也到了,你要退婚就赶紧的!退婚书留下,然后滚出我云宗山门!”陆桑良冷声道。

    俞琛闻言却呆滞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叶九:“你,你便是叶九,叶九姑娘?!”

    叶九点点头:“是啊。”

    接着叶九和陆桑良就看到,对面那人脸上由震惊,渐渐变成了欲哭无泪。他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你……”叶九试探道,“不是要退婚吗?”赶紧的啊。

    “我,叶姑娘……”俞琛哭丧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桑良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是想反悔了,可以不退吗?

    陆桑良急了:“这可是你先提的!言出必行青城没教过你吗?”

    “我……”

    “应该不会吧,退婚书这不都写好了吗。”叶九看到了一旁的文书,过去拿起,“唔,还没签。”拿起笔来,两下便写好自己的名姓,然后递给俞琛,“喏,你再写下自己姓名,应该就好了吧?”

    俞琛一点都不想拿那文书。

    “可以不签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叶九回头看了眼陆桑良,“不太好吧……”

    陆桑良马上心领神会,上前威胁道:“欺负我们阿九是吧?告诉你,小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说罢撸了撸衣袖,拍着叶九的肩道,“阿九!揍他!”

    “……”叶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不该是你去吗?”

    陆桑良捂着头,可怜兮兮道:“你功夫比我强啊……再说,我打不过他,你要看他欺负我不成?”

    叶九一脸的嫌弃:“瞧你这点出息!”叹了口气,也只得认命,上前两步,意思意思揪着俞琛的衣襟,疾言厉色道:“你签还是不签?”

    俞琛苦着脸,看旁边的陆桑良一脸厉色,再看面前的叶九努力装出来的一脸厉色,颤颤巍巍道:“我签,我签还不行吗?”

    叶九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他。

    俞琛接过文书,不情不愿地写下自己的姓名。一笔一划,能有多慢就有多慢。

    等他写完,陆桑良便一把夺过。仔细检查一番后,将其中一份交还给他,另一份则递到叶九手上。

    “好了,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叶九笑眯眯地收好文书,也说了句:“慢走,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便被陆桑良一个爆栗敲在脑门上。

    “有什么期!”

    “客气一下嘛……”叶九撇撇嘴,揉了揉额头。她现下心情甚好,在人前就给陆桑良留几分面子。

    “告辞……”俞琛有气无力地回道,然后一脸生无可恋地飘出门去。

    叶九看着他背影,用手肘推推陆桑良:“他没事吧?”

    陆桑良淡淡道:“你管他做甚。走了,吃午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