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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桃带着女儿出门的时候才刚过七点, 清晨路上车少,司机很快就将母女二人送到了医学院,随后又领着她们去了住院部——他的任务是将夫人和小姐送到病房门口。
早晨的医院人多,陶桃怕女儿被人群淹没, 就没让她下地, 一路将她抱在怀中。
即将走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 她远望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苏晏。
那一刻她有些尴尬,因为从程季恒被送入icu的那天起, 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苏晏说,他们两个都需要冷静几天。
或许他说的有道理,在当时的情况下, 他们的情绪都很混乱,毕竟事发突然, 谁都没有思想准备, 确实需要冷静。
但是在冷静过后, 她越发的坚定了当初的想法。
这几天她考虑了很多, 主要还是考虑到了女儿的以后,其次才考虑到了自己的以后,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她都无法忽略程季恒, 所以她必须拒绝苏晏。
她不想也不能再耽误苏晏了。
但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因为不想伤害到他。
这次的偶遇令她不知所措。
不过万幸的是,苏晏并没有看到她,他在正在和别人聊天, 那人她也认识,是苏晏他妈。
苏晏他妈是一个厉害又难缠的角色,陶桃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所以就没打算和苏晏打招呼,本想直接抱着女儿走进住院部,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住院部大楼的那一刻,怀中的小家伙忽然伸出了小手,激动地喊了一声:“苏叔叔!”
小奶糕很惊喜,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苏叔叔了。她很喜欢苏叔叔,因为苏叔叔长得帅,还对她很好,总是带她出去玩,还会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玩具和零食。
陶桃的脚步不由一僵。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小家伙这么明察秋毫。
不过也不能责怪女儿多话,因为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在热情的表达自己的喜欢而已。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纠葛,不需要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用掩饰和假装,所以才会童言无忌。
苏晏原本背对着她们而站,听到小奶糕的呼喊后,立即回身看去,有些意外:“桃子?”
陶桃不得不转身,然而一转过身,她就对上了苏晏他妈的视线。
四年未见,他妈看起来老了一些,眼角眉梢浮出了难以用化妆品遮盖的皱纹,腰身也没有那么的纤细挺拔了,比之前矮小萎靡了许多,体态也显出了年迈苍老。
但不变的,是她目光中的那股盛气凌人。
陶桃很不喜欢她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她的眼神锋利,又很高傲,丝毫不带尊重,显而易见地透露着对她的厌恶和鄙夷。
这种眼神令陶桃不舒服,她甚至想直接转身离开,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简单地回了苏晏一句:“我带着女儿来看程季恒。”然后就抱着孩子走了。
苏晏下意识地想去追她,然而却被他妈抓着胳膊拦了下来。
他妈面带愠怒又满目警惕地瞪着他,厉声质问:“你要去哪?”
苏晏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感觉很累,特别累,这种令他不堪重负的压力正来自于面前的母亲。
她对他的管束和关注令他窒息。
弟弟活着的时候,她全心全意地在乎着弟弟,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弟弟死了之后,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于是开始变本加厉的关注他。
但他却感受不到热情的母爱,只能感受到她的偏执。
她似乎没有把他当成儿子,而是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所以不得不把对他的那份爱转移到另外一个不爱的儿子身上。
她从来不会在乎他的感受,她只想要一个符合她要求的儿子。
多年下来,他早已被她的这种偏执的母爱压的透不过气,可她的精神状态依旧岌岌可危——弟弟的死亡带给她的那种刺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缓,反而历久弥新了,任何一点小的刺激就能促使她病发——所以他没有办法反抗她,只能躲避。
无论是几年前的出国还是回国后留在东辅,都是为了躲避她。
但是她却对他穷追不舍。
压力到了顶点就会爆炸。
她的这声质问,变成了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晏用力地甩开了他妈的手,终于将压在心底多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他妈僵住了。
因为她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反抗。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儿子很懂事很听话,或者说,很好摆弄,从来不会反抗她,只会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提出任何要求,有时他可能也会不高兴,但是没关系,只要她假装发病就好了,只要她一表现出发病的迹象,他就会对她唯命是从。
他是她的儿子,本就应该对她言听计从。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他为了一个婊//子反抗她。
而且她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还跟那个小婊//子有联系!
那个小婊//子不是早就消失了么?怎么又出现在东辅了?
几年前她还听人说过那个小婊//子的男人跑了,跑之前还把她的肚子搞大了。之前她还怀疑传闻是不是真的,现在她确定了,是真的,那个婊//子连没爹的小杂种都生下来了!
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好的?苏晏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准备上赶着给人家当后爹么?
如果不是她忽然来东辅看望他,怕是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她就像是个充气袋似的,越想气焰越旺盛,到了顶点,满腔怒火彻底爆炸,也不管这里是哪,也比不在乎这里有多少人,直接大吼大叫了起来:“那个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的颠三倒四?人家连孩子都有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呢?你也是贱,你就是个贱胚子,从小就贱!你弟弟要是还活着,你看我管不管你!”
苏晏只觉得头疼欲裂,他妈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和身上。
周围很多人都在看他们,但是他已经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了。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神中仅剩下了苦涩与无奈。
是的,他的母亲,一直是这种人,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她只想让他对她言听计从。
她这次来东辅,也是为了逼他跟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这个女人的父亲是云山当地的一家知名食品生产企业的董事长。
他不可能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他只想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他不想妥协,更不想在忍受这种令他窒息的母爱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妈,冷冷启唇:“你以为,我愿意当你儿子么?如果你想苏裕的话,你可以去找他,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再来插手我的生活,我不会再回云山,也不想再看到你。”
言必,他没再多看这个疯女人一眼,转身离开就走,甚至没有回过一次头。
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愧疚,也没有担忧,只有轻松,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他妈已经快被他气疯了,面色铁青,牙关紧咬,呼吸急促,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头癫狂状态的母老虎。
她已经快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但是她并没有去追自己的儿子,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住院部一楼大厅。
就算是一间病房挨一间的找,她也要把那个不要脸的小婊//子找出来!
……
住院部的六台电梯门前皆挤满了等待着上楼的病患或者家属。
看这架势不等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压根挤不上去。
好在程季恒所在的病房楼层不高,三楼,爬楼梯就能上去。
陶桃只看了一眼电梯前乌压压的人群,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爬楼梯。
楼梯间内人不多,走进安全通道之后陶桃就把小家伙放了下来,柔声说道:“自己上楼吧。”
小奶糕乖乖点头:“好的!”随后她牵住了妈妈的手,和妈妈一起爬楼梯。
爬到一半的时候,小家伙忽然问了句:“刚才和苏叔叔说话的那个奶奶是谁?”
陶桃回道:“是苏叔叔的妈妈。”
小奶糕抿了抿小嘴巴,然后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妈妈,我觉得苏叔叔好可怜呀。”
陶桃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奶糕:“因为苏叔叔的妈妈好凶呀。”
小孩子的感情很脆弱,也敏感,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大人的情绪变化。
她又很担心地说道:“他妈妈会不会天天吵他?会不会不让他看动画片?”
陶桃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小丫头的问题,只好回道:“苏叔叔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他妈妈当然不会吵他。”
小奶糕再次追问:“那她让苏叔叔看动画片么?”
陶桃:“听话的好孩子都可以看动画片。”
小奶糕急急地说道:“我也是听话的好孩子,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动画片?每次我想多看一集小猪佩奇,你就吵我。”
陶桃:“……”
合着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控诉你妈不让你看小猪佩奇?
最气人的是,这小家伙的逻辑链十分完美,她这个当妈的竟然无法反驳?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这丫头的逻辑思维,真是完美地遗传了她那个烦人的爹。
从他们俩嘴里说出的话,不到最后一句,你永远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套路。
虽然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但绝对没有这次这么明显。
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你妈多厉害。
陶桃故意板起了脸:“妈妈什么时候不让你看动画片了?你平时看动画片看得还少么?再多看两集小猪佩奇你就该像猪爸爸一样戴眼镜了!”
小奶糕不服气地噘起了小嘴巴。
陶桃又气又笑,真想在她的小脸蛋上咬一口。
说话间,她们上到了三楼。
司机领着母女二人来到了3020病房门前:“程总就在这间病房。”
说着,他为母女二人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整洁宽阔,朝向也好,光线十分充足。
病房里有两张床,程季恒躺在里侧的那张床上。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腹部的刀口还没愈合呢,撕裂般的巨痛感由腹部传遍了全身,疼得他呲牙咧嘴,又瘫回了床上,还低声骂了一句:“我艹……”
是真他妈的疼。
陶桃担心得不行,生怕他伤口重新裂开,又急又气得冲他喊道:“你别乱动!“
程季恒的脸都白了,虚弱无力地瘫在床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把这股疼劲儿缓过去,然后,他柔柔弱弱地看着小奶糕,矫矫情情地开口:“小奶糕,我伤了,现在特别难受,特别特别需要安慰,你能来安慰我一下么?”
陶桃:“……”
我为什么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的,绿茶?
小奶糕听妈妈说了,又好又坏的叔叔是因为救医生才受伤的,还打败了坏人,所以他不是坏叔叔,是好叔叔。
好叔叔现在很难受,需要她的安慰,所以她必须要去安慰好叔叔,于是她立即松开了妈妈的手,哒哒哒地朝着好叔叔跑了过去,然后站在了病床边,仰着小脑袋看着他,送上了奶声奶气的安慰:“没关系哒,你马上就不难受了。我发烧的时候也很难受,但是妈妈说等我病好了就不难受了,我现在不发烧了,就不难受了,所以等你的病好啦,你就不难受了!”
程季恒心满意足,一脸真挚地回道:“被你安慰后我真的不难受了,谢谢你。”
小奶糕超级有成就感。
程季恒乘胜追击:“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我怕我一会儿又难受了。”
小奶糕重重点头:“可以的!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陶桃:“……”
这就要一直陪着他了?
你们俩是不是把我当空气了?还腻腻歪歪个没完没了了?
她越想越不服气,气急败坏地说道:“不可以!”
程季恒和小奶糕同时看向了她。
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她看,眼神中透露着无辜,又透露着祈求。
面对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陶桃忽然感觉自己像极了第三者。
这时,程季恒忽然开口,温柔又认真地对小奶糕说道:“妈妈不同意就算了,我们要听妈妈的话。”言及至此,话风又一转,“不过,你还是会关心我的对吧?”
小奶糕点头:“对!我会一直关心你!”
陶桃:“……”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她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呼呼地瞪着程季恒:“你少装可怜!”
程季恒一脸无辜:“我才没……”话还没说完,他的余光忽然看到了挂在小奶糕脖子上的同心锁。
四年前他没能找回她,只找到了这把锁。
这把锁也是她给他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从东辅回来后,他就把锁做成了项链,四年来一直挂在心口。
进icu之后,他才发现这把锁不见了,不过他猜到了,应该是被她拿走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会将他们的同心锁送给女儿。
程季恒看向了陶桃,陶桃却回避了他的目光,随后他看向了小奶糕,温声询问:“这是谁给你的小锁?”
小奶糕:“我爸爸!”她又超级开心地补充道,“我妈妈说我爸爸快回来了!”
迎着女儿满含期待的目光,程季恒忽然特别难受。
如果他当时没有晚回去就好了。
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叹了口气,他很认真地对小家伙说道:“嗯,爸爸马上就回来了,他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妈妈了。”
小奶糕:“但是我妈妈说爸爸要听话才行,爸爸听话,他才能回来的快一些。”
程季恒立即看向了陶桃,不假思索,斩钉截铁:“我特别听话!真的特别特别听话!超级听话!”
陶桃无动于衷:“我不信。”
这时,小奶糕也叹了口气,看着程季恒说道:“我也特别听话,但是妈妈还是不让我看动画片。”
念念不忘的小猪佩奇。
程季恒先看了陶桃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从孩子下手:“妈妈怎么能这样呢?哎,我要是你爸爸就好了,我要是你爸爸的话,我就天天让你看动画片。”
陶桃:“……”
你现在好像,真的有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