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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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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过早上七点,人民医院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陶桃左手抱着两束雏菊,右手拎着一个保温饭盒,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似的费力穿越人群,艰难挤到了住院部的电梯门前。

    然而电梯门前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排队等电梯的人多的堪比早高峰期间的首都地铁站。

    等了快十分钟,陶桃才靠着身材窈窕纤细的优势挤进了塞满了人的电梯里,刚一站稳,电梯门就紧贴着她的鼻尖合上了。

    她左右手里都拿着东西,没办法摁楼层键,只好求助于站在最右侧的那位阿姨:“麻烦您帮我摁一下七楼吧。”

    少女的声音很甜,又带着一股清爽劲儿,仿若夏日里的一颗水蜜桃,令人倍感舒适。

    那位阿姨垂眸看了一眼电梯按键,很和蔼地回答:“摁过了。”

    陶桃笑了一下,白嫩的脸颊透着一抹轻盈的淡粉色,很有青春活力:“谢谢。”

    七楼是心血管科。

    电梯门打开后,陶桃走了出去,轻车熟路地左转,再右转,朝着护士站所在的那一侧病房走了过去。

    在路径护士站的时候,她没忍住停下了脚步,轻声询问那位坐在站台后的白衣护士:“周姐,苏医生来了么?”

    周姐闻言抬头,看到是桃子,亲切一笑:“没呢,苏医生今天休息。”

    “哦。”陶桃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却没表现出来。犹豫了一下,她说道,“我明天一整天的课,估计晚上八点多才能来医院,你能让苏医生等等我吗?我想问问奶奶最近的情况。”

    她正在辅导班当数学老师,给初中生补习数学。

    时值暑假,辅导班最忙碌的季节。从周一到周六,陶桃每天都排满了课,从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几乎是在连轴转。

    今天是周日,一周中唯一没有课的一天,所以她才能够在上午来到医院,本以为奶奶的主治医生会在,结果他今天却休息了。

    周姐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陶桃的请求:“可以,没问题,放心吧,他想走我都不会让走!”

    陶桃舒了口气:“谢谢周姐。”

    “谢什么呀,不用谢。”周姐又关切地叮嘱道,“你也别太累着自己,该工作工作,该休息也要休息,注意劳逸结合。”

    她很关心陶桃,护士站里的其他人也一样。

    这两个月以来,桃子每天都会来看望奶奶,这层楼的医生护士们都认识她。

    人美心甜的姑娘,大家都很喜欢,再加上这姑娘很不容易,所以大家也都很心疼她,不过,也很佩服她。

    小姑娘初中跳级两年,二十岁就大学毕业,原本前途无量,却因为奶奶突发重病,放弃了保研的资格,回到这座县城里照顾一直以来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努力挣钱给奶奶治病。

    二十岁的姑娘,能独自扛下这份责任,实属不易,有很多三四十岁的人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她像极了一颗水蜜桃,外表看起来粉嫩娇弱,内心却坚强无比,可谓是甜而不腻,柔而不弱,在她身上看不到愤世嫉俗,只能看到乐观与向上,又长得水灵漂亮,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

    听了周姐的叮嘱后,陶桃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我知道啦。”

    周姐比她大了十几岁,像是教育孩子似的说道:“不光要知道,还要记好。”这时,她注意到了她怀中抱着的两束雏菊,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个男孩怎么样了?醒了么?”

    陶桃知道她问的是谁,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没呢。”

    周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实话:“都三天了,还没醒,估计希望也不大了,你也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省点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好?”

    这话不是冷漠无情,而是阐述事实。

    三天前的晚上,陶桃在下班回家的途中,路经云山湖的时候忽然从路边冲出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这男人就像是碰瓷的一样,直接撞到了她的自行车前轮上,并且撞完就倒地,倒了之后就没在起来过。

    那一刻陶桃害怕极了,面前这男人的伤情看起来十分严重,仿若他刚才撞的不是自行车,而是速度一百八十迈的大g。

    坐在自行车上愣了好久,陶桃猛然回神,慌慌张张地下车,跑到了那个男人身边,蹲在地上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幸好,还活着。

    然后她立即拨打了120,把这个男人送到了县人民医院。

    经过抢救,男人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外伤倒是不严重,严重的是内伤,脑震荡导致他陷入了深度昏迷。

    从入院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了,他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更难办的是,这个男人身上也没有任何标志着身份的证件,医生仅能推测出他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他甚至连部手机都没有,联系不上家属,陶桃只好暂时承担起了家属的责任——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并且资源有限,病人没有家属负责的话,很可能会被放弃治疗。

    她也知道周姐是好心提醒她,让她量力而行,但她并不想那么快就放弃,毕竟是一条人命。

    想了想,陶桃回道:“再等两天吧。”顿了下语气,她带着几分希望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他马上就醒了。”

    周姐知道这姑娘心善,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但如果两天后他还是没醒,估计就再也醒不了了,你也不用管了,直接拉到总比当个活死人强。”

    话糙理不糙,相比于一辈子当个植物人,死亡还是很仁慈的选择。

    陶桃轻点了下脑袋:“嗯。”

    来到奶奶病房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

    病房的房门上有一道透明玻璃窗。走到门前,透过玻璃窗,陶桃看到病房里面的窗帘尚未拉开,应该是还有人没有睡醒。

    她将右手拎着的保温饭盒换到了抱着花的左手,收着力气,轻轻推开了房门,尽量不打扰他人休息。

    病房里有三张床位,最里侧的那张床位上住着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大爷,老大爷已经偏瘫多年,儿女都不在身边,每天来照料他的只有护工。

    中间那种床位空着。

    陶桃的奶奶周寒梅在最靠近卫生间的那张床位上。

    桃子来的时候,老大爷已经醒了,护工却没醒,她奶奶也没醒。

    按理说人年纪大了之后,睡眠就会变少,奶奶生病之前,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了,但是病来如山倒,入院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陶桃走到病床边,把保温饭盒轻轻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换去了花瓶里的那束已经干枯了的花朵,插上了一束她新带来的小雏菊。

    等了十分钟,奶奶还在熟睡中。

    陶桃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距离查房还有一段时间,想了想,她从空床上站了起来,悄悄离开了病房,去了十七楼。

    十七楼是神经外科的住院部。

    相比于七楼,十七楼的环境对陶桃来说比较陌生,但三天下来,她对这里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走出电梯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了1718号病房。

    1718号病房在一条走廊的最里侧,十分安静,病房里也是三张床位,但并没有住满,仅有靠窗的那张床上住了病号,就是那位不知身份的年轻男人。

    男人依旧在昏迷中,病房内安静的仅有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

    病房内的窗帘没有拉开,光线晦暗不明。

    陶桃动作温柔地推开了房门,步伐轻柔地走进病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

    两片淡蓝色的布料被拉开的那一瞬间,明艳的阳光如水般倾泻入室,映在了少女白中透粉的漂亮脸庞上,也映在了她身后的病床上。

    阳光明亮的刺目,陶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躺在病床上的那位昏迷不醒的病号的眼皮也有了轻微起伏。

    随后陶桃把窗户也打开了,通风透气,然后转身,朝着床头柜走了过去,先把花瓶里的那束已经干枯了的旧花拿出,插上了刚带来的新鲜小雏菊,再然后弯腰俯身,从病床下方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盆,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她手中端着的白色塑料盆中多出了半盆清水,一块干净的白毛巾搭在盆的边缘。

    走回病床边,她将脸盆放到了床头柜上,拿起白毛巾在清水中仔细投了一遍,拧干,叠成规矩的长方形,开始为男人擦脸。

    初见时男人浑身是血,又是夜晚,陶桃压根没注意到他长什么样,第二天清晨来到病房的时候,她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竟然是个十分好看的男人。

    明亮的光线下,他的肤色冷白,面如冠玉,棱角分明。

    虽然他还在昏迷中,但陶桃手中的动作还是很轻柔,毛巾先轻轻擦拭他的额头,然后是俊朗的眉宇、高挺的鼻梁、浅色的薄唇、线条削瘦的下颚。

    擦完脸颊,她再次投了一遍毛巾,又开始为他擦耳朵。

    他耳廓的形状也很好看,白皙有型,真如同玉雕出来的人。

    两只耳朵全部擦完后,陶桃再次把白毛巾投进了盆中,接下来,她要为他擦身体。

    两天前第一次为他擦身体的时候,她特别不好意思,但护士要求家属这么做,要保持病人的体表清洁,不然容易生疮。

    刚满二十的姑娘,第一次零距离的触摸异性身体,她害羞到了极点,所以第一次她几乎是全程闭着眼给他擦的,而且擦得还特别囫囵吞枣,相当的应付了事。

    第二次擦的时候,她比第一天仔细了一些,不过依旧不好意思。

    今天就该是第三次了。

    陶桃决定,这次要好好地给他擦一擦,因为这个人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生死面前,男女之别都是小事。

    她的能力有限,帮不了他太多,只能帮他保留最后的干净与体面。

    这么好看的人,不能好好地留在人世间,也是可惜。

    陶桃不由生出了几分惋惜,轻叹了口气,再次开始摆毛巾,然后将拧干的毛巾叠好,搭到了盆边。

    病号服是蓝白相间的布料,纽扣造型。

    陶桃从病号服的最上面一颗纽扣开始,依次往下解开纽扣,病号服微微敞开,逐渐露出了男人宽阔紧致的胸膛与线条分明的腹肌。

    两天前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的时候,陶桃羞耻到了极点,脸颊涨红,血管几乎爆炸。

    但是今天,她已经没有了这种羞耻的感觉,毕竟,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对弥留之者的尊敬。

    然而,在她解开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嘶哑低沉的质问:“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