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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善脚下拌蒜地向南厢房赶去,他的这所小院儿有三间上房、一间西厢房以及一个大开间的南厢房。正房分别由他和外孙马车住,东厢房是马苔苔的房间,南厢房在大门旁边,租给了一对酿酒的周姓夫妻。
而此时,趁着周氏夫妇外出送酒,胡德善轻车熟路地爬上南厢房的窗户,一脚踩凳,一手推窗,酒香瞬间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缩着脖子,耸着鼻子,像猪一样往里面闻,满脸欲生欲死的享受表情,嘴上却咒骂着:“这个月的房租又他妈的晚了两个小时三十三分钟还没送到老子手上,上个月他娘的晚了两个小时零八分,上上个月晚了一个小时四十七分三十五秒……这么一想,这狗娘养的得让老子少赚多少利息啊?”
他边咒骂着,边把一条腿挑进了窗户里。
然而,另一条腿还没来得及进去,一个瘦高的男孩一把将他按住。
“你怎么又干这事?赶紧下来!”男孩怒道。
不是外孙马车又是谁!胡德善窝火,这不孝的东西,迟不回早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他呸的一声道:“没大没小的东西,跟老子动手动脚,老子是你外公!放开!”
“快下来,别丢人现眼!”
“嘿!你说老子丢人现眼!看老子不敲断你的腿!”胡德善骑在窗户上,用一只手、一只脚死命捶打踢踹马车,另一只手还不忘护着自己打算用来偷酒的玻璃瓶子。
“再不下来我报警了!”
“吓,跟老子说什么?报警?你不想让老子偷,那你给老子拿钱来啊,老子要是有钱,至于费这么大劲偷这点儿破酒喝吗?这么多年,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成个人模狗样,你要是有点儿良心,就别没完没了上那破学,赶紧去饭店给老子端盘子挣钱去!”
只听的噗通一声,胡德善被马车拦腰抱下来,酒瓶子打碎溅了一地。
胡德善不依了,暴跳如雷地向马车扑上去,奈何马车上的是警校,在学校天天练的就是擒拿格斗,他的一番扑腾打不到马车半分不说,整个人还越发被摁牢了!
马车冷冷道:“你缺钱吗,政府每个月都给你养老款、低保款,从来没见你买过一粒米,一棵菜!我们上学又如何?吃喝拉撒学杂费没花你一分钱,都是我和苔苔姐打工赚的,你蹭吃蹭喝就罢了,还天天哭穷,你真穷吗……”
马车忽然冷阴阴地笑了,这个笑让胡德善莫名心悸,只见马车的脸向他压过来,道:“你女儿当年赚的那些昧良心钱你不也存着?我劝你还是夹起尾巴做人,祈祷着报应晚点儿来比较好吧!”
胡德善有如被针猛然扎到,手指颤抖地指着马车:“你,有你这么说亲妈的吗?啊?”
这时马苔苔从西厢房出来了,胡德善立刻噤口不言,马车也放开了手。
马苔苔耳朵不好,刚才没听到发生了什么,但一看祖孙俩的神色,再看看洞开的南房窗户,就明白了,她不替胡德善解围,认为他活该!她径直问马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这个周末学校有活动?”
“活动取消了。昨天怎么样?见着权先生了吗?”
胡德善被晾在一边,只好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回屋去了,心中庆幸马苔苔是个聋子,没听到他祖孙二人的对话。
马苔苔说昨天没见着权先生,她已经决定去那家法律工作室试试了,她手上拿着一张招聘简章,上面写着‘衣雪洁法律咨询工作室’,马车看了一眼不抱什么希望,说:“你要想去试试就去吧,反正这家公司招聘了三个月,一个都没录取,不知道有多苛刻。”
见她耳朵清清爽爽,马车蓦地担心:“你又折腾助听器了?”
马苔苔高兴地转过左耳给他看:“我小小改造了一下,你看看,这下子是不是特别小特别不明显。”
马车见她耳蜗里的米白色助听器确实很具有隐蔽性,但他实在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急:“又用刀片削过了?弄坏里边的线路看你再嘚瑟!”
“没事,我当心着呢!”她幼时左耳被人打坏,导致整个听力系统失聪,后来虽然有所恢复,但也达不到常人三成的听力水平,助听器陪伴了她好多年,过去年纪小不觉得碍眼,后来找课外兼职就有点不方便,亏得才叔常常给她打掩护才能找着体面点的活儿干,否则就只能送外卖和洗盘子。现在面临离校就业,就更是遭嫌弃,除非国家出台强制政策,否则没有哪家企业愿意招聘残疾人做员工,就算她长相出众,也无法让人忽视她是个聋子的事实。
这么多年来她经常碰壁,所以研究如何将助听器变小变得不显眼就成了她的一项爱好。
马车看着助听器那被刀片削得薄到透明的外膜,无奈地说了句:“瞎折腾!”
马苔苔不以为然,挥挥手说自己去应聘啦,便从大门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