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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虎带来的姑娘果然是他媳妇,就是秋虎当年的东家的三女儿,叫紫萱。当年秋虎给东家放丢了羊,随后借着出去找羊就再没敢回去。不知为什么,这几年他常常梦见他给东家放羊的那段日子。不论东家人当年怎么对他,毕竟是在他无处可去时有个吃饭的地方,东家逼他找回他放丢的羊也是情理之中。想到这是他的手头已经宽松,应该把自己给东家造成的损失补回去。这时他还想知道当年那个给他送饭摔倒的三小姐现在长的什么样,是不是已经出嫁了。虽然他曾逛过妓院,但这会儿他想和子昂一样找个良家女子过安稳日子。
在秋虎决定把队伍从珠河拉到子昂跟之前,他扮成商人,带上两个随从和子昂给他的一些银元去了东家。进院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紫萱,已经是个俊俏的大闺女了。两人相见时已经互不认得了,但四眼一对就互有好感,做了介绍后,更是欢喜。
东家老爷见秋虎已经出息成人物了,一再不让秋虎提及十六年前丢羊的事,好生款待。酒席间,东家老两口看出秋虎和紫萱暧昧,继而得知秋虎还没有成亲,不禁懊恼,说秋虎若早来半月就可把紫萱许给他,只可惜半月前所在区的保长已托人来给他一个颠脚的儿子提了亲。虽然都没看好保长的儿子,怎奈保长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没人敢说不的。秋虎一听这些,顿时又来了精神,说他认识占山的胡子,回头把紫萱抢走便是了;姑娘再好,凡到过匪窝的就没人家愿要了。为打消保长的怀疑,到时再抢跟前两家大户。虽然舍不得老闺女离开身边,但事情还是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后夜,秋虎带上十余人骑快马摸回东家,一面由她接紫萱上马,一面由手下抢了两个富家,然后打着枪离去,待日本兵出来追时,他们已经进了山。紫萱这时才知道秋虎就是占山的,却并不怨恨,倒很快慰秋虎众手下称她“大嫂”、“夫人”。
一到他们的密营,众弟兄便张罗着给他俩办了喜宴。一夜洞房后,第三天天一亮就队伍开拔,翻山越岭离开了珠河,直奔距子昂山庄只有一山之隔的老虎口安了营。
秋虎本该早带紫萱来认母亲和姐姐,只是开始一直忙着建营地,先是盖些简易的窝棚,后又伐木垒房,等盖好可容近百人住得木房后,半年时间过去了,紫萱又有了身孕。有心把紫萱送到母亲和姐姐身边,因不满母亲改嫁,姐姐又正在带孩子,就让手下弟兄的女人们轮流照顾紫萱,直到生下孩子,是个男孩儿。因降生于山林中,故起名生林,又叫林儿。这期间,秋虎曾带人去子昂山庄取过粮食、豆油、猪肉等物,却不曾提起他已娶妻生子之事,子昂几次要为他选一房媳妇,他都是笑笑说句“以后说”便了事。
这时秋虎先向子昂介绍了自己的媳妇和儿子。子昂惊喜,也责怪秋虎拿他当外人,说:“说我外也就罢了,你妈你姐可都是亲的!”秋虎叹口气道:“我姐好说,我那个妈就不好说了。”子昂一愣问:“你妈咋不好说?”秋虎说:“她过她的吧,我不想让我媳妇儿认个不相干的老公公,更不想让我儿子管那小子叫爷。”子昂这才明白秋虎的心思,有些愧对秋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把秋虎一家领到亚娃那里。亚娃见了弟媳和侄儿,一面高兴,一面又责怪秋虎。
这功夫,亚娃妈也被子昂叫过来。得知秋虎怨她改嫁,见了孙子、儿媳后,忍不住伤心哭了一场,直到秋虎、紫萱一同跪地磕头叫过妈才渐渐安定下来。
要吃晚饭前,林海、万全等兄弟也都聚过来,凤仙和他的戏班也被找回来,先一同去九神庙摆了供、磕了头,又在大灶房两屋摆了四桌酒席。凡上桌的都会打枪,多日娜、顺姬和胜男、丹凤、冬梅、丽华、惠民等抗联战士坐一桌,戏班子和铁头原武术班的各来些人坐一桌。对面屋,子昂安排穆岚和他的八个哥哥坐一桌,他和其他人坐另一桌。他先将穆岚、懿莹、金瑶和雪峰、景祥、秋虎等介绍给哥哥们,哥八个一同抱拳施礼。随后,子昂又对穆岚说:“这就我那些哥哥。”又从老大介绍到老八。
穆岚主动伸手,一一握过问好,最后说:“子昂这些日子没少跟我提你们。谢谢你们这些年都当他是亲弟弟,没有你们给他做后盾,他也成不了今天。”
互相客气后,落座准备开宴。这功夫,凤仙贴着万全的耳朵小声道:“九弟就是有美人缘儿!看见没?连他老师都是个大美人儿!”万全怕被人听见,用胳膊一撞凤仙的肚子道:“别臭美,让你回来打鬼子!”凤仙夸张地捂着肚子叫道:“哎妈呀!你搥死我了!”大家都莫名其妙。子昂正要往碗里倒酒,立刻停手问凤仙:“咋啦?”凤仙直起腰笑道:“没事儿,俺俩闹着玩儿。”林海狐疑地看一眼万全没出声,将穆岚请到上座位。
万全见子昂要为大家倒酒,突然一拍头道:“哎呀我这脑子!我还带来两瓶酒呢,日本酒,田守旺年前给我的,虚情假意,一直没稀的喝,今儿个咱把它消灭了,明个再把他们老窝儿给端了。”凤仙问:“你放哪了?”万全说:“别提了,来时我就揣兜儿里了,到这一看里头有点儿冻冰了,这巴凉的咋喝?让我放外屋锅边儿上了,搁热乎气嘘一嘘。老八你去,差不多了。”凤仙出去,不一会听他在外面叫道:“哎呀妈呀!”接着见他举着两支空了瓶的清酒道:“你看,瓶子裂了!酒都洒锅台上了!”万全一愣骂道:“他奶奶的,这啥屌玩意儿?”又说:“也好!看见没?还没等咱消灭它,它自个儿就完蛋了!”文普问:“这得有啥说道儿吧?”山鹰说:“应该把大爹也叫过来,让老爷子掐指算一算。”铁头忙说:“大爹要遇见这事儿,肯定是:”说着眯起眼睛,捻着手指学道:“嗯?咋还洒汤儿了呢?哎呦,小鬼子这是要完蛋喽!”逗得大家哄笑。
共同喝了一口后,林海提议让穆岚讲讲外面抗日的事,万全又提议鼓掌欢迎。掌声过后,穆岚说:“很高兴看到你们的抗日义举。确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的中国,是抗日统一战线的中国,不论男女老少,都有驱逐日寇,收复河山的决心和勇气。虽然一些抗日勇士已为民族大义儿流血牺牲,但中华的子孙,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他们都将名垂青史,为我们后人所敬仰。”说到这,她把惠民拉到身边,说:“她今年刚刚十四岁,可她参加抗日队伍已经好几年了,是个当之无愧女英雄。去年他们在刁翎一带遭到鬼子的伏击,突围战斗中,他们英勇顽强,宁死不向鬼子投降,最后一块跳进江里。和她一起渡江的女战士都牺牲了,只有她一人活下来。但听说你们也要打鬼子,她不但不害怕,还要求和你们一起战斗。她为姐妹报仇,就是为国报仇!你们能够举旗抗日,就是民族大义!如果我们都能齐心捍卫自己的家园,那鬼子就没有落脚的地方。特别是咱东北,日本人现在是宁失本土,也不肯失去满洲,为什么?他们从一开始就把满洲作为他们占领全中国的后方大本营。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由于国民政府的不抵抗,使得日本侵略者得以跨过大洋,立足在中国的土地上,为他们进一步侵略中国作后盾。就这前年夏天,他们以为他们站稳了脚跟,攒足了实力,扬言要用三个月的时间占领整个中国。可是他们打错算盘了,中国人到底还是一家人;过去水火不容的国共两党,现在已经形成强大的抗日统一战线。从七七事变到今天,已经过去二十多个月了,日本侵略者不但没有灭亡中国,反而面临着越来越强大的对抗。平型关战役、台儿庄战役,我们中国军队都取得了鼓舞人心的巨大胜利,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变成了空话和废话。只要每个中国人都加入到统一战线中,日本灭亡中国的野心就不会得逞!只要我们东北人民都拿起枪来抗日,日本侵略军就没了他们后方大本营,我们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打败日本侵略者!我们永远都不需要日本侵略者的大东亚共荣!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要自己动手来建。我们也不能总当亡国奴,中国人的日子,要由我们中国人自己来做主!只有我们自己做主,我们才不受欺压!这些日子,子昂跟我讲了很多事。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日本人正在策划他们的集团部落。现在日本人已经在东北很多地区搞了日本移民和集团部落;大批的日本农民从日本来到咱东北,通过软硬兼施,将大片的好田地都给霸占了。中国人没了田地但还得靠着种地吃饭,就得把自己家的地再从日本人手里租回来。辛苦了一年,去了给日本人交租子,一年的粮食连年都过不去。这就是他们的大东亚共荣!这就是他们的集团部落!实际就是让我们中国人和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被他们欺压和剥削!我们这一代都是不幸的一代,但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后代接着不幸。我们今天所行的民族大义,就是为了我们的后代不再受欺压。”
万全竖起拇指称赞道:“好!不愧是俺九弟的老师!懂的多,想的远,讲的也在理儿。”又对穆岚说:“穆老师,统一战线俺们是进定了!现在我是看明白了,咱不动手,日本人迟早得把俺们也给部落了,还是先下手为强,拿下龙凤,招兵买马,干就往大里干。再说了,一个小丫头都能抗日救国,俺一帮爷们要再低三下四地当他奶奶的亡国奴,那可真不是爷们儿了。今天俺们都来这集合,就是来盟誓的。今晚盟誓,明天就把大旗扯起来。九弟跟我说了,你是大城市来的,又是抗联的长官,世面肯定比俺们见的广,正好你又姓穆,那你就穆桂英挂帅吧。白天俺哥们在一块核计时我也说了,这头都由你来指挥。”又问林海道:“大哥你看呢?”林海说:“我没想法,甭管谁指挥,既然打,咱就图个赢。就凭穆老师是子昂的老师,我也该尊敬,刚才又听穆老师讲那些,是个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让我惭愧,也让我敬佩。”穆岚笑道:“子昂能有你们这些侠肝义胆的哥哥,我挺高兴。子昂跟我说了,没有你们这些哥哥给罩着,他也不可能有今天。按子昂的说法,当下无道,可无道之下,还都不失为一个中国人,也都让我敬佩。”说着敬了大家酒,接着吃喝,唠起明日起义的事,酒都没敢多喝,唠完该嗑的唠,林海、万全等哥八个骑马借着雪亮回镇里,其他人则分头休息了。
子昂和金瑶一起睡的。她知道他几乎天天去给香荷洗脚,这时就撒娇地也让他给洗。他欣然地去打了水,给她洗了脚,又在她两只脚上各亲一口。她很开心,兴致也很高,趁她去倒水时在被窝里脱得只剩一条花肚兜等他。
夜里,子昂又入梦乡,梦见满秋一丝不挂地被田守旺等人蹂躏着,好像他的心在被蹂躏,想去救她,可东条敏夫、田中太久正站在门的两边监视他,眼里都透着凶光。忽然又听见玉莲在里面哭喊:“大舅,快来救俺!”透过那扇门,只见田守旺在扒玉莲的衣服,怒发冲冠,一边叫着玉莲,一边冲了过去。这时东条敏夫亮出了军刀,猛地刺进他的肚子,他一愣,眼瞅着自己的心脏露出来,已经是碎的了。心里在问:这还能活吗?他感到他要死了,却不甘心,满秋还在受折磨,隐隐看见满秋赤裸地躺在炕上,以一双期盼的目光望着他。那双眼睛真美,原来是婉娇,一跃忙扑了上去道:“娇儿,我来救你!我拉队伍了!我还要招兵买马呢!鬼子要完蛋了!”忽然觉得有人拉他,一激灵醒来。他手一下摸到身边光滑的身子,竟一时不知是哪个媳妇儿。这时金瑶在黑暗中搂着他嗔怪道:“又梦谁了?这个喊。”他听出是金瑶,转身搂着她问:“我又喊了?没事儿,睡吧。”然而他却睡不着了,听见金瑶又入睡,他悄悄起来,赤裸着下地,摸索着点亮油灯,看了眼地桌上的座钟,才凌晨两点多。地上有些凉,他从桌上抓过一包烟卷和那盒火柴,急忙钻进被窝,趴着将头探出炕沿,一边抽烟,一边想着刚才的梦。金瑶又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干啥呢你?”说着与他贴紧,又进入睡中。
第二天一早,大家忙着将昨天烀好的猪头肉、肘子肉和方肉回遍锅,然后分别装入二十只桶内,每只桶都罩上了棉罩,然后由子昂、铁头和几个马帮成员领着一支由十匹马组成的马队送进镇里,事先分好给北营十四桶,西营六桶。
因为每年这时都要为北营送猪头肉,看守南桥头的日军都很高兴,但依然的等着里面得信后过来人接。很快,东条敏夫带一伙人从桥对面过来,而田中太久却并没有露面。
子昂发觉东条敏夫看他的眼光有些异常,心中一惊,镇静道:“今天又是二月二儿,过节俺们过,肉大家一块儿吃,给阁下留的,和去年的一样,请笑纳。”东条敏夫掀开桶上的棉被和盖帘,挨个闻了闻,见子昂疑惑,又诡异地笑道:“嗯,香香的!谢谢了!”又对子昂说:“我们的亲善,七年了,吆西!不亲善的不要,明白?”子昂点头道:“明白。还望阁下多关照。”说着微鞠一躬。
东条敏夫仍以异样的目光看子昂,令子昂等人更为紧张。难道东条敏夫已对这面的行动有所察觉?也可能他正等待商守旺审问满秋的消息。子昂不敢多想,忙又一指没有卸下马背的六只桶说:“那些是给我二哥他们的。往年没有他们的,想吃就去龙凤阁,昨天我二哥和我打招呼了,让也送些去。”东条敏夫打开各桶闻了闻,然后笑道:“这个的香!”子昂忙说:“都一样的。”东条敏夫一笑道:“开玩笑的。”又说:“送去吧。”然后招呼自己手下将那十四桶每人两桶拎过桥去。
子昂这时还担心东条敏夫刚才那异样的目光,虽然马上就要对西营采取行动,继而来夺北营,但眼下还是要稳他,忙招呼道:“阁下!”东条敏夫猛然回头看子昂。子昂一指那些桶说:“桶!用完送这儿来,我来取。”东条敏夫说:“肉的,我的,桶的,我不要。”说完转身离去。子昂很反感东条敏夫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慢,心里骂道:“狗日的,待会儿让你变成龟孙子!”然后招呼铁头等人去西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