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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作为嫂子,比当小叔子的景祥还小一岁。她的娘家也住在乜河,姓杨,长年靠种地为生,因兄弟姐妹多,生活比较困难。她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大姐杨小花比大哥杨大喜小两岁,可妹妹却比哥哥早成家一年,是靠着小花的彩礼才使大喜娶上的媳妇。二姐杨小月倒是比二哥杨大有大两岁,但小月在五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此后便落下聋哑病,想指望她收彩礼给二哥大有娶媳妇已经很难办到了,杨家便指望家里长得最俊的小青嫁个好人家,收了彩礼好给大有也娶个媳妇,剩下的弟弟大贵就得指望妹妹杨小秋的嫁妆娶媳妇了。
景祥是十七岁那年被小青迷上的。当时小青十六岁,已经是个俊俏的大姑娘了。每到种地时节,小青经常下地为爹和哥哥们送饭。景祥见她长的俊俏,就总想看她,越看越想看,甚至常常在她送饭的途中等着看她。小青心里明白他的心思,见他也长得英俊,每次见到他都冲她害羞地一笑。冲他笑多了,他的胆子便大了,主动帮她拎篮子,给她买东西,还常常把自己攒的钱塞在她手里。小青也越来越喜欢景祥了,称他祥子哥,其实除了她以外,没有第二人称他祥子哥。小青知道景祥家比较富裕,所以他给她东西和钱时,虽然不好意思,但都接受了,这让景祥很开心。后来他俩的秘密被小青的家人发现了。小青的爹开始不知景祥是谁家的,还以为是坏小子在调戏他女儿,便于一天将在道上等小青的景祥训了一通。景祥忙报出自己爹的名字。一听他是罗金德的儿子,小青她爹立刻态度缓和下来,心想,罗家的生活条件可不错,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就让他俩好着,找机会让媒人去罗家说一说。就这样,景祥和小青更加亲密了。
说来也巧,罗家这时正琢磨景吉的亲事。一天罗金德和人闲唠,唠到自己大儿子亲事时,有人跟他提了个姑娘,说姑娘俊俏勤快,心灵手巧。这姑娘就是杨小青。罗金德后来在街上特意见过小青,竟和自己的女儿懿莹长得很像姐俩,顿时有了好感,心想,行,像我们罗家的人,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像我们罗家人,那就得进我们罗家的门!便找了媒人到小青家说媒。
小青的爹以为是景祥跟罗金德提了小青,便欣然答应这门亲事。小青也很高兴,想象着自己和景祥拜堂成亲的情景,总忍不住自己偷着乐。景祥只听奶奶说爹为哥哥找了媒人,但没想到是到小青家说媒。当再次见到小青,听小青一说,他脑袋翁的一声,随即疯了似的跑回家,怯怯地对爹说:“爹,俺俩早就认识。”罗金德不屑道:“邻邻居居的,谁不认识谁。认识归认识,亲事归亲事。你还小,这事儿得可着大的来!”随后又训斥道,“你说你,我花钱供你上学,这学还没上完呢,就急着讨媳妇儿!还跟你哥争起媳妇来了,你可真出息!”
景祥既羞又脑,但又不敢和爹顶嘴,心象碎了似的。他又去小青家的玉米地,将事情对小青哭诉一遍。听了景祥的哭诉,小青也傻了眼。尤其听景祥说他爹比牛还犟,心里更慌了,就好象自己的身子被什么东西扯成两半,忍不住搂着景祥一起痛哭。但小青毕竟还不了解罗金德,她还是希望事情能有转机。回到家,跟爹一说,她爹也傻了。他知道三女儿和景祥的感情有多深,惊愕中更夹着忧虑,说:“我的天哪!这可咋好?这你要嫁过去,还不得……”
小青的爹亲自找到罗金德,近乎乞求道:“俺家三闺女和你家老二认识得早,能不能让他俩成一对儿?”罗金德顿时不悦道:“我大的还没解决呢,小的着什么急!”小青爹忙解释道:“我也是考虑这样孩子在一起过日子有感情。”罗金德仍不屑一顾道:“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啥感情不感情的!咱们成亲那会儿,不揭红盖头你都不知媳妇儿长啥样,不也都过得挺好吗!现在的孩子,啥都想解放,就是烧包儿!认识早咋的,认识早能生出金元宝?”小青爹哑口无言。罗金德又坚持道:“我就一个理儿,先可大的办,你们要同意,我就备彩礼。咋说这是我们家娶的长媳妇儿,一定要办得大方体面。我也知道你们家日子难,到时候我多搭你们一些就是了。再者了,日后成了亲家,家里要有点儿啥难事儿,我还是要帮的。”看来罗金德是十分相中小青做罗家的长媳。
小青爹忧喜交加。忧的是这不活生生地把一对有情人给拆开了吗!三女儿和景祥那心里得是啥滋味儿?日后他们在一个家里怎么相处?喜的是罗金德的那席话,也算通情达理,解了自家的难处。为了自己的儿子,他硬着头皮让老伴儿劝说小青。
小青坚决不同意嫁给景祥的哥哥,也提到日后无法面对景祥。但她母亲说:“过上日子就好了。妈也知道难为你和祥子,可你也得为咱家想想。你罗叔就想让你给他们家当长媳妇儿,当长媳妇儿可是有说头的,将来对你有好处。你罗叔还说,你当了他们家的长媳妇,他家多给彩礼。你是咱家最懂事儿的孩子,只要你二哥成了家,你弟弟就不愁了。闺女,就当爹和妈求你,这辈子爹妈穷,没法儿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眼下就指着你了,下辈子妈是说啥也不往这人堆儿投了,当牛做马也报答你!”小青实在受不了母亲这样说,搂着母亲痛哭起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即使坚持不嫁景祥他哥,也不可能和景祥成为夫妻了。为了可怜的爹妈,就这么嫁过去吧,好歹还能经常看到景祥,总比永远见不到自己心上人好受些。
景吉很快也知道景祥早就认识小青,并意识到弟弟与自己的未来媳妇感情很深,但小青确实长得俊秀可爱,他此前做梦都不敢想,如今有了机会,便怎么也不舍得退出。再者他也不敢跟爹提他不要小青,那不给脸不要脸了吗!爹还不得将他轰出家门?便索性装起憨来,按着爹的意思,等着由自己将小青抱入洞房,只是觉得对不住弟弟。
初秋的天空,却骄阳似火,“秋老虎”将成片的大豆的角都烤成了一串串煳色。虽然那一片片比人还高的玉米地里还在向人展示着没有干尽的绿色,但立挺着的玉米穗已经敞开了外衣,露出里面金黄的米粒。
景祥实在无法接受将小青嫁给哥哥这一事实,他的心就象被碾碎似的疼。他知道这事求爹也是白求,便去求景吉放弃小青。但景吉却说:“你跟爹说吧。”说完便不理他了。他看出是景吉本人不想放弃小青,气得肺子要炸了,恨不追上去狠狠地掐死他,但不论是从爹的威力,还是从哥的体力,他都只能忍气吞生。唯一能够宽慰自己的,也就是去他和小青经常相见的玉米地。于是,他俩又在玉米地旁见面了。景祥毫不顾忌地将她拉进玉米地深处,又将她搂在怀里痛哭。小青也在哭,她开始憎恨未来的公公了。哭了一通,她两眼发直地盯着他说:“祥子哥,咱俩不能成夫妻了,可我想把身子先给你,只要是给你,我死也不怕!你敢要吗?”想起爹的霸道和无情,哥的贪婪和自私,景祥毫不犹豫道:“敢!”随即搂住她狂吻,然后将自己的白汗衫脱下,铺在地垄间。她主动躺在上面,配合着他,将秀美的身子先都给了心上人。
小青的身下流了红,淌在景祥的白汗衫上。在玉米收割之前,他俩每隔一两天就到那里偷欢一次。前脚地里的玉米和大豆收割完,后脚小青和景吉拜了天地。
景吉居然懂得一些女人的事。洞房夜里,他就担心小青身下不流红,因为他知道她和景祥早就私自定下终身,但他不知道他俩相处到什么程度。见她果真没流红,顿时板起脸来让她解释清楚。小青从上花轿那刻起就一直就板着脸,这时见他问这事儿,并没有丝毫惧怕,冷眼盯着他说:“那就是没有!俺大姐就没有,干农活儿累的!你要觉得我不贞,那你就休了我!我坐地儿就没想嫁给你!”
她既为自己婚前失过身找理由,又不怕她和景祥的越轨之事露出来。她之所以敢这样,主要是因为罗家已经给过她家彩礼,算是她已帮了爹和妈。既然不能和自己心上人成为夫妻,此后她就准备豁出去了。但她不是一味地想把事情搞砸,如果能够蒙混过关,她就将就着留在罗家。虽然不能再和景祥搂在一起,但总能天天见到他,想着和他在玉米地里的快乐,她也算心满意足了。如果这事被挑破,那就让罗金德和罗景吉去难受,去痛苦。毕竟景祥也是罗家的骨肉,罗金德再霸道,他还能把景祥杀了不成?如果真杀也不怕,那她就跟着景祥一起去死。再者,既然罗金德好脸面,姑且事情即使挑破了他也不敢把此事闹大了。
见新娘子把话说得这么狠,新郎官顿时傻了眼。他真的搞不清她婚前因何流过红。因为他知道她最想嫁的是景祥,所以他还是怀疑是景祥事先破了她的身。他这时却矛盾。想着是媳妇和二弟私定终身在前,自己与她订亲成亲在后,等于是自己硬将她从二弟怀里抢来的,心中不免惭愧。这时又见她连死都不怕,便怕起她来。他也是真的喜欢她,实在不舍得失去她,便不再去提那些让他无法确定的事了,即使她真和二弟发生过关系也认了,只要他们以后不再乱来就行,便竭力哄着她高兴。从这以后,他也开始暗中注意媳妇和弟弟。但他并没发现他俩有越轨之事,只是从他俩说话的语气和眼神中可以感觉到他俩还是彼此疼爱着,他也只能装着没有感觉的样子。
小青怀孕的时候,景吉心怀疑虑,但还是欢天喜地的。母亲掐着手指算了算,觉得天数对不上,又不好直接问,就从景吉的嘴里套话,谎问他小青头次来红事流血多不多。景吉还是不太明白女人的事,想了一下疑惑道:“从没见她流过血。”母亲心里咯噔一下。
母亲敢断定,小青在娶进门儿前就已经怀了孕,但怀的是谁的孩子搞不清。终于有一天屋里只有她和儿媳妇,就开门见山地问小青:“青儿,有件事儿妈想问你,就不跟你打哑迷了。你怀孕的日子不对,要算起来,你进门儿之前就已经怀孕了。你跟妈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这些常识小青从母亲和姐姐那里学很多。其实她比婆婆更清楚,和景祥办过事后,她就发觉自己该来的红事一直没来过,猜想她已经怀上了景祥的孩子。但她不但不紧张,反而感到幸福。她知道姐姐孕后四个月后才刚显怀,而自己再有半个月就嫁进罗家了。左右是罗家的骨血,到时候就是真露出破绽也不怕,心想,可恶的罗金德,看你要不要这个孙子?看你怎么要这个孙子?这时听婆婆这么问,她索性坦白道:“妈,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了,孩子是景祥的。”母亲脑袋里嗡的一声。随后小青又哭着说:“我就该嫁给祥子哥,可你们偏把我嫁给景吉。我知道这样做丢人,可我豁出来了,死也要报复你们!我报复不了你们,就让你们孙子报复你们!”母亲目瞪口呆,她感到小青太可怕了。
母亲哭了一气,又去向景祥核实此事。景祥一时不知母亲是怎么知道他和小青曾经发生过关系,怀疑母亲是在诈自己,便说没有这事。母亲板起脸道:“你可说准了,如果你没碰过你嫂子,那你嫂子怀的孩子就不是咱罗家的!”景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也断定小青怀的孩子是他的,忙向母亲坦白了一切。母亲又哭了一场,说是家道不幸,罗金德造孽。但这事一直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孩子下生后,景祥虽不敢认,但却可以当稀罕侄儿一样稀罕。母亲怕把事情露出来,就嘱咐景祥要注意点。
子昂大概听了懿莹的讲述,也只是讲了景祥和小青一对鸳鸯被罗金德无情拆散,至于小青生的孩子是小叔子的,懿莹似乎也不知,子昂便为景祥和小青异床同梦而感到心痛,平日看道小青和景祥碰面,也只能装着什么也不知。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忙着过小年儿。罗家的人也高高兴兴地备办灶糖、香供、纸马等来祭拜灶王爷。然后包括子昂在内,大家围在一起吃饺子,开心地谈着各种话题。
唠到和日本人打仗时,景祥又提到东北军都撤到关里的事。懿莹插话道:“咱们国军咋就这么不扛打,一打就败。”奶奶也插话道:“咱国家的枪炮不赶人家的,可不一打就败。咱乜河和老毛子打仗那会儿不就是吗,人家用长枪大炮,咱义和团都用大刀和扎枪,人家大老远的就打着你了,可咱呢,还没到人跟前儿呢,就被人打死了。你爷那会儿还带着你爹给义和团送吃的呢,就把我和你大姑、二姑仍家儿了,吓得俺娘仨儿一天不知咋好了!”子昂很好奇,便问爷爷道:“爷,您还参加过义和团呢?”爷爷端着酒盅说:“没有。”吱儿的啁一口接着说:“人义和团帮咱守家来了,咱送点儿吃的怕啥?”母亲笑着对子昂说:“你叔可入过义和团,半年没着家儿。”罗金德立刻有些不悦道:“尽在那儿胡说!”随后又觉得不妥,转头对子昂说,“子昂,家里人儿都不拿你当外人,也不怕你知道。我呢,确实打过毛子,可不是义和团……”
母亲有些不服气,反问道:“那刘禅子不是义和团?”罗金德说:“刘禅子是忠义军,忠义军招了不少义和团的散兵。我入的是王林的‘老双盛’。‘老双盛’投了忠义军,不过都是打老毛子的。”又对子昂说:“光绪二十六年,老毛子来打咱乜河。开始义和团和咱乜河这儿的清兵还一条心呢,和老毛子打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没守住乜河。想再夺回乜河,可吉林将军给咱乜河清兵下了道密令,不但不让和老毛子打,还和老毛子一起打义和团。不少义和团,都死在清兵手里的。后来才听说,这个吉林将军和老毛子签了个什么狗屁‘和议’。我那时候气盛,是真把我气坏了。第二年,听说王林的‘老双盛’在招兵,我就去了宁古塔。其实‘老双盛’的总部在细鳞河,离咱这儿挺老远呢。可我已经入了伙了,咋整?跟着吧。好家伙,绥芬河、双城子、密山、穆棱,哪有毛子的营房,就往哪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打了半年多,我一看这毛子是越打越多,就泄了气了。那次队伍又打到宁古塔,可不到一天就又让毛子打散了。我那时也怪想家的,就势儿就退出来了。不行啊,打不过人家,人家要没点儿能耐,也不会来咱中国打。再者说了,清政府都不打,光靠俺们,白扯!就是白送死!话说回来了,和日本人打不也这样!人蒋介石都不打,靠一些散兵来抵抗,那要不打败仗都怪了!我都怀疑啊,这蒋介石会不会是西太后生的!”母亲一边笑一边责怪道:“瞅你,守着孩子面儿,胡说八道的!”其实大家都觉得罗金德骂得痛快。懿莹问:“爹,日本人能打到咱这儿吗?”罗罗金德边喝酒边说:“东北军都撤到关里了,人要想来,还不跟走平道似的。”懿莹不安了,又问:“那日本人来了咱咋办?”罗金德说:“做咱的买卖呗!还能咋办?”懿莹说:“听说日本人可坏了。”罗金德说:“老毛子好啊?现在是强了,过去让他们糟蹋了多少中国姑娘?在咱这儿做生意的日本人也不少,我看他们挺懂礼节的。懂不懂礼节,打咱家来了,咱也别和他太近乎,咱就消停儿做咱的买卖。”景祥也忍不住说:“蒋介石手里有军队不去打日本人,偏偏追着红军打。红军想和日本人打,根本都没法儿打。”罗金德立刻警告景祥道:“在外头可别啥都瞎唠,国家的事儿,咱谁都说不明白。”景祥便不敢说了。但包括罗金德在内,大家还是担心日本人打过来,尤其不知被日本人占领后的地方会是什么样,不免有些惶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