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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章的身影依旧挺拔在日光下,显得那样地丰神俊朗,顾沛蕖直视着他的眼睛,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情绪,一个被自己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而今却迫不及待地看着自己去赴死,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想来可笑至极。
她站在琼华殿门口,思虑片刻还是俯身行了一礼,冷冷一笑:“您这是来送本宫的么?”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没有父亲的称谓更没有女儿的自称,让顾玉章尤为不习惯,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那个表情十分的古怪。
“既然来了,随本宫进来吧!顾王爷!”
顾沛蕖摇曳着丈许来长的裙摆款款地转身踏进了绮宵殿,自顾自地走到了高座之上,寻了一处舒服地软靠做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抚过了莲花缠枝纹的蓝锻靠枕,姿态依旧优雅高贵,只是眼角流露出的失望与冷绝让顾玉章看得真切。
顾玉章随着进殿后就站在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大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二人。
顾沛蕖在他未来之前倒是有顾虑和害怕,而今与他独处一室反而觉得坦荡无畏了。
“本宫而今是垂死之人,宫里的侍婢与内侍都得了本宫自裁的消息,按照礼制已经准备素缟麻服为本宫送行了。所谓人走茶凉,而今本宫连给王爷奉茶的人都叫不出来了,您随意的坐吧!”
顾沛蕖边绞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对天水碧的镯子,边带着几分自嘲的自说自话,低着眉眼语气平淡。
顾玉章见她如此行事便知道自己之前准备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已经无用了,他亦不懊恼,径自走到太师椅前落了座笑着说:“娘娘无需多礼,本王只是来送送娘娘,算是全了十几年的父女情分!”
“哈哈…真可笑!你我二人之间竟然还有父女情分?您若是念得半点此情分,也不至于在崇明殿力谏本宫下嫁南诏王为姬妾!顾玉章,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本宫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不是来让我死得明白的么?”
顾沛蕖笑声冷森森的,向是从地府里传出来的,阴冷得厉害,让顾玉章不禁觉得脊背渗出丝丝冷汗。
“你不必再惺惺作态了,与其在这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还不如告诉本宫你是怎么知道本宫已经知晓了当年的事?还有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父母双亲!”
顾玉章听到这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声音低沉沙哑:“不管怎么说我养育你十几年,难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与我这个养父撕破脸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你这伶牙俐齿的尖酸言语倒是也不善呐!娘娘,你若是不想死,本王现在就去求皇上和太后饶你一命,不过你要答应本王一个条件——下嫁南诏和亲,为我所用!”
顾沛蕖此时算是见识到了顾玉章老奸巨猾的奸雄嘴脸,事到如今他还在为自己做打算,为自己的权谋做打算。
顾玉章见她愣愣地出神,以为她畏死在思虑自己的话,赶紧继续游说:“苒儿,只要你同意,本王保证你在南诏生活富足平安,你虽然是以妾的身份下嫁,但是只要你肯嫁,本王就有办法让黛鸢死在回南诏的路上,届时你入南诏后乌不同就会封你为王妃!到那时……”
“哈哈…哈哈…。”
顾沛蕖寒森森的笑声再次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琼华殿内,空灵而寒冷,这个笑声再次打断了顾玉章的口若悬河。
顾沛蕖狠辣的眼光犹如殿外如火的艳阳落在顾玉章的眼里,她笑得美艳动人却十分冷绝,她收了笑声声音尖利地说:“都这个时候您还想利用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甘心赴死!是我自己向太后娘娘请的赐死的懿旨。因为我宁愿死也不受这种屈辱,我宁愿死也不会再被你利用!”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恶狠狠地似乎已经恨到咬碎了银牙。
顾玉章看着她,挑了挑眉,眼角荡漾着几许得意:“哎,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了!原本以为你心智聪颖,会急着为萧卓群报仇,我怕养虎为患所以才顺水推舟的利用乌不同将你带走,不成想你居然宁愿死也不复仇。是本王高估你了!”
顾沛蕖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声音清冷:“你不用激将本宫,本宫会在天上看着你身首异处的!我的父亲萧卓群,母亲陈映雪都会在天上看着,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
顾玉章不以为然地轻蔑地瞟了她一眼,笑着说:“你都要死了还张狂什么?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我不仅杀了萧卓群,锦瑟,我还杀了你的姑母萧璟瑜,还有乾朝的那个哀皇帝!哦,对了,我借你的名义杀了你的孪生妹妹!但是此时你能奈我何?你有证据么?你手中有权力么?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她紧紧地抓着身边的靠枕,感觉到自己指甲正在划破那锦缎,发出丝丝拉拉的断裂声,那个声音像是心痛的声音,但是她在心里暗自笑着,因为灵娈没有死,她也不会死,她终有一天会亲眼看着这个狠毒的男人走进深渊,滑向地狱。
“你不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么?我来告诉你!”
说话间,顾玉章翘起了二郎腿,姿态前所未有的放松,这种得意让顾沛蕖心底作呕。
“锦瑟死了以后,我着实怕你起疑心,还好你母亲将她以侧王妃的规格葬进了顾家祖坟。你行事谨慎,在我回京后从不曾前去祭拜,但是之前你可常去祭拜呐!在坟前说了那些话,我倒是没听见,但是有一个人听见了!那个人就是被皇上杀了的司棋!”
顾玉章说到这很得意的顿了一顿,抬眼看着顾沛蕖稍显不可思议的脸,嘴角抽动几下继续说:“司棋是个聪明人,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上全国通缉她,她无处可躲干脆就躲在京师城外的顾家墓群里!听到你在锦瑟坟前的这些话,这可是她的意外之喜啊,她将所听的话都刻在了墓碑的背面来告诉我。苍天有眼,本王回京后自然要祭祖,这不就看到了至关重要的消息了么?”
顾沛蕖平静地听完顾玉章所言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命运罢了。
当日听皇上说司棋落网是因为偷盗城外村民食物被抓,被扭送至衙门才被发现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本以为这是天意,但是可是谁能料到她临死还会算计自己这一回呢?
想到这她突然觉得有些释然,因为这苍天世道终是不会饶过任何人,该来的终究会来!
顾沛蕖的身子微微一颤,腰间的紫玉玲珑叮当作响,她微微蹙起的眉毛似挂了些许寒霜,只是瞳孔的光亮闪着狡黠与不屑,淡淡的红唇轻启:“原来如此!看来这亦是我命中的劫数,是躲不掉的。就像我的母亲陈映雪亦躲不掉你的暗害,你也躲不掉内心的愧疚收养我,这不过是个轮回罢了!只是本宫想问问王爷,您视如己出的养育我十七年,根本就不是为了完成与我母亲的承诺,而是为了送我进宫为你所用以期篡权某位对不对?”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更没有骗过映雪!这些年视你如己出,也一心想让你幸福,所以才想将你嫁给南宫澈,是他拒绝了你的婚事,皇上一纸诏书将你纳进了皇宫,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运不济!发生这么多的事我当然要自保,保住姐姐,保住顾府荣耀,保住顾家军,试问若你是我,难道有这样一个在宫里得力的女儿,你用是不用?”
顾玉章忽而变得有些激动,他亟不可待的为自己辩驳,似乎自己的母亲陈映雪才是他的软肋,只有提前先母他才会窜出点悲天悯人的心思来,这让顾沛蕖觉得他很恶心。
“你一生最爱不过是手中权柄,还谈什么让我幸福平安?当初你想将我嫁入南宫暗影府怕是意在与拉拢南宫清吧?是我母亲所托非人,你无须再辩解了!而今你不就是怕我不死才来亲眼观礼的么?”
顾沛蕖缓缓地站起身子,心中却早已千疮百孔,她摇曳着长长的裙摆走了下来,走到他的身边轻而冷的说:“时候不早了,父亲,女儿该上路了,您到女儿的寝殿门口来送送我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了,只是希望你回府可以和母亲说不要记挂我,我永远都是她的女儿!”
忽然,顾玉章的气定神闲的表情僵持住了,那声父亲似乎道出了这个十八岁女子一世所感的世态炎凉一般,似乎让他回想起了她幼时自己抱着她玩耍的模样,而今十八年匆匆而过,临别他还愿意叫自己一声父亲,这让顾玉章始料未及。
顾沛蕖袅袅婷婷又无限没落地向自己的寝殿绮宵殿而去,此时芷兰宫与紫宸宫的一众内侍婢子都一身缟素地跪在绮宵殿的而门口,远远望去犹如朵朵不受沾染的白莲为自己的主子送别一般。
她临走近时,不明所以的侍婢开始抽泣,那个声音不禁让人心酸,整个场景更是让人望而生悲。
顾沛蕖踏进绮宵殿临了竟也回了头,只见顾玉章尾随其后,神情莫名,只是绮宵殿的大门关闭之时,阳光下的他竟也隐隐作痛继而老泪纵横。
她看到这,嘴角突然多了一抹笑,因为他不知道从此这世上不在有顾沛蕖此人,而自己终将回来将他踩在脚下。
殿内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瓷青已经将鸩酒洒掉了一些复又将杯子放在那捧盘上,而那捧盘上的白绫、匕首倒是很有力的道具罢了。
顾沛蕖缓缓走到坐塌前,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内殿,那里宇文焕渊和南宫澈还在潜伏着,显然宇文焕卿对顾玉章是不放心的,但是自己这起子皇贵妃的身份该守的礼仪本分他还是不敢僭越的。
忽而,她从袖管中取出了一个瓷瓶,那里是南宫清给她的假死药,闭气时间极短,所以这就有赖瓷青等人的布置了。
她笑着抬起头,伸手拉过瓷青的手温柔而轻声地说:“接下来的事儿就靠你了!”
瓷青郑重地点点头,紧紧地握着顾沛蕖的手,坚定地说:“娘娘您放心吧!奴婢确保万无一失!”
顾沛蕖欣然而笑,将瓷瓶里的药一饮而尽,登时一阵眩晕感油然而生,天旋地转间她失去了知觉……
在内殿隔着纱帐屏风的看着一切的南宫澈觉得心很痛,仿若顾沛蕖真的身死了一般,想到她怀着身孕还要受此苦痛,对顾玉章的恨意便更深了一重,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月影剑恨不得登时出去将那个老匹夫斩于剑下。
宇文焕渊显然发觉了他眼底的情绪,轻声道:“不要冲动,顾玉章的命容易得,顾家军不能乱!”
这句提醒正中要害,南宫澈的眉宇蹙得更紧了几分,而这时瓷青已经山呼一般地哭了出来,声音哀恸,殿外的人听到声响亦开始痛哭,整个芷兰宫弥漫着的悲伤气息更重了几重。
忽而,绮宵殿的门开了,瓷青示意早有准备的内侍进入,预备将顾沛蕖的身体抬出来。
瓷青转身挡住了跪地的顾玉章窥探的视线,哀恸地说:“娘娘已经去了,请顾王爷节哀!”
见有人进去挪动尸身,顾玉章惊诧地询问:“这内侍进去是做什么?难道娘娘要被即刻装殓入棺么?”
“是的,皇上有旨即刻装殓入棺,因为时近六月,天气炎热,皇上还嘱咐马上用冰,容不得娘娘的……娘娘的尸身有一点损坏!娘娘的奠仪就在设在凝烟落碧,王爷明日便可以来祭奠,而今奴婢要侍奉娘娘到沐清坞沐浴梳洗,整理遗容!”
瓷青的话清晰明了,没有一丁点的破绽,这让顾玉章不禁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只是他的眼睛却切切地盯着被内侍用软榻抬出来的顾沛蕖,她面色苍白,眼角有泪,似乎死得很不甘。
顾玉章忽而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跪爬到顾沛蕖的身边,呼天抢地含糊着心肝肉之类的假话,他有意地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实是呼吸全无,这让他相信,她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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