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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远处一对甚是登对的璧人策马离去,那老妇人才渐渐敛起了笑容,她那布满森森皱纹的脸闪过一丝不解,继而含着一丝冷绝。
只见她身后的草屋那有些破败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看上去同样上了年岁的男人。
男人看了看绝尘而去的二人,瞟了一眼老妇人:“怎么,你还真打算将此事禀告给皇上么?”
“难道你不打算将此事禀告给你的主子南宫清么?我们虽是夫妻,但是各为其主。我既然从不干预你行事,你又何必来管我?”
那老妇人一脸轻蔑地扫了一眼那男人,便掸着身上的浮尘,闪身进屋去了。
不多久,一个衣着光鲜、年轻了许多且十分艳丽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梳着堕马髻,发髻旁簪着一具墨青玉海棠发钗,着了一件葛色的狐狸毛领棉锦斗篷。
她转身绕到茅屋后竟然牵出一匹骏马来。
她牵着马走过那有些目光呆滞的男人身边,微微一笑:“我进宫一趟,很快便会回来!”
男人扯住她的棉锦斗篷,甚是哀戚的说:“星辰,你可知,你如此进了宫,他二人必死无疑?”
“我只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年在离宫时皇上便待我不薄,他那样的善良仁慈,我怎可期满于他?”
星辰并不理会男子,自顾自地整理着马鞍:“而且皇上英明睿智,既然让你我二人守在这,他已然就察觉出了异常!落风,当年皇上知道你的暗卫身份还同意我嫁给你,这份厚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落风怅然一笑:“所以皇上让你我守在在,便是想让我将此事通禀给大公子么?”
“我若是你就即刻去南宫暗影府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公子,还要让你们家的澈公子收揽心思,如此方能规避家族之祸!”
星辰翻身上马准备进宫,落风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他一把将缰绳抓住:“当年你我二人不也是冲破种种束缚才走到一起么?你看那景妃与澈公子情投意合,你怎忍心伤害他们?”
星辰夺过缰绳,义正言辞的说:“说得好!那你怎么不想想,他们这个样子有没有伤害到皇上?有没有累及南宫暗影府?”
星辰一震缰绳,扬起马鞭便奔出了院落。
落风看着一意孤行的她是毫无办法,他黯然地走进了茅草屋,他也只好回趟南宫暗影府……
骑了好一会儿马,顾沛蕖才翻身下来,她甚是满意的拍了拍追影的脖子,很是有几分疼惜:“追影,你真的好棒!还好是我得到了你,若是你被某位将军看中,恐怕就是我花个上万两的黄金也是求不到你的!”
南宫澈见她如此喜欢追影自然也跟着欢喜,她见顾沛蕖脱下手套搓着手,便知道她手冷。
他踟蹰片刻还是勇敢地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捂在自己的掌心里,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顾沛蕖见他如此,嘴角漾着笑意却脸颊绯红。
南宫澈爱怜地为她暖着手,只是他细看间竟发现顾沛蕖白皙细嫩的手指尖上有好多个小孔,像是被利器扎的,他诧异的问:“苒儿,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手指上有这么多的小孔?”
顾沛蕖见他如此问,不禁脸上有几分局促。
大梁女子尤擅女工织锦,自己偏偏不擅此技艺。她委实有些怕南宫澈笑话自己:“我不会绣花亦不会女红,更不织锦,所以在皇上要宫中女子皆绣百蝶图之时,我便只能将自己扎成这样去绣那一只只带着血迹的蝴蝶了!”
南宫澈想到细小的绣花针穿透顾沛蕖的指尖,便犹如自己被针扎一般,感同身受。
他继而又十分不解的询问:“皇上既然知道你不会绣花,为什么还执意要你绣呢?宫中绣娘那么多,他何必要难为你呢?”
顾沛蕖想到那日于宇文焕卿与自己推心置腹的交谈,心中的愧疚来得更加莫名:“皇上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亲自绣这百蝶图的!以防有小人将我不会刺绣之事加以利用,所以他与我说只有我绣得越多,才能越早绝了那些人的心思。”
南宫澈眼中的疑惑未见分毫,他不明白这百蝶图是否要她亲自刺绣有何紧要?
顾沛蕖见此,便试探地问:“你可知道玮元公主的被子被掉包进而生了一场恶寒之事?”
南宫澈摇摇头,不明所以。
顾沛蕖一想,那时正是南宫澈为自己身受重伤,在家养伤的时候,所以他才不知。
她便将玮元公主得恶寒的始末经过详实地给南宫澈讲了一遍。
南宫澈听完方知道宇文焕卿为何要众人绣这百蝶图,然而他此时对后宫中女子的心思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她们的狠辣在弱小的玮元公主身上都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更何况艳压群芳、颇得圣心的顾沛蕖?
他疼惜的将顾沛蕖拥入自己的怀中,眼神蓄着哀思,自是情深款款:“后宫的女人真得好可怕!苒儿,我多想带你离开那个地方?让你远离陷害,远离纷争,过你想过的生活!”
顾沛蕖靠在他的肩头,心中却在盘桓着一个念头,一个若能实现便可天高海阔的念头。
南宫澈似想起了什么,他松开顾沛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来,他小心地将瓷瓶里的药膏拨了出来,抹在顾沛蕖的手指尖上。
顾沛蕖见着小瓶子有些眼熟,她便多瞧了那瓷瓶几眼,却见南宫澈渐渐胀红了脸,他局促而不安地说:“这是上次在你的沐清坞,我临走时擅自拿的!权当是你给我的一个信物,我一直带在身上!苒儿,我是不是很坏也很傻?”
她的心在此刻已经似乎都被甜蜜涂满了,她还哪有心思去在意他的当初的举动。若是不爱,那便是僭越犯上;若是有爱,那便是牵肠挂肚。
她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你是傻,哪有人会拿个药瓶子当定情信物的?”
南宫澈眼中含笑,脸上一烧,忙将白瓷瓶放在自己的怀里:“权当你给我的一个念想便好!”
顾沛蕖听他这样说,竟然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白玉笛子。
那玉笛上挂着一枚淡绿色的璎珞,那玉笛更是洁白无瑕,通透温润,连那璎珞都十分精巧,做工细致。
她娇羞的将此笛递给了南宫澈,旋而笑说:“你将这笛子收起来吧!算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之物!”
南宫澈将笛子接了过来,他满眼皆是笑意:“只是我不通音律,怕是吹不响此笛。”
“我是让你收着,又不是让你吹!”
顾沛蕖无奈地摇摇头,便牵着追影向前走去。
南宫澈亦牵着烈云追了上来,沉吟片刻,继而轻声问:“只是这笛子,可否?可否?”
顾沛蕖向来聪慧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似笑似嗔的地说:“皇上不曾见过此笛,他尤其喜欢听我抚相思叩!”
南宫澈虽放下了心,却心底有一丝酸涩,因为时候不早了,自己与她短暂的相聚便又要分别:“苒儿,这几日,我怕是都不能来见你了!”
顾沛蕖清越地问:“为何?”
南宫澈对她心有不舍却不得不据实以告:“因为皇上指派我去南平县郡查一人身份,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亲自前往!”
顾沛蕖自然好奇宇文焕卿要查的人,便切切地问:“去查什么人?我可以知道么?”
“你当然要知道,你要离此人远远地,我觉得她很危险!我要去查的人便是上官映波和她的父亲,南平县郡,郡守上官翼。皇上对上官映波的身世和身份都产生了怀疑!”
南宫澈扶着顾沛蕖的肩,盈然有情意的望着她,这是自己对她的嘱咐。
“原来是她!皇上也说让我远离她,看来她还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一想到自己刚刚与南宫澈确定彼此的心意,却又要分别这让她有些无措与不舍。
南宫澈剑眉微蹙,笑着说:“我会尽快赶回来,南诏国王乌不同马上就要来了,而且你父亲也要回锦陵了,所以我会尽快的回来帮衬皇上!”
顾沛蕖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南宫澈的无心一语便将他的立场表明的无比清楚。他是皇上忠心不二的臣子,与自己的父亲同样分属对立。
“怎么了?我还没走呢!你就这样舍不得我了?你放心,我随身带着你的玉笛,仿若就像见到了你!”
说罢,南宫澈再次将顾沛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顾沛蕖的目光则落在了远处一片白雪苍茫的树林深处。
此时,星辰已经进了紫宸宫有一会儿了。简严被宇文焕卿屏退在宣仪殿外,只留星辰一人在殿内侍候。
星辰她已将南宫澈与顾沛蕖两人眼神与动作中所表现出来的浓情蜜意,情深款款一一禀呈给了宇文焕卿。
过了一会儿,星辰闪身出来准备要走,却被简严拉住:“星辰姑姑,你这风尘仆仆的赶回宫,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儿?我一会儿要怎么侍奉咱们皇上?”
星辰见简严依旧猴精猴精地,粲然一笑:“你个猴崽子,做了内侍总管居然还这样谨小慎微?要不说你猴精呢!和初到离宫时一个德行!”
简严脸上堆笑,却时不时地觑一眼宣仪殿:“星辰姑姑这是夸我呢!姑姑,以往皇上和人议完要紧事儿都会传我进去,这么久了皇上都没传我,是不是皇上他龙颜大怒啊?”
“皇上此时怕是想独自静静,你还是在殿外候着吧!我要回去了。”
星辰方才还有笑容的脸庞忽而冷如冰雪,她起身边走,复又回身叮嘱:“记住,从今而后不要为芷兰宫的娘娘说好话,否则有你受的!”
简严听此,猛地一震,难道这和景妃娘娘有关系么?
他望着急急而去的星辰姑姑,复又回身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宣仪殿,无奈地摇摇头。
宣仪殿内,一袭冰蓝绣银龙袍服的宇文焕卿在星辰离开后便颓然地靠在了鎏金九龙椅上,他甚是疲惫的捋着自己的额头,闭上了方才稍显空洞的眼睛。
只是他一闭眼便会看到南宫澈与顾沛蕖两人的喜笑颜开的骑马追逐,他的心便会传来一阵阵的抽痛。
他不知道自己与顾沛蕖之间怎会生出这样的事,他的多情之中生生多出了一颗心,一颗南宫澈的真心。
而此时,顾沛蕖的真心实意怕是已然都给了南宫澈了,这让宇文焕卿无法容忍,可眼下却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忽而,他想起了与顾沛蕖在渔阳的那次相见,难道那不是一次上天注定的安排,只是命运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么?
那一年,他自己还是刚刚开牙建府的雍亲王。英气逼人、文武双全的他深得初登大宝的文皇帝宇文焕正的赏识。
这位皇兄的气度着实有别他的母后顾玉眉,文帝对待他们兄弟几人是格外的宠命优渥。
元成三年,时逢幽蓟一代北方游牧一族滋扰边民,文皇帝命英穆王顾玉章前去平乱,那游民善战,战事曾一度胶着。好在顾玉章熟知兵法且用兵如神,不下一月便智取三关占了上风,当时也是捷报频传,形势大好。
文帝见此情形便下了三道谕旨命顾玉章大举进攻务必歼灭游牧一族以平息战乱。
不料行军途中,顾玉章却遭到细作暗害身中毒箭。当时大战在即,顾玉章是既不能班师回朝又不能带伤请战。
得此消息的文皇帝便一面派顾王府亲眷领着御医到前方侍疾,一面又秘令他带一队人马悄然奔赴大营以策完全。
后来顾玉章不仅得到御医悉心医治,更有王妃陈书雪衣不解带的日夜看护,自然是日渐好转,索性也没生出什么变故。
只是当时他一心请战却被顾玉章数次驳了回来,只领了个骠骑将军的虚名,在后方带兵周济黎民以保粮草安全,也正因如此,自己方能再次遇见十四岁的顾沛蕖。
时值四月人间芳菲,自己回营途中误入了那一片灼灼其华,遥目所望,尽是嫣然桃花繁华成林,绵延百里而不绝。
桃之夭夭,婀娜生姿,犹如红绡仙子流连红尘而顾盼摇曳,清风拂过,涟漪叠风,遍是漫天花海。
见此倾世之景,足另他终生难以忘怀。
可偏偏在那桃花深处,竟有一素衣女子手持玉笛,翩然而立,一曲清扬间犹如美人入画,他便停下来,骑在玉狮子上痴痴地看着。
而此时竟有匪民乱入,击昏女子要虏获了去。
他见此等匪民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自然不能容忍,便策马相救,随从数人亦奔马相随。
待他将那女子置于马上靠着自己冷光银甲的胸膛时,目光流连处竟是那抹似曾相识的额间红妆。
当时他望着她玉雕粉琢的绝世容颜,便是心动不已,让他经不住想起了那个当初满脸是血的小女孩。
宇文焕卿想到这,嘴角挂着一丝寒凉而又失意的笑容,只是那个画面越来越清晰,仿若时光流转,回到了从前——
“谢将军救我家小姐。”一个花容失色的女子从桃林别处跑来,跪于马下。
恍然间,宇文焕卿镇定的问:“你们是哪家的婢仆?”
“小女名凤歌,是随夫人来渔阳看望老爷的,我家小姐知道渔阳百姓靠种桃树卖鲜桃为生,便来寻这桃林。这百里桃林景色宜人,我等便随着小姐,打算在此小住几日。不料小姐方才居然遇险,承蒙将军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烦请将军报上名讳,待我家老爷登门致谢。”
此女子口齿甚伶俐,说话亦是条理清晰,滴水不漏。绝非小户人家的婢女,加之她所叙说的原委,让宇文焕卿更加断定,此时在他怀中的女子就是顾沛蕖。
他下了马,轻轻的地把她抱在怀中,将她妥善的放在顾府家仆所驱使的马车上,悠然说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她无大碍只是被击晕了。不过时值两军开战,此地又有异族游民出入,着实不安全,你们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说完,他便策马离去,卷起滚滚尘土亦惊醒桃花无数…。
待到后来,他便听说顾王府的公子遇袭,幸得英雄相救,而此时顾公子正在大营中找寻救自己的恩人。
据顾公子的家仆描述,那位恩人是一位身穿银甲,披着白锦银袍的英俊男子。
宇文焕卿听到这起传闻只是淡然一笑,女子不宜留在军营,想来她是扮上了男装。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便总能看到一个身着素色白袍,眉心一抹红色印记的俊逸少年,手执一把绘了桃林景致的折扇在军营中闲逛。
因他是领了秘旨在军营行走,免不得避着她们这些皇家亲眷,自然也犯不上让她报些许恩情去招惹于她,即便是他手下的将士也全不知晓他这雍亲王的身份。
而顾沛蕖的母亲则忙着照顾伤后初愈的顾玉章,疏于对她的管教。
她又着实不是个安分的女子,从此在这渔阳一带便添了一个白衣少年,总是时时出现在宇文焕卿的视线中。
时而她一身男装驰骋骏马于北部草原,时而她变女娇娥流连于桃林深处。
四月里她骑马赏花,七月里她买桃沽酒。
只是她总是时不时地要到军营里打听一番,寻一寻这恩人。一来二往,军营将士倒是不曾晓得什么恩人,倒是将这人面桃花的顾公子给记了个真切。
直到多年后,将士们看到少年便拜骠骑将军的顾沛凡便要问上一问,他额间的那个胎记怎地不见了,人也变得英气了,不肖从前那般艳丽动人。
只是顾沛蕖许不知,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便生生的烙在了宇文焕卿的心里。
宇文焕卿回到锦陵不久后,文皇帝宇文焕正便身染恶疾,重症不治。
由于文帝他无子嗣为继,太后顾玉眉和她的弟弟顾玉章便开始谋划在成祖皇帝的皇子中确立一位‘合适’的继承人以荣登大宝。
二人其实在寻找的不过是一傀儡皇帝罢了。
最初本打算立年幼的六皇子宇文焕朗为帝,但是其母徐惠仪出身高贵亦有世家背景,顾玉眉怕不能很好的掌控她,所以放弃了宇文焕朗,也因此放弃了同样出生颇高的陈媛之子二皇子宇文焕临。
宇文焕渊为北越公主魏子烟所出,身上有北越人的血脉。而那时大梁灭北越不过十几年,北越臣民归顺也只有十几年,为了不生事端,顾玉眉和顾玉章又放弃了立宇文焕渊为新帝的想法。
最后,他们决定立出身最为卑微,在离宫关了近十年的美人戚媚的儿子,四皇子,宇文焕卿为皇帝。
他的背后没有强大的外戚,没有高贵的出身,有的应该是十年离宫生活所逼出来的卑微与谦恭!
更重要的是顾玉眉已崩逝的夫君,成祖皇帝,宇文浩辰从未对这个儿子寄予什么厚望,只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称职的臣子。
所以为他取名‘焕卿’,卿即为臣。
但是顾玉眉对此仍不放心,虽然她已经在宇文焕卿的身边安插了一个良娣景月兰,可她依旧希望宇文焕卿的正妃也是自己的人。
他日,宇文焕卿登基为帝,那么他的皇后便是自己的心腹,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便更加容易。
所以,她和顾玉章商量将顾沛蕖许配给宇文焕卿做正妃,意图将来扶她为大梁的皇后。
当宇文焕卿在酒宴上再次听到顾沛蕖的名字时,已是物是人非。因为他太过了解顾玉眉与顾玉章的伎俩,虽然他对她情动,他对她有心,但他还是将她关在了自己的心门之外。
他设计娶了郑雪如为雍王妃,而后在自己登基后,便立她做了自己的皇后。
再后来便是半年前的那次选秀,当宇文焕卿再次见到她时,他早已忘记了南宫澈进献的计策,只是存着私心要把她纳选进宫。
即便他经历种种,他君临天下,她都在他的心里……
宇文焕卿呆呆地将自己与她的种种因果都想了一遍,他不禁自言自语道:“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我便将自己陷进了一个只想爱你一人的梦中。可惜,终究只是一个梦!我可以给你一个眉心印记,为何不可以给你全部的人生?”
简严在殿外是十分不安,因为殿里实在是太静了,他只得悄悄地将耳朵附在门上,尽力的听着里面的声音,却听到皇上一句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语。
简严虽然怕惹怒宇文焕卿,但是本着多年的主仆情谊,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皇上,奴才见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茶盏,怕您觉得口渴,便特来奉茶。”
宇文焕卿见简严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莫名其妙地笑一笑便说:“简严,陪朕出去走走吧?”
说罢,他起身披上墨狐斗篷,径自出了紫宸宫。
宇文焕卿领着简严漫步在御花园之中,忽然走到一棵高耸的栾树前停了下来,他看着冬日里这棵有些零落寂寥的栾树生出了无限感慨。
简严着实有些纳罕,便试探地问:“皇上,这棵树有什么异常么?”
宇文焕卿嘴角含笑,似涌出感慨万千:“没有。只是它见证了一个绝世佳人的诞生,她若是没有那眉心印记,想必也不会那样倾城绝世吧!”
简严被宇文焕卿的话弄得稀里糊涂地:“皇上说的谁啊?”
“朕说的是一个叫苒儿的小女孩儿,朕儿时误伤了她,她当时满脸是血。朕怕她向父皇告状便诓她说,即便她毁了容,朕也娶她,只是后来她不但没有毁容,反而绝色倾城!”
宇文焕卿仿若看到了自己与南宫澈小时候的样子,他嘴角一抹不可追的苦笑。
简严摇头笑着说:“皇上现在富有四海,想娶一女子又有何难?皇上若是还记得她,将她纳进宫便是了!”
宇文焕卿的眼眸黯淡无光,犹如一滩死水:“朕能纳得了她的人却纳不了她的心,她已经…已经爱上别人了。”
简严听此,赶紧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宇文焕卿寒凉的笑意不减,似自我嘲讽般:“简严,以后好生照料这棵栾树,以方便朕日后睹物思人!”
此时,黛鸢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远远地便看见长身玉立,风姿出众的宇文焕卿立在一棵栾树之下,只是他神情哀伤而落寞,这不禁惹起了自己的一片心疼。
她走了过来,俯身便是一礼:“微臣黛鸢,拜见皇上。”
宇文焕卿见黛鸢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稍显冷淡地问:“黛鸢,你有什么事么?”
黛鸢拱手回禀道:“禀皇上,微臣近日在准备南诏国朝见时的大典。在宴会安排上,微臣打算让宫中的舞伶人献白纻舞。白纻舞不但可以体现大梁人民的企盼丰收的愿景,而且亦可以展现我朝文人雅士,墨客贵族的品位!”
宇文焕卿拢了拢斗篷准备离去:“很好,就这么办吧!”
黛鸢见宇文焕卿没有任何异议却没有任何建议,自己的正事儿还没说,他便要走了:“可是皇上,宫中的舞伶人资质较为平庸,实在卓拔不出一个适合领舞的舞者!”
宇文焕卿登基以来除了冷落了宫中的一众嫔妃,似乎对歌舞伶者也没有什么兴致,很少宣歌舞观赏。以至于宫中诸多乐伶人和舞娘都疏于练习,进而技艺生疏。
“你兴冲冲的来,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宇文焕卿见瓷青的小脸难掩兴奋,必然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便顺水推舟地说。
瓷青眼中含了几丝狡黠:“皇上,不如在宫中适龄的婢女中挑选一下,说不定就会有资质上乘的,就像皇上让全宫上下都绣百蝶图是一个意思,总会有出类拔萃的出现!”
宇文焕卿反复考量了一番黛鸢的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心思,便颔首说:“既然如此,就这样办吧!”
黛鸢见宇文焕卿应允,自然是满心欢喜复又沉吟地说:“只是若是没有一些赏赐便不会现踊跃者。皇上,是否给卓拔出的优秀者一些恩赏!”
宇文焕卿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情与她细细分说,便点头应允:“至于恩赏你也看着办吧!”
说罢,他便领着简严转身离去了,唯留一个冷漠的背影供黛鸢回味。
此时,空中的阳光只留下淡漠的晖迹,遥远天边的云霞却又炫目的光亮,那是落日的余晖。红霞洋洋洒洒地铺陈在天边,秀丽了碧空却寂寥着宇文焕卿的心。
他多想此时便起身去芷兰宫,但是他怕看到静寂无人的绮霄殿,他更害怕看到顾沛蕖因与南宫澈在一起后兴奋的眼神中却隐藏着不安。
他与简严径自过了御花园右门的夹道,却见三个宫女与两个内侍立在红墙下,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正眉飞色舞的窃窃私语,不时传过来一声声尖锐的笑声。
她们聊得太过专注以致不知皇帝正在靠近,宇文焕卿稍稍靠近,便听到她们含糊不清的小声地说:“听说那芷兰宫中澈公子常常出入,有个紫宸宫的婢女为景妃送燕窝羹的时候,还撞到了那澈公子,他踩着轻功从芷兰宫里飞了出来。”
“我还听说当初景妃就是要嫁进南宫府的,结果选秀时被咱们皇上看中了才被迫进乐宫,两人本就有私情!”
宇文焕卿听到此言,龙颜大怒:“放肆,朗朗乾坤下竟然在这造谣生事!”
那内侍和婢女一见皇上就在身后,赶紧跪地求饶:“女婢该死,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宇文焕卿的瞳孔蓦然收紧,冷森森的吩咐:“将他们都拉出去,杖毙!”
说完便撇下简严,独自回到了函恩殿。
他的眼中不可遏制的怒气漫上了一层泪光,酸涩之味亦在胸腔内慢慢涌上了喉头。
他是天子,居然要忍受如此悲哀的事情,这起谣言若是四起,他该如何保住顾沛蕖和南宫澈,还有他将如何容留自己的颜面?此时他颓丧的像个孩子。
将将要踏进函恩殿,他心中涌动着难以压抑的怨怼,转身他独自一人去了芷兰宫。
没有轿撵华盖,没有随从侍婢,他独自一人去了自己此时不愿意面对的芷兰宫。
当他踏进绮霄殿时,真的如自己设想一样,殿中并无的她的身影,她还没有回来,他轻轻地叹了气,旋即坐在了高座之上。
他将芷兰宫的一众宫婢都留在了琼华殿,顾沛蕖和宫婢说的她偶感风寒,不思饮食,只想饱饱地睡上一觉,而自己便是知道她感染风寒,不想被她被叨扰所以才只身前来探望。
自己愿意为她遮掩,愿意护她平安,甚至愿意成全她出宫闲散,可是她为何就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存在?
忽而,绮霄殿的朱漆大门开了一条稍宽的空隙,一个身着碧色婢女服的女子端着一茶盏闪身进来。她轻手轻脚,踏进殿后还不住的向外张望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将门复又关好。
她低着头,越走越近间,宇文焕卿才看清原来此人正是顾沛蕖从顾王府带过来的贴身女婢——绿蔻。
绿蔻脸上漾着一丝红晕,低着眉眼甚是恭敬地递上了茶盏:“奴婢拜见皇上,我家娘娘出宫尚未归来,奴婢怕皇上口渴特来奉上茶盏。”
宇文焕卿见绿蔻知道顾沛蕖出宫一事,便知此女亦是她的心腹,他渐渐收起了自己审视警惕的目光。
他接过茶,打开茶盏的盖子,只见烹煮的甚好的大红袍的叶片已经舒展开来,茶汁清凉,芳香扑鼻:“你这茶烹得不错!”
绿蔻心中一喜,赶紧接话:“多谢皇上夸奖,上次奴婢不小心烫到了皇上,皇上没有惩罚奴婢是奴婢的福气,自然要拿出最好的手艺侍奉皇上!”
宇文焕卿想到昨夜还得以和苒苒亲密接触,今日便被独自晾在这绮霄殿中,不禁有些感叹自己所经历的大起大落,看来果真是人生处处有意外。
想到这,他嘴角凝着一丝苦笑:“你不必挂怀,朕是看在你们娘娘的面子上才饶恕的你,你日后做事当心些便好。你下去吧,不要同他人说你们娘娘出宫之事!”
绿蔻听皇上如此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竟泛起些酸涩的涟漪,但她显然不愿意善罢甘休:“皇上慢慢品茶,奴婢就先告退了!只是冬日里寒凉,皇上忙于国事切不要再饮绿茶了,绿茶寒凉伤脾胃。”
绿蔻嘴角挂着适宜的浅浅笑意,她小心地深吸了一口气,抖落出心底藏着最为卑劣的小心思:“奴婢之前叮嘱过我家娘娘,让她提醒皇上。可是我们娘娘整日里忙着在映雪阁看书,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她与您说了没有。所以奴婢再多次嘴,就当以此报答皇上宽恕奴婢上次失手打翻茶盏的罪责。”
她说完这段话,便小心的向上觑了一眼,只见宇文焕卿盯着手中的茶盏,眉宇间衔着温怒与疲倦,落寞地像失了一缕魂魄。
见此,绿蔻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浅笑,她弓着身子退出了绮霄殿。
那重重的关门声让宇文焕卿越发觉得自己孤独而无奈。
他将茶盏放在一边,心中暗叹:顾沛蕖,难道你就从未关心过朕么?连你给朕的那一盏茶的温暖居然也是他人相授。
忽然,冬日里有些晦暗阴沉的夕阳之光透过朱漆大门那稍宽的空隙投射了进来,如一片暗铜色的软纱籍着冷风凛凛起落,无声地覆盖在了宇文焕卿的脸上,却遮挡不了他憔悴的神伤之色。
顾沛蕖雀跃地闪身进来,赶紧又探头向外瞧瞧,复而才安心地关上了门。
她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欢悦小曲,正洋洋自得,只是她一转身便看到一双颓丧而阴郁的眼睛无比哀伤的看着她,那个眼神叩她心怀……
只是他匆匆换上了一副欢喜的表情,似含了一抹温柔的笑色仿若春日里的那桃花的嫩瓣:“苒苒,你回来了!”
顾沛蕖的心猛地收紧,手心中沁出了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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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手:
1、在陈书雪的丫鬟随陈书雪进宫探亲时,便提到过自己在哪里见过皇上,其实就是在渔阳见得。
2、之前瓷青到紫宸宫时就和宇文焕卿说过冬日里不要喝凉茶,说是她们娘娘叮嘱她们的,宇文焕卿听完后内心很高兴,因为觉得顾沛蕖有关心自己了,而后两人雪中一吻和好如初,而今绿蔻说,这是她告诉顾沛蕖,此女心思不可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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