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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宵殿被红罗炭燃得异常温暖,熏炉内淡淡的鹅梨香亦迷醉着人心,却无法烫暖此刻心凉如水的宇文焕卿。
他紧着时间批完了奏折,带着简严提着新进贡的南丰贡桔兴匆匆的来到了芷兰宫,可是迎接自己的除了满宫病愈的宫婢,便是空空荡荡的绮宵殿。
瓷青惊惶莫名的眼神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顾沛蕖不在,已然又出宫去了。
他不能在众人前动怒亦不能表露出丝毫的不悦,他不能让顾沛蕖私自出宫的事让人知道。所以他只能静静地待在绮宵殿内,燃起满殿的烛火等她回来。
突然,绮宵殿的祥云双凤朱漆大门大开,一阵寒凉的冷风直直地扑面而来。
一袭男装的顾沛蕖闪身进来,但她看着自己笑得却有些痴,复而步履凌乱地奔着自己过来。
他知道她在宫外惹了一场酒醉……
顾沛蕖见宇文焕卿坐那着实有些惊讶,但转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竟又生出几分欢喜。
她跌跌撞撞间退下了自己的披风,眼泛桃花,顾盼含情地盯着面色冷淡的宇文焕卿。
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宇文焕卿的身上,却差一点跌倒,宇文焕卿虽然气她擅自离宫,却依然十分稳妥的接住她,怕她摔着。
他两只手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提在了自己怀里,她倒是乖巧,很是自然地将两胳膊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宇文焕卿隐隐闻到顾沛蕖她身上散发着酒气,再见她醉眼朦胧,腮桃红面,一副‘美人既醉,朱颜酡些?’的模样,越发的妩媚撩人。
她盯着宇文焕卿,不忘嫣语娇态温柔:“你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初次见你我就喜欢你的容颜,可是你却冷冷地待我!”
宇文焕卿听她如此说,心中猛的一紧,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那时自己因不明了心意进而冷待了她,如今她仍耿耿于怀,自己此时解释再多亦是无用!
醉云酿的后起酒劲儿果真名不虚传,顾沛蕖此时意识模糊却难掩兴奋。
宇文焕卿此刻还是不忘了问她:“你就那么喜欢偷跑出宫么?还醉成这个样子!”
顾沛蕖抿了抿嘴唇,娇笑着说:“宫外好啊!锦陵东市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有糖葫芦、有花灯、还有糖画。不过好多我都无法带回来,这个我倒是带回来了!”
说着她在宇文焕卿的怀里拱了拱,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胸部,反复摸摸没找见。复又向下摸去,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泥人,然后便拿着泥人傻傻地笑着。
宇文焕卿看着她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他拿过泥人一瞧,此泥人捏得很是传神,竟然是广寒宫中的嫦娥仙子,她裙服之下的玉兔亦是活灵活现。
他见此不禁有点感伤:“苒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便是朕这座‘月宫’中的嫦娥,所以才会感到寂寞无聊,所以才会流连宫外的一切?”
顾沛蕖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点点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宇文焕卿紧了紧怀中的她,顾沛蕖便生生地靠在他的肩头:“朕知道你厌倦了宫里的生活,即便是朕也心生厌倦!”
他甚是爱怜地捋者顾沛蕖鬓边的碎发,絮絮而言:“可是朕是皇帝,朕一人肩负着亿兆黎民的福祉,背负着大梁的家国河山,这是朕的使命,朕不能弃此不顾!所以朕成全不了自己,也不能成全你那颗向着自由的心!你明白么?”
顾沛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却越发迷醉,胸脯却有些起伏,仿若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如此说出口,只是嘴唇不住的努了努。
宇文焕卿看着她如此撩人的模样,情难自已,用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抚着她的红润光泽的娇唇。一股欲念在自己的心中升腾,他调整一个姿势准备吻下去。
却听顾沛蕖呜呜咽咽地说:“既然如此,南宫澈,你为什么要退我的婚事?”
轻轻一言,宇文焕卿顿觉如五雷轰顶,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怀中的顾沛蕖,仿若听见了自己魂魄出窍被劈碎的声音。
顾沛蕖见眼前的‘南宫澈’居然没有回答自己,便用手轻轻地拍着宇文焕卿的脸:“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敢说,是吧?你不敢说我替你说!”
她清了清嗓子,无比清晰地说:“因为你退了我的婚事,我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么?那是迫于我父亲的淫威,他们不敢说!你可知道?可知道就是因为你的退婚、你的谋划,将我推进了这寒凉无比的皇宫?”
顾沛蕖说到动情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本来想进宫就进宫吧,宇文焕卿生得那样好看自己也不算亏!可是一入宫我就遭受冷遇!”
她在宇文焕卿的怀里抽抽噎噎地更加厉害,眼泪喷薄而出,像断了线了珍珠生生地砸在了宇文焕卿的心里。
“我…我先是被人污蔑毁了清白,然后又被假圣旨诓去赴死,接着就被东太后掌掴废弃芷兰宫。即便是这样,她们还不肯放过我。复又被卫玄雅下毒,而后便是含笑散、毒鼠、甚至郦良侍去祈福,那冯婧妍想摔死的都是我!”
顾沛蕖越说越激动,她用力的扯过宇文焕卿的领子,紧紧地攥在手里:“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被如此对待?”
宇文焕卿见她如此,眼上渐渐蒙上了一层清泪,他心疼极了眼前的女子,心中亦翻涌着对她如排山倒海般的愧疚。
顾沛蕖近乎咆哮地问着眼前的‘南宫澈’:“这还远远不够!我接二连三的被刺杀,生死一线间,宇文焕卿他都没有来救我。他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瓷青么?他不是无所不知么?”
宇文焕卿寒凉哀伤的眼睛再也蓄不住滚滚的热泪,滴滴坠落间,他轻轻地说:“苒苒,你别说了好不好?我安排瓷青不是为了监视你,是希望她做我的眼睛,可以在你危难的时候来告诉我,我可以赶去保全你!”
“不好,我要说完,我要说清楚!我不是被他召进宫作‘应景’的妃子么?我的父亲不是他忌惮的对手么?他怎么就能忍心眼睁睁看到还没‘物尽其用’的我去死呢?”
顾沛蕖激动地敲打着宇文焕卿的脊背,他则紧紧地将她抱住:“苒苒,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让你为难,让你伤心难过!可你要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将芷兰宫变成最干净的乐土,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顾沛蕖情绪渐渐平息,她复又紧紧地贴在宇文焕卿的怀里:“南宫澈,若是你当初便对我如此,那该有多好!我们逍遥在朝堂之外,寄情山水。看尽世间繁华,做一对神仙眷侣!”
宇文焕卿再次听到她呼唤南宫澈的名字,那名字仿若变成了一把利剑生生地割开了他的心,鲜血淋漓间竟是痛彻心扉。
他寒凉莫名的眼睛盯着她,字字诛心地问:“顾沛蕖,你心心念念的难道一直都是他么?就因为他救了你?就因为朕不知道你何时出宫,无法分身去救你,你就抹去了朕对你所有的情义?”
顾沛蕖眼神渐渐地蓄满了哀伤与忧愁,她似乎没有听见宇文焕卿的话,只是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口,喃喃自语:“你给我买的泥人呢?是不是我要将它当做明珠还给你?咱俩真应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那句诗。人生不尽如人意啊!”
此后,绮宵殿安静了,安静地只能听到顾沛蕖日渐均匀的鼻息,宇文焕卿怔怔地看着安然睡在自己怀中的女子,熟悉却又陌生。
能听到她的肺腑之言他很感激,至少他知道了她的困惑与忧虑,他还有机会去补救,去弥补对她的亏欠。
可是自己放在她身上所有的感情,竟然未在她心中激起半点涟漪,或许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宇文焕卿觉得此刻的自己很脆弱,仿若轻轻一碰便会溃成一堆枯木。
他望着她倾城绝世的容颜心底悲凉莫名,就似眼睁睁看着自己用情浇灌的芙蕖花在风中凋落枯萎。
宫中女子的嫉妒与伤害已经让她遍体鳞伤,她愤恨她们的同时亦怨怼了自己,原来在她眼中自己能带给的只有无尽的困扰与麻烦,或许自己的爱之于她便只事束缚罢了!
宇文焕卿见地上掉落的那支泥人,随手捡了起来,他切切地盯着它,南宫澈的脸忽而闪过眼前,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抱起顾沛蕖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将她那奉若珍宝的泥人放在了她的枕边。
此时月上中天,阖宫宁静,绮宵殿的朱漆门却开了。
宇文焕卿形容萧索的走了出来,在不远处守夜的简颂见此赶紧去芜房找简严。
简严边整理衣服,边颠颠地往宇文焕卿这边跑:“皇上,夜这么深了,你这要去哪啊?”
宇文焕卿感觉方才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有气无力的说:“回函恩殿!”
说罢,便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简严和简颂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而在偏殿守夜的瓷青亦被惊动了,她出来时便看见宇文焕卿甚是伤情的背影被月色拉伸的格外寂寥。
一路上,简严都不敢抬头看宇文焕卿,他此时的气质如夜游出行,或似鬼魅附身,面色极尽苍白,神情则十分迷茫。
天地孤清,宇文焕卿此时觉得自己仍旧是那个孤家寡人,可是他不甘心,即便她现在心中无自己分毫,他依旧不甘心。
在他的信念里普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要不得的人。
宇文焕卿抬眼望了望苍茫的星空,紧了紧自己的拳头,目光中含着冷冷的冰凌,似可冰冻万物,摧毁一切。
第二日已近晌午,顾沛蕖才被倚画、绿蔻两人在屏风外的窃窃私语而吵醒,起身间她居然感到头痛欲裂。
她在心中暗叹:这酒劲儿也忒大了,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一转头便见南宫澈昨日买给自己的小泥人,她笑着摸了过来,在手上玩了一会儿。
倚画闪身进来:“娘娘,你可醒了!现在要起身洗漱么?”
“恩,我这就起来。”
顾沛蕖一起身直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但是依然坐了起来:“本宫怎么还穿着这身男装啊?倚画快拿衣服来本宫换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沛蕖才收拾妥当从屏风内出来,而后又由绿蔻侍奉梳妆打扮一番。
她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只是怎么不见以前在宫中伺候的紫宸宫婢女:“紫宸宫来的那些婢女呢?怎么不见她们?”
绿蔻脸上有些不悦:“早上简总管来了,把所有的紫宸宫的婢女和内侍都领了回去,而且皇上还想将瓷青姐姐召到紫宸宫当差。瓷青姐姐跪求了好久,简总管才说回去再问问皇上!”
顾沛蕖听到绿蔻如此说,心中一惊:宇文焕卿怎么好端端地要把瓷青从自己身边调走?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收拾妥当,准备去找瓷青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路过八仙桌时看见上面高脚盘内摆着一摞蜜桔,她并没有让宫中人去御膳房领水果,这是从何而来?
她疑惑地盯着绿蔻,绿蔻会意,嘟着嘴说:“昨天傍晚皇上来了,一直在绮宵殿里等娘娘,后来倚画和娘娘回宫后,就回了绮宵殿,而后皇上半夜又走了!”
顾沛蕖听完绿蔻的话,整个人都呆愣在了那,这么说宇文焕卿知道自己又出宫了?
绿蔻此时倒是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娘娘,咱们宫里只有我和倚画知道你出宫了,别人都不知道!昨日,娘娘分配好个人管理的宫殿,他们都在忙着。只是,娘娘你瞒着奴婢芷兰宫有密道是不是信不过奴婢啊?”
顾沛蕖此时心异常混乱,自己昨夜喝了太多酒,仿若与宇文焕卿说了很多的话,但是有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脸上无一丝笑意,严肃的说:“没有,那时候你们都在病中,再者说知道这些与你们也无益处。你把嘴管严了便好,其余地不要多问!”
正说话间,瓷青端着一汤盅走了进来,俯身便是一礼:“奴婢拜见娘娘。”
顾沛蕖见自己正要找的瓷青自己来了,心中很是欣喜:“倚画,绿蔻你们先下去,待会儿再来侍候!”
临走,顾沛蕖给倚画递了个眼色,倚画自然会意,她打算过会儿再来回禀昨日在醉云阁自己办的事。
顾沛蕖拉着瓷青坐在八仙桌那:“瓷青,你过来坐!”
瓷青将手中的汤盅拿了出来,将里面的汤水舀到碗里:“娘娘,这是醒酒汤,奴婢起早煲的,您喝点吧!”
顾沛蕖接过碗,不知怎的竟然隐隐有些羞愧。
这个宇文焕卿安插在自己身边半年多的婢女对自己照顾的居然是无微不至。
她轻启唇齿将汤水喝了进去,一股醇厚的甘甜旋即入口,一碗醒酒汤也让瓷青煲得如此好。
瓷青忽而眼蒙上一丝热泪,跪了下来:“娘娘,奴婢猜想怕是您已经知道我是皇上派到您身边了的吧?因为我暴露了,所以皇上让我回紫宸宫当差。奴婢不敢抗旨,但是拖延这些时间只为将心底话和娘娘说说。”
瓷青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到了顾沛蕖的耳边,她直觉脑子嗡嗡作响。
宇文焕卿怎么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瓷青的身份?自己昨夜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顾沛蕖有些错愕地盯着眼前满眼是泪的瓷青,她语重心长的解释:“瓷青,本宫虽然知道你是皇帝派到我身边的人,但是我知道你从未害过我,而且帮衬了我许多!所以我并没有和皇上说要撵你走,至于我昨夜酒后说了什么,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瓷青见顾沛蕖脸上难掩歉意,自然心中也不好受:“娘娘,你知道奴婢的衷心,那你可曾知道皇上的真心?”
顾沛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腰间的那枚紫玉玲珑佩,又在扪心自问:我知道么,我不知道么?
瓷青情真意切地说:“娘娘,奴婢是皇上派来的不假,可是从奴婢踏进芷兰宫的那天起,只领到了皇上一道圣旨:就是要娘娘安然无事的活在芷兰宫中,他不容许您有半点事!”
而后她便将自己如何换掉绝育药,如何通知宇文焕卿来阻止自己赴死等一系列她参与进去的事儿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顾沛蕖听完才知道宇文焕卿用瓷青当自己的眼睛,时时的盯着自己,只为护自己周全。
她挽起瓷青,一脸诚挚:“瓷青,你起来吧!本宫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衷心,若是皇上再让简严宣你去紫宸宫当差,本宫会亲自去和皇上说留下你的!”
瓷青见顾沛蕖如此说,禁不住破涕为笑。
她实在不忍心离开顾沛蕖这样的主子,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在她的身边侍候。
顾沛蕖见瓷青放宽了心,便继续喝着汤,却不经意间的问:“昨儿,皇上是什么时候走的?”
瓷青忽而想到昨日宇文焕卿那孤清的身影,心中一颤,低声说:“娘娘回来以后,皇上过了好久才走的,不过那时候宫里人都睡下了。奴婢昨日在偏殿瑶潇馆守夜所以听到了动静,知道是皇上走了!”
顾沛蕖切切地问:“那他走时表情如何?”
瓷青小心地觑了一眼顾沛蕖:“不…不太好…似乎十分难过,神情没落,而且像受过什么打击一样!”
顾沛蕖听瓷青如此一说,不禁心底一惊,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一向清高自傲,霸气凌人的宇文焕卿如此失意?
她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进了绮宵殿以后的事情。
她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叹:看来这酒是喝不得,酒后失言决然不假。
“瓷青,你去煲一份红枣人参鸡汤,我一会儿去紫宸宫拜见皇上!”
瓷青听顾沛蕖如此说十分高兴,继而又不忘叮嘱:“娘娘见了皇上,别忘了替奴婢求情!”
顾沛蕖见此笑着点点头,由此可见瓷青的衷心干净而诚挚。
瓷青乐不可支地准备退下去,忽而又想起了一事,她有些局促地说:“娘娘,皇上下旨让阖宫上下所有女子,包括皇后和一众嫔妃,除了太后、太妃和易安姑姑以外,人人必须绣一副百蝶图以做送给南诏国的回礼,这其中也包括娘娘您!”
顾沛蕖一听脸都变了颜色:“皇上不知道本宫不会绣花么?怎么也把本宫加了进去了?”
“皇上自有考量,至于为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顾沛蕖想到那些眼花缭乱的纷繁复杂的绣线,以及那些奇诡的走针穿线,直觉头大如斗!
瓷青见顾沛蕖也有因某事而力不从心的时候,便俯身退了下去。
而此时紫宸宫的宣仪殿内,南宫清与南宫澈都在当班,宇文焕卿命简颂为二人上了茶。
他独自一人坐在高座上看着今日早朝后官员禀呈的奏折,也以此来掩饰自己见到南宫澈时的怨怼与纠结。
他自幼与南宫澈相识,两人从最初的玩伴变成同窗,又从同窗变成知己,而后才是君臣。
二人相识十几年,他们有相同的治世理想,他们有相似的远大抱负,正因为两人有如此的相同点,所以即便爱上的女子都是同一人。
若是换做旁人,宇文焕卿决然会心狠地了断这段孽缘,但是南宫澈为他出谋划策,出生入死,是他的挚友,他下不了手也做不出来任何伤害他的事。
一个是此生挚爱,一个是共难挚友,他能做的就是靠自己的真情将顾沛蕖拉回自己的身边。
宇文焕卿长舒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对南宫清说:“清公子,朕一直有件事儿想与你说,朕想要你身边一人!”
南宫清见宇文焕卿开口向自己要人委实一惊:“皇上,臣这里怎会有您想要之人呢?”
宇文焕卿未抬眼,只是淡淡地说:“当然有,朕希望浅笙可以入宫当差!”
南宫清面露难色:“皇上,臣弟之前倒是和臣提起过皇上希望浅笙可以入宫为侍文女官一事,可浅笙只是一个影卫,些许识得几个字,但委实不能胜任此职!”
宇文焕卿剑眉一挑,言语清冷:“哦?清公子舍不得?既然这样朕不如成人之美,将她许你为妾如何?她身世卑微不能做正妻,可是你至今无妻室,做妾也不算亏待她!你意下如何?”
南宫清听闻此言手一抖将茶盏扔到了地上,登时碎做残片,惊觉地亦有坐在他身边南宫澈。
南宫清甚是恭敬的起身施礼:“臣现在不想娶妻也不想纳妾,谢皇上垂爱!”
宇文焕卿提高了声调,声音格外的冷凛:“让你娶她,你不娶,让你放人,你又不放!南宫清你到底想如何?”
他一时气急,将手中的奏折甩在南宫清的身上。南宫清与南宫澈见皇上震怒,赶紧跪地听候训斥。
“南宫清即然你做不到惜取眼前人,朕也不必与你商量,明日责令浅笙入紫宸宫!最后朕告诉你,朕是天子,朕想要的人就一定会得到!话又说回来,若是你兄弟二人觊觎朕的人,尤其是朕的女人,那么便是见者杀,近者死!”
宇文焕卿的清冷的言语犹如一柄柄利剑直戳南宫澈的心窝,他觉得震耳发聩,而南宫清早已汗流浃背。
他从未见过宇文焕卿与他们说过如此狠厉的话,发过如此大的脾气:“臣南宫清、臣南宫澈谨遵皇上旨意,谢皇上教诲。臣等定当谨记!”
南宫澈捡起奏折,甚为恭敬地呈了上来:“请皇上息怒!”
宇文焕卿随手接过,扔在一边,南宫澈见此复又跪了回去。
只见,简严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启禀皇上,逸郡王回来了,现下正在殿外求见!”
宇文焕卿见自己的六弟宇文焕朗回来,收了几分怒气,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跟屁虫’,居然在游历一年后,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宣他进来!”
只见一个身着淡红色云锦袍服,外罩浅粉色影纱衣,束着紫金螭纹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
红色的衣服衬得他的肤色尤为白皙,剑眉下的一双杏眼含着妩媚,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
宇文焕卿看着这个从小就混迹在脂粉堆里的‘浪子’,通身的气派就是那样的放浪不羁,风流纨绔,无奈地摇摇头。
宇文焕朗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叩拜大礼:“臣弟宇文焕朗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焕卿眼含笑意:“平身吧!”
宇文焕朗便咧开嘴笑着起来了,却见南宫清与南宫澈这两个大熟人居然跪在地上。
他一脸坏笑:“哟!你们俩惹我皇兄生气了?活该!两个大冰块,就应该罚你们跪!”
二人虽未起身还是依照礼制行礼:“臣南宫清,臣南宫澈拜见逸郡王!”
宇文焕朗与南宫澈亦是相熟,可是他委实看不惯南宫清每日一副清高傲冷的样子。
皇兄宇文焕卿的如此那是王者之风,帝王之尊。
南宫澈如此样子在他眼里就是装清高扮冷酷,不过从前他二人见面就是相互揶揄,如今这样相见倒是让他觉得格外有面子。
宇文焕朗笑着说:“免了!都跪着呢,还这么懂规矩,真让本王不好意思!”
宇文焕卿眉宇一挑,冷森森地说:“焕朗,你就别贫了!他二人跪着是因为说错了话,行错了事,爱错了人!你若也如此,怕是就没有跪着这么简单了。南宫清,你二人起来吧!”
南宫清冷冷地瞪了一眼南宫澈才起身,复又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
宇文焕卿走下来,扶着宇文焕朗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别说,你在外一年还真长结实了不少!你可有去看过徐太妃了?她可是十分惦记想念你呢!”
“我入宫时皇兄正在早朝,所以我便先去拜见了太后和我母妃!”
宇文焕卿见他行事稳妥,心中高兴:“嗯,懂事了!此次回来就别想着再出去了。皇兄为你指门婚事,你早日成家立室也可收收心思,日后也好进朝堂为朕分忧!”
宇文焕朗听他如此说,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得,讪笑着说:“皇兄,你还不知道我几斤几两么?你若问我这大梁的哪的酒最好,哪的花最香,哪的美女最多,我还能说得上来。你让我进朝堂,那我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南宫澈虽被宇文焕卿的清冷之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听到宇文焕朗的轻浮之言,不禁含了一丝冷笑。
宇文焕卿无奈地摇摇头复又坐在了高座上,而后便示意简严奉茶,让南宫清和南宫澈二人落座。
只是此时的南宫清却是心绪不宁。他很不安,一方面是源于宇文焕卿的声严厉色话里有话的提点,一方面源于南宫澈的情难自己的大祸临头。
宇文焕朗满脸哀戚,捏出十分为难的样子:“皇兄至于这指婚,我看还是缓缓。父皇的诸多儿子里就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在锦陵世家小姐的风评估计也是最差的!您啊,行行好,放过她们吧!”
宇文焕卿颇为无奈,他每次听六弟讲话都会觉得脑仁疼,这个宇文焕朗从小说话便是半真半假,那行为更是放荡不羁。
如今他在外游历了一年又一年,貌似有点长进了,可是一开口又现出了原形:“朕放过她们,谁来放过朕?难道你一辈子就这样吊儿郎当的混日子!你要朕将来如何面对徐太妃,面对父皇?你这婚,朕是指定了!”
宇文焕朗一听登时急了,感觉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他可怜巴巴的哀求:“皇兄,五哥还没成婚呢!你先去害他好不好?先饶了臣弟!臣弟此次回来就是想先把锦陵的风月场都逛一遍,臣弟听闻锦陵第一雅妓‘姜璇’,美得是不得了,所以才日夜兼程的赶回来!”
宇文焕卿挑着眉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愤怒地拍了一下龙案:“你给朕闭嘴!你还好意思和朕提你五哥,他虽未成婚却能为朕分忧。”
宇文焕卿此时虽然生气,却拿这个最小弟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便极尽挖苦:“你既然无心为朕办事,那你就只能早日成婚,为宇文家开枝散叶,而且要多生几个,以防子息单薄,也算是你为国尽心了!”
宇文焕朗见皇兄居然如此逼迫自己,便硬着头皮说:“那臣弟愿意为皇兄分忧,只是臣弟文武不济,做点什么才能让皇兄不逼着臣弟做宇文家的生育工具呢?”
宇文焕卿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被气得笑了起来,他爽朗婉扬的笑声回荡在宣仪殿内。
南宫澈与南宫清亦强忍笑意,看着这个文质彬彬却风流放浪的小郡王。
宇文焕卿笑着说:“南宫澈,你将冰嬉场的差事交给他,让他去监工!”
“臣,遵旨!”
宇文焕卿端起简严递过来的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茶:“焕朗,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朕对你监造的冰嬉场不满意,那么朕将你的正妃、侧妃、良娣、良媛一并都给指了,届时你妻妾成群,也好绝了放荡声色场的念头!”
宇文焕朗听完皇兄此言,满眼的绝望,他双手捂着脸小声地嘟囔:“哎!我就不该回来!”
南宫清理了理思绪,缓和地转了话题:“皇上,臣多日未见敬王殿下,不知他可出了什么事?”
“他去了雪灵谷。不过,他会赶在南诏国来朝见之前赶回来!”
南宫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开始静默不言。
此后逸郡王宇文焕朗便开始讲起他游历时候的见闻,宇文焕卿边听边批改着奏折,还时不时拿眼睛瞄一眼南宫澈。
而南宫澈此时则神游在外,他方才听到宇文焕卿训斥自己的话犹如芒刺在背,句句诛心。
可是即便是此时,他依然不住地回想起昨日与顾沛蕖相处的点点滴滴。
昨日送她回去,她已经醉的不成样子。
她就那样毫不避讳的靠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看着她红颜醉酒的模样心中悸动莫名。
他那时便知道自己早已抑制不住对她的情感,甚至恨不得时时都能见到她,可是现在她是属于宇文焕卿的。
一想到这,宇文焕卿的那句‘若是你兄弟二人觊觎朕的人,尤其是朕的女人,那么便是见者杀,近者死’,南宫澈仿若看到了兄长所说的家族之祸。
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直觉宇文焕朗此时的声音与笑声格外地聒噪……
聚霞宫的雅岚殿,上官映波正在翻看青芜绣得百蝶图,自己不会绣花但是为了不露出破绽,还是硬着头皮的学着。
只见青芜奔进了殿里,异常兴奋:“尊主,尊主!”
上官映波斜睨着眼睛问:“出什么事了?你竟然慌成这个样子!”
青芜跑得太急喘得厉害:“尊主,表少爷逸郡王殿下回来了!如今人正在紫宸宫呢!”
上官映波十分激动,她猛地起身,不小心碰倒了绣花架子:“真的么?他真的回来了?”
青芜认真地点着头,急急道:“真的,千真万确!今早皇上上早朝的时候,殿下就回来了,还先去拜见了太后和徐太妃!”
上官映波脸上凝着笑意,妩媚而温柔,稍后又有一丝失落:“真可惜,偏偏我为了绣这个百蝶图,没有去给戚媚请安,否则我便可以见到他了!”
想到这她抬起脚奋力的踩踏着那绣花架子:“都怪宇文焕卿出这么个幺蛾子,害得我错过了与表哥的相见。”
青芜赶紧劝解:“尊主,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上官映波急匆匆的走到妆镜前整理下妆容:“我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不行,我要紫宸宫那瞧瞧!”
青芜看拧不过上官映波,只好拿过棉锦斗篷为她披上:“尊主,你要稳着性子,且别乱了分寸!”
上官映波眼含笑意,握了握青芜的手,青芜可以感觉到她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手指,便不再言语了。
她知道自己的主子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即便是暴露,自己也会成全这片无望的深情。
而后她二人便小心地走到了紫宸宫附近,赏着梅花十分警醒地瞥着紫宸宫的门口。
上官映波切切的期盼着那个在自己心里生长了多年的身影可以早一些出现,即便让她像现在这样,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她也会觉得安心莫名,那是一种安慰,一种让自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安慰。
只是此时,顾沛蕖亦在来往紫宸宫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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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心了!扎心了!我可怜的卿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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