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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建筑看模样应该是道观还是庙宇,杨琼没有能力分辨,但她知道西固的周边是从来没有什么庙子和尚的。
但是听老人说过,在有些乡下能碰见那么一两个落魄潦倒,靠乞讨为生的道士。
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生存空间,周围的道观都被拆掉了,里面的老祖什么的雕像也被砸得稀巴烂。
所以这些没有后人的道士只不过还活着罢了。
杨琼虽然没见过,也略有耳闻。
看得出来这个建筑不是农家的农舍而像道观,还全靠这个破屋的屋檐翘得很高很尖,还有吊铃铛的铁钩子。
只是太破烂不堪而已。
门前的石板地面上的缝隙里,已经长出了很深的小草。
小格子门窗缺角断边,屋檐下、墙裙边蛛网密布,杂草丛生。
她顾不得去计较环境怎么样,只要是人住的就有希望。
杨琼拖着断腿,一杵一拐的走近门前,朝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
没有人回答,虽然心在往下沉,但是她并不灰心,吃力的爬上只有三级的台阶,朝腐朽的门上刚拍了一下,这扇门就‘哐当’一声倒过去了,顿时激起一阵灰尘。
门槛不高,虽然完全能跨过去,却也让杨琼的脸上开始发痒,她知道是汗水浸进了伤口。
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拖着腿往里走,嘴里继续喊着:“有人吗?”
回答她的仍然是寂寂无声。
眼前这个前屋通透,才几米的进深,里面却什么都没有,连室内的杂草都长起来了,空荡荡的。
正中间仿佛还有些残缺的石头镶嵌在地板上,中间有竹条伸出来,被火烧过,黑黑的。
穿过前殿,进入后面的内院。
有颗柿子树,竟然还有果实,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饥饿,但她先忍着,朝前面哪间矮房走去。
这同样是一间外观破败的屋子,只不过没有前殿那么讲究,这是个土瓦短檐,更符合农家旧舍的一间双耳厢房。
“里面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
杨琼鼓足力气朝里面喊道,凄厉的声音传出去老远,甚至能听到远处的回音。
然而,她这一声虽然惊飞了野鸟,回答她的却只有由远及近的鸦声和莫名的尜尜叫。
她才多大,十八岁不到,在家里不说衣食无忧,起码能不愁吃穿吧。
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姐姐。
虽然寻常人家的爸妈一般不会宠爱中间的孩子,但杨琼在家里还算很不错,起码很少挨打挨骂,而且还让她读到了高中。
杨琼的性格实际上并不是坚强、胆大的一个人。
能挺到现在无非是不甘心。
魏勃的爸妈获救的可能性有多大她不知道,她只记得与那只能让自己活命的手,相差只有几十公分而已。
不过她这几天不断回忆之后,她能理解魏勃当时的心情,所以不去恨他了。
只想着如果能回去的话,就要问问他: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去救已经没有多大希望的爸妈,而让她失去活的机会?
虽然杨琼实际上已经知道答案,但想问出来而已,没有原因。
能坚持挨到这个不道不庙的破院子里,杨琼觉得自己离回家不远了。
但是此时眼见里面没有任何回答,还有些莫名的叫声,她其实很害怕,很想跑出去,很想躲在一个魁梧的背影后面。
但是没有这种可能,她只得提心吊胆的朝门口走去,且不能不去。
门还算完整,反正没被推倒,只是一推开后,头上就噗刷刷的往下掉灰尘,而且里面到处是蜘蛛网。
但是这个屋子里的杂物还真不少。
有掀开的柜子、断腿的太师椅,一拉就‘刺啦’一声撕烂的旧布片,床上一张老鼠做窝的被褥,悬挂着破烂的布条蚊帐,还有破底子生铁罐子及陶盆……
已经很肯定这里早已没有人进入,那么也就不需要打招呼,杨琼就不断的在里面翻找起来。
但是没有什么值得惊喜的东西,能起作用的是些稍微结实的布条绸缎,但最宽的也只是一巴掌而已。
出门再看一看,见屋檐下有一个水缸,朝里探头一看,水却不知是何时的,且长了绿毛毛的青苔,好在还算干净。
找破碗舀起一碗,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到能不能喝,端起就往嘴里灌。
但是在阳光下,杨琼被映入碗里的水中倒影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扔掉手中的碗,楞在水缸边不知所措。
她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紧闭着双眼默默的念着,不是自己不是自己,是别人是别人。
睁开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朝脸上轻轻摸了一下,看着手指上粘稠的黄水,痛苦的流出了泪水。
她晓得自己脸上伤得很厉害,而且是横七竖八一团糟。
但她一直还没有想过难看和漂亮的问题,主要是没顾着。
并且在丛林里,那些蛇虫爬兽都够她惊慌逃窜的了,那还有精力去关心这些。
这么多天独自艰辛的爬山涉水,已经让她忘了去想,曾经引以为傲的脸蛋,究竟被伤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刚才在水中看到的倒影着实把自己给吓了一大跳。
她不禁悲从心来,跌坐在台阶上痛哭起来。
实际上从她被洪水卷走开始,杨琼一直都没有怎么哭过,大不了流点泪而已,何曾像这样伤心得彻底?
这一哭就是几个时辰的流逝,等待太阳西斜的时候,她止住了哭声。
虽然伤口被泪水浸泡之后,与撒盐没有区别,但她已经麻木。
咬咬牙站起来,很干脆的脱掉身上的几层破烂衣服,就这么赤身站在水缸边,用破碗舀着水好好的冲洗了一遍。
然后再解开腿上绑扎的几根棍子,清洗那已经肿得像象腿一样的膝盖,然后重新包扎一遍。
找出一块丝绸洗干净之后,蒙住黄水不断的面部,穿上仅仅拧干的衣服,拄着那根已经用得很顺手的木棍动身。
先走到观外四处看了看,从草丛间那条隐隐约约的小路走去,随着淹没小路的草丛越来越茂盛,已经看不到破观的时候,她来到了一个峡口。
望着这几座巨石她有点绝望。
如果腿脚没受伤,也许有可能爬上去,或者从旁边陡峭的地方绕出去。
但她现在却根本没有办法,只得另外去寻找出路。
但是不管她接下来怎么找,都没法越过前面这个峡口。
有陡峭的崖璧,有的是密林深沟,还有人为的障碍,无一例外都是拦住了比较容易离开这里的地势或者人畜之路。
眼见天已经暗了下来,无奈之下杨琼只得回到破观。
把柿子树上还没成熟的摘了两个下来,木然的囫囵吞进肚里,勉强能坚持下去。
既然现在出不去,那么就暂时呆一两天也无所谓。
于是杨琼便卷缩在破观里面,这个不知道曾经被什么人睡过,目前却被老鼠做窝的床上,听着外面的阵阵山风,和令人提心吊胆的叫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杨琼开始寻找别的野果,而且看到不认识的、长得很奇怪的、稀少的野草都扯一把回来。
然后使劲捣烂后糊在脸上和腿上,再用洗干净的布条缠紧。
她不管有毒无毒,反正也不会进肚子,即使会产生再坏的后果也无非是感染而已,难道自己还会怕更难看吗?
情不自禁的笑了下,然后就在太阳下晒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晓得或许有好处。
就这样,杨琼在破观里面待着,靠着野果柿子、鸟蛋和雨水,或林子里的泉水,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身上的两层衣衫已经无法蔽体,好在要紧的部位还能遮住,毕竟最里面还有结实的罩子。
她把破观里面不管好坏的织物全部收集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还找到了一个蚕丝面巾,也留着以后用。
……
几个月之后,杨琼的腿伤基本上好了,脸上也莫名其妙的结了疤,只不过她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因为从手指上的感觉就能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了,五官还在就是天大的万幸。
所以她已经习惯了用面巾蒙住。
这几个月里,她已摸清楚了破观周围的山山水水,哪怕丛林里什么地方有蛇虫马蜂,什么地方有兔子老鼠,哪儿有泉水鲜果都了若指掌。
山势的走向也勉强记住了。
这座破道观实际上坐落在一个山坳里,面积不大,十几亩而已,往来的方向走可以进入原始森林,杨琼曾经循着自己进来的踪迹走过,可她差点把自己再次走失,就不敢继续深入了。
而出去的小路是一个峡口,虽然不大,但是被几座大石头堵住了出去的路。
不过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从旁边绕出去,只不过她还在等柿子熟透,到时候做成柿饼,再等林间的板栗和干果熟落,她也要采集起来带走,因为她不知道出去之还要走多久,她太害怕饿肚子了。
虽然晚上睡觉的时候,杨琼可以把一团团破布裹在身上,还能勉强抵御晚上的寒冷,但随着天上飘起了第一朵雪花,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去,不然这个冬天肯定会冻死。
干果全部采了回来,剥好之后和柿饼一起,装在数层布条缝制的袋子里,腰间和腿上同样缠了好几层薄布,然后开始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