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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桐一听,忙命停了舞乐,又仔细问端木德林,谁知那孩子十二三岁,是跟着家中下人一起来的,也说不大明白,只说他来时已烧了小半个时辰了,看那火救不下,当时在场学子中只他岁数最大,且又是端木族中子弟,才让他来的。
墨子桐便转身对黄妈道:“黄妈,我带着几个小厮骑马先回府,你看着收拾了好生带着大家回府,路上把大老爷家的德林照顾好。”
春弓听了忙道:“小姐,我能骑马,我和你一起去吧!”
墨子桐迟疑了一下,刚要劝,春弓已从一个小厮手中接过马缰绳将马牵在手上。
墨子桐便道:“那就一块走。”说完便与春弓骑了马,带着四个小厮往城里赶去。
及至走到离城一里地的时候,已是近黄昏时分了,一路上几乎没人,眼看着就要到城门口了。那时路边虽有树,但冬日里雾气重,并看不清远处。
只见从城里出来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跑江湖模样的人策马迎面向他们奔了来。一路调笑着,一路来到墨子桐面前停下来,其中一个红衣黑髯壮汉戏谑道:“小娘子长得不错,穿这身男装更增添了几分情调,随我们到下处坐坐如何?”
说着几个人就把墨子桐主仆六人连人带马团团围在中间,那几个小厮看众人围了上来,便从腰间抽出砍刀来往那几个身上砍去,那几个便往后退着。
一时墨子桐和春弓身边便无旁人,那几个胡人看四个小厮跟过来离主人远了,打了个口哨,就见那几个胡人架着马往后跑去,那几个小厮看那向个胡人跑了,刚转马头来开心的向墨子桐喊道:“太太,他们跑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根一根利箭从树林里向墨子桐射去。墨子桐和春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根利箭已到眼前,春弓急忙将坐下马往墨子桐前面一挡,口中说道:“小姐,小心!”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箭射在春弓胸前,血顿就将衣衫浸湿。春弓最后说了句:“小姐快躲开!”说完便瘫倒在马背上。
几个小厮此时已纵马赶到墨子桐前面,拿着刀不停将射来的箭往两边劈去。那守城的官兵听到这里有动静,便驱使着一队人马也赶了过来。
那树木中射箭之人听到官兵的马蹄声,便不再射箭,就听前面远处几声口哨声,随即一阵马蹄声渐渐远去随即没了声息。
墨子桐伏在马背上,听没了刀箭之声,忙抬起身看春弓,刚才驮着春弓的马因受了惊已没了踪影。
墨子桐忙领着几个小厮和官兵一路也随着顺着刚才的春弓的马跑的方向寻去,找了快一里地,才见那马在前面走着,方见前面那马慢慢往前走着,几个策马走到跟前,只有马并不见春弓。只见马背上一滩血顺着马肚子不停往下流着。
春弓丢了后的当夜,端木府下人就在府门门环上发现一封信,信上说要拿一百两金子换回端木府所丢之女眷。
墨子桐见信上说拿了钱就能换回春弓,怕那些贼人撕票,便不许端木华报官,准备了金子送到贼人指定地方,焦虑中等了一日,第二天傍晚才在府外发现了春弓。
当春弓被端木府下人发现时已没了生息,看到春弓尸体时墨子桐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墨子桐悠悠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她费力睁开眼,见端木华满脸憔悴正坐在炕沿上拉着她的手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墨子桐想张口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泪就从眼中流了下来。
端木华看墨子桐又伤起心来,哭得那样,又着急又心疼,道:“桐儿,你总算醒了,大夫说了,你急火攻心,给你吃了安神的药,这会子醒了也别太着急。事情已然这样了,我和岳父岳母商量了,春弓虽是墨府丫头,但是为救你去的,丧事按端木府小姐身份举行,就当她是我们的女儿,将来入我端木家宗祠,此等义仆,非如此不能尽心。她父母并兄弟姊妹原不是府里的人,我给他们在城东拨了一处田产,够他们一家过活的。另外,打算给她两个弟弟在府衙里谋了个缺,将来也能攀门好亲,彻底改换门庭。”
墨子桐听了心中虽略略有些安慰,但一想到春弓从此就没了,又是心疼又是不甘,先是嘤嘤嘤低泣,后来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端木华看墨子桐哭得难受,也由不得跟着伤感了一会子。看墨子桐慢慢平复了,刚要说话,墨子桐便挣扎着要起身。
奈何昨天下半日到此时水米未进,又受了大刺激,加之那养神之药中本就有镇静之效,用手撑着炕想起来,却手上没劲,撑了一下没撑住又倒了下去。
端木华看墨子桐想起身,便忙从她身后将她揽在怀中慢慢扶起道:“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墨子桐喘口气道:“去灵堂,给春弓守灵。说完,那眼泪像流水般又涌了下来,也顾不得擦,仍要穿了鞋子下炕去。”
端木华便将墨子桐按住道:“桐儿,不可莽撞,就是去灵前也得吃些东西再去,你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这会子难道要人抬着你去,你这样子到了灵前,那丫头的生魂看到也难受。还是听话,先吃口东西,等下我陪你一起过去。”说完便回头对黄妈说道:“快去给太太把粥端来。”
墨子桐听了也不再挣扎,只那眼中似有流不完的辛酸与委屈,端木华接过绿君递来的帕子不停给墨子桐擦着眼泪。
黄妈去了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引着两个小丫头提着两个髹墨漆四面皆是白色团花纹的提梁盒进来。
春纱和绿君忙从提梁盒中取出两碗云母粥并三荤三素六个开胃小菜一起放在炕上黑檀木矮足案几上。
只见那碗碟皆是白瓷玉,也不见一个花纹雕饰,又将两双无雕饰象牙素筷放于端木华和墨子桐面前。墨子桐看着这些碗碟筷箸皆不是旧日金银器皿换成素色,知道一切皆为春弓丧期,不由又掉来泪来。
黄妈看吃食皆摆好,又看墨子桐仍在哭,便小心说道:“太太,别哭了,这样哭下去把身子哭坏了春弓岂不白死了。老爷从昨儿抬着太太回到府里,就陪在您身边,一天一夜没吃一口东西,就看着老爷这份心意,您还是陪着老爷吃些东西吧!”
墨子桐听了黄妈这话,不由抬起头向端木华看去,见他果然憔悴了不少,不但脸色蜡黄,且满脸胡茬子看上去倒老了许多,那双秀目也抠搂着,眼皮子也多出几重来。
墨子桐看着忽觉心疼起来道:“老爷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便将头低下不再看端木华。”
端木华自与墨子桐认识,从未听她说过这样话,就是前些日子天天与她在一处谈诗论文,也不见她有半分温情,只当她并未开窍,此时听了这话象心中流过一汪温泉水,顿时暖意从心底涌出,将墨子桐的手抓得更紧,说道:“桐儿,我这喜怒哀乐全都寄在你这里,你要我怎么我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墨子桐听了这话,看周围一圈围着丫头婆子,便不好意思起来,将手从端木华的手中挣脱开来,正色问道:“老爷这是做什么?凶手抓到没有,他们的目标是谁,为何会劫杀我们?”
端木华看屋中人多,便对众人说道:“我和太太吃饭,你们出去吧!”
众人听了便都出了屋子,只听端木华说道:“射杀春弓的凶手虽未抓住,但我今天分析了一下,恐怕这是府里出了内奸,联合外面人干的。那几个胡人也是参与者。我想不出所料,府里内奸可能就是严灿,但凭他一已之力难找那些人来,他身后必有主谋,只是尚不知他幕后之人。”
墨子桐听端木华说内奸是严灿,脑中顿时就走出个严灿来:只见他穿一身黑衣袍,身上扎着黑绳腰带,低着头,两手垂于臀腿处,脸上并无一丝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墨子桐一想脑中这人就是害死春弓之人,便气得咬牙切齿道:“吃里爬外的东西,老爷为什么不送他去见官?”
端木华盯着墨子桐说道:“送他见官得有证据,我虽心中疑惑,但并无实证,且放长线吊大鱼,天网恢恢,疏而不露,是瘸子跑不远,我已布下网了,就等他往里钻,你且耐着性子等几日,定让他伏法供出幕后之人,你那丫头不能白死。”
墨子桐看端木华说的铿锵,且神情中隐隐有歉意,刚要说话,端木华已将墨子桐面前那碗粥端起来,拿着那碗中的象牙小汤勺舀了一勺放在墨子桐嘴边道:“快先吃一口,饿了一天一夜,吃饱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快张嘴,来!”
墨子桐看着那勺中的粥,不由将嘴张开,端木华连着喂了几口,墨子桐忽然意识到端木华也是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便道:“我自己吃,老爷你也吃。”
端木华看墨子桐眼中似又有了先前那抹温情,便忙将碗勺递给墨子桐道:“好好,我们一起吃,你自己吃更香。”
两个人只静静吃着饭,也不说话。一时墨子桐吃完将碗放在案上,看端木华满腹心事的样子,便道:“老爷,刚才我还有问题没问,我来府里不过两月有余,想来与严灿就是学堂里学费补贴那事有些交集,这也不至于他用这么狠的招来害我们,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