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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川被陈天涯瞪眼这一问,倒把酒吓醒了一半,便笑道:“陈将军,你怎么了,怎么关心起我家里的事了,是不是当长官的都是这样,对部下家事也要过问。好吧!我告诉你,我妹妹墨子桐许给五品国子博士、翰林院学士端木华为妻。这不端木华突然被人参了一本,皇上下旨禁足在家,我母亲才带着她来道观许愿求福的。”
陈天涯仔细回忆着道:“端木华娶的不是皇上表外甥女叶家大小姐吗?而且端木华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又娶你妹妹,你是不是记错了?”
墨子川摇摇头笑道:“这事我怎么会记错,叶家大小姐今年得病死了,我妹妹是嫁过去做添房。我母亲说了,妹妹是庶出,能嫁这样人家已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
陈天涯听了半晌无语,只自己端起酒又喝了两杯,又问:“端木华因何事被禁足?”
墨子川道:“听说是为前面叶家大小姐冲喜娶回一个院子里姑娘做姨娘,那姨娘不守妇道,被人弹劾说端木华把那姨娘杀了,现在卖了还是杀了正在核实,另一件是他家偷偷私养了犯官之孙女,现刑部也在核实。如果两件事核实清楚,还不知会定什么罪名呢?我母亲为这事后悔得什么似的,早知如此就不攀这门亲了。大宅子间的事私拉活扯的也说不清楚,我就不喜欢那些咬文嚼字的酸文人,妹妹就该嫁给像陈将军这样的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唉!可惜啊!两家都换了庚帖了,你们算是没缘……。”说还没说完,墨子川就伏在案上呼呼睡去了。
陈天涯听了墨子川的话无疑当头一棒,此时他已无半分酒意,心中苦水顿时涌了上来,仿佛那苦水要把自己吞蚀了一般,他连挣扎的气力也没有了:自己心心念念抱着一股决心和力量上战场杀敌,全都是为将来能按父亲说的给墨子桐足够的体面与周全,现在百事有了,可她却要嫁人了,而且新郎又是那样一个人,自己为这体面与周全费出的心力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想到这,陈天涯手握双拳嗔目切齿,恨不能此时再回到战场上杀几个人来泄愤。
墨太太带着鲁姨娘与墨子桐进玄知宫进香回来已有几日了,墨太太伤情也基本痊愈。
期间叶太太和叶晨露看过两回。叶晨露知道端墨两家联姻,又听说端木华被禁足,原本对夫君秦少卿的不满似也减弱了些,倒又有些塞翁失马的味道沾沾自喜起来。先前听说墨子桐要嫁与姐夫,一想到那样的大宅子又没有公公婆婆、大姑子小婶子在一个锅里搅稀稠这样的麻烦事,将来全都便宜了墨子桐,心中一股一股酸味往上涌,后来又听说端木华被禁了足,听父亲说若事情查实,被贬被免了官都在所难免,说不上还要坐大牢,这墨子桐还未嫁过去就成了犯妇,一想到这,叶晨露对当初嫁与秦少卿顿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正确的决定了。便安下心来养胎,如母亲说的憧憬起孩子落了以后夫妻和顺,自己扬眉吐气过上向往中的日子了。
叶家桂这日正在自家书房和几个亲贵谈天说地,顺便打探交换些消息时,忽然下人来报:“老爷,二小姐回来了,说有重要话与叶老爷说,太太请老爷过去。”
叶老爷便出了书房来到叶太太院子里。一进院门,就听叶晨露拉着哭腔道:“秦少卿昨日在宫内当值时,将饭菜倒掉不吃,偏让皇上看到,被结实打了十鞭子,这会子人还在大内躺着,秦老爷素来是个胆小的,不敢去看。”
叶老爷一听头皮都炸起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女婿相继出事,这可如何是好?想归想,面上还得镇定,便说道:“不要一惊一乍,打就打了,明日也就送出来了,哭管什么用,你在这等着,我去宫里打听打听去。”
说完便转身出了院子,骑上马一路来到宫外。此时宫里还未下钥,便在宫门口忙忙查验了身份,刚进了宫门没走多远,见宫里王公公远远迎了过来。
“叶公,怎么才来,你这女婿们这是要和你这老小儿闹元宵呢,一个被禁足,一个被打,你倒不紧不慢,我安排人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多时辰了你才来。”
“哎呀!王公公,快快救命要紧,我这都火烧眉毛了,小女在家哭得死去活来,我这才知道。到底人怎么样了?”
你家这两个女婿一文一武,一喜一愁,你要听哪个?
王公公,不拘哪个,快快说来吧,真要急死人嘞!
只听王公公笑吟吟说道:“叶公莫急,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给你说,大女婿的事大理寺查了这些日子,已将案子查得清清楚楚。你那女婿被弹劾的两件事皆平反了。胡姨娘的事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另一件,可真是天下奇遇,你这端木女婿大约上天都在护佑着他。你道奇不奇?你女婿家庙所藏女子姓郑,名芊芸,是原吏部侍郎郑则刚的孙女。郑则刚在先皇手中受冤被判重刑,全家只剩下这唯一的血脉。皇上听了是郑则刚的孙女反龙颜转喜。当场称赞端木家保护了忠臣之后,并下令拟旨升端木华为四品国子司业。这会子下圣旨的人都去了端木府了。”
叶老爷一听心中一喜,忙又问道:“我那秦女婿怎样了?”
“叶公,秦女婿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皇上近来提倡返朴还淳,家给人足,这秦女婿昨日将吃剩的饭菜倒掉被打了十鞭子,那打鞭子的人我安顿了一下,手底下有分寸,人没事,只受了些皮外伤,但皇上说这宫中尚且如此,各府衙门不知当这话成什么了,所以要杀一儆百,秦女婿这回算是撞到背字了。皇上说必须革了功名撵出宫去,你快回家等着吧,人这会子已拉出去了。”
叶老爷一听脑子嗡的一声,险些摔倒。王公公忙扶住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女婿这毛燥脾气离了宫也好,且慢慢再图吧!你也不要太过着急了,事情已然这样了,且先回去看看人再说吧!”
叶老爷与王公公分手后,骑了马直奔叶府而去,一路走一路想:“我这可是左手天堂右手地狱,两个女婿一个升官一个被打,这叫什么事啊?这回去和露儿怎么说,这孩子本就要强,这回嫁给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还想着给他升官呢,升个屁,这下连个官毛也抓不上了。”
一路想着远远的就见赵管家在门口候着,见了叶老爷便道:“太太和二小姐去了秦府,太太让老爷回来也赶紧去秦府。”
且说端木华被禁足在府里,府门口日日有府兵看守,像进了囹圄一般。
且说端木华接到墨府送来墨子桐从玄知观里求来的平安符,便将它挂在书房内最醒目的地方,还在那符下设了香案,日日焚香。
家中老婆子都道:“有了这符,老爷定能遇难呈祥。”
端木华听了心中更喜,反将被禁足之事看淡了些。心想:只要能和桐儿守在一处,就是被拘在此处一世也愿意。
每每想起墨子桐半娇半羞,知礼懂事的样子,就莫名的开心,时常倒自已就先笑了起来。
这日端木华忽然接了圣旨升了四品国子司业。端木华虽升了官,但这官来得莫名其妙,且众人对此也不明就理,朝上朝下皆有议论,都道端木华这官升得奇。
端木华私下里也问宣旨的张公公究竟是何原因,张公公只悄悄说了句:“万岁心意不可随意揣夺,既升了官请人吃酒就是,其它的勿论,时机成熟一切自然分明。”
端木华听了自不敢多问。少不得置下酒宴请族中并各路亲友同僚一起吃酒祝贺。
且说端木华这里摆酒请客,秦家则哀怨声声。
叶晨露前日和母亲一起吃了姐夫升官宴,看那排场心生羡慕:想到自家那中看不中用白披了一张俊郎外皮的秦少卿,心中又开始后悔,端木府这一切都要归了墨子桐又暗中生气,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时嫁给姐夫,此刻这荣华哪个人能比,就是姐姐也没有享过这样的体面。
一路胡思乱想吃完酒恹恹回了府里,听秦少卿奶娘婆子说少爷去吃酒了。
叶晨露一听就动了气,当着婆子的面就数落道:“今日姐夫请酒他推着身子不好不去,这会子自己又寻了去喝酒,究竟几时是个休。上回就是头一夜喝了酒第二日吃不下饭才挨了打,把前程也丢了,这回还要喝,再喝怕是连命也喝没了。”
那婆子是自小奶大秦少卿的,虽是下人,身同娘亲。听叶晨露这样说秦少卿便心生不快。
先是不敢说话,听叶晨露说连命也喝没了的话,便道:“少奶奶别生气,少爷也是心中烦闷才出去散散心的,那端木姐夫升了官,少爷这里丢了差事,换作谁也不肯去的,没得去了让人打脸。少奶奶再生气,也不能说出命也喝没了这样的话来,这话让人听着瘆得慌,像在咒我们少爷一般。”
叶晨露一听那婆子的话,心中更是不喜,刚要发作,又想着母亲说的不要与秦府人一般见识保胎要紧的话,便不理论,道:“你出去吧,我乏了要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