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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寒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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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正好是端木华一个人在书房喝闷酒,就有上回约他一起吃酒的同科白恩泽来访。

    一时高兴便又重新置了酒菜,又下了帖子请了同僚吴有中来。

    三个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聊。那时已过了小寒。外面飘着些雪花,三个人看到院子里红色的梅花上落满了雪,便来了兴趣,三人各画了一幅梅花,凑在一处看,三人的梅花各有章法,加在一起一数却正好八十一瓣花瓣。

    端木华笑道:自来就有冬至画九九消寒图一说,今日我们三人凑足八十一瓣梅花,也算是效法古人玩了一把清雅,不如趁兴每人做诗一首以完此劫也不负这场应时之雪,大家说可好!

    白恩泽与吴有中皆齐声说甚妙,于是三人以一柱香为限,且每人诗中必得有九或暗九之句方好。

    一时三人写完,端木华笑道,我们三个刚才多少有些默契,这会的诗不知写得如何?

    先看的是白恩泽写的《遇梅》,只见他写道:谁家庭院浮暗香,万点霜花挂棂窗。清酒无韵洒激浪,九九寒天见梅郎。望尽天门写寒凉,独倚东风盼暖阳。

    又看吴有中写的《梦梅》,只见他写道:昨日冬神勇,今朝九州白。银龙连山穹,踏雪入冰宫,梦里思梅容,额间一点红。

    大家又一齐看端木华写的《梅》,只见他写道:百川赴海拜龙神,凝冬宿雪再添痕。傲骨掸去人间尘,寂寞吐出万点红,九天摇落群芳魂,茅屋藏梅也似春。

    三人看完,白恩泽看着端木华羡慕地说道:“倒底是端木公,果然与众不同,把梅的精气神写得入木三分,连山岳也做了陪衬,我自愧不如。”说完还向端木华鞠了躬,像是学生拜见老师一般。

    端木华忙搀起,笑道:“白兄过奖过奖,哪里经得如此。”两下谦让一番。

    吴有中也笑着说道:“与哥哥相比,我这梅就太小家子气了,至多是女子额间的梅花烙,比不得端木公写的这傲骨奇梅这般大气,真是梅诗中的佼佼者了。以后称逸飞兄为梅仙也不为过呀!”

    端木华笑道:“你二人的诗也不错,大家各有千秋,咱们还是喝一杯热酒消消寒,明日就让人将这三首梅诗裱出来挂于我这书屋,也算是添一缕梅香了。三人乐不可支又畅饮数杯。”

    吴有中喝的高兴直嚷着热,便将外罩脱了,随手往边上一丢,正要端杯子,忽然眼角扫过,就看到衣裳压在一幅画轴之上,那画轴被衣裳一扫,本是卷起的画轴倒散开了一些,便露出了那画轴中一个女子的侧身。

    吴有中趁着醉意,也没什么讲究,顺手就将画轴打开,见一个绝色女子立于画上,明媚善睐,顾盼生辉。惊为天人,宛如仙子。只见她一手抬起捻着一朵花,一手下垂执着一本书,那书上又有一画,画一白狐,白狐好像在找寻什么。

    端木华见吴有中将画打开,心中一惊,酒也醒了一半,忙想掩饰,哪里来得及,就听吴有中指着画中女子说道:“梅仙,哪里看到这样绝色的女子,如此明艳动人,简单就是仙女下凡。”

    白恩泽一听也忙凑上来看,不禁连声称叹,也追着问道:“确实艳美无敌,这绝艳图上究竟是谁家女子,看画中女子穿着,不似普通人家女儿,眉眼间又有一种大气与贵气逼人之感,也不象是妈妈们院子里的姑娘,究竟是谁?”

    端木华看他二人追问,略停了停便说道:“我前日看了《广异记》勿尔有感,想象着画的,并不是真人。快来吃酒,这会子喝得正好,不要扫兴。”说着就将画从吴中有手中取下,仔细卷了放回画缸中。三人仍旧吃酒。

    那吴有中仍念念不忘,抬着醉眼看着端木华道:“梅仙刚才说是自己臆想出的美人,我却不信,哪里能想的那样完美,快说,究竟是谁家女儿,改日倒要亲眼去看上一看。”

    白恩泽推了一把吴中有笑着说道:“吴兄赶是喝糊涂了,正因太过完美,才是想出来的,真人哪能长成那个仙子模样。休要自寻烦恼,实在想得紧,让梅仙再为你画一幅抱回家去日日看,梅仙你说行也不行?”

    端木华道:“行,改日我再臆想一个出来,给两位仁兄每人画一幅。”说完又笑着道:“今日只喝酒,不谈女子,来、来,和两位仁兄再碰几杯。”

    几杯酒下去,吴有中醉眼蒙蒙道:“何必费事,把刚才那幅给我岂不省事,又何必再画。再画也没有那个神韵和气度,我才不要。”

    白恩泽高一句低一句抢白道:“吴兄,这半日了,你怎么还在那画中没出来,君子不夺人之爱,梅仙爱之过甚,方笔墨留下仙影,岂能送你。还是择日重新画了送你岂不更好,怎么钻起牛角尖来。梅仙,不必理他,改日画了再送他。”话还没说利索,人已睡倒过去。

    且说过了正月,叶晨霜一日不如一日,这日竟水米不进。几个贴身丫鬟忙先叫了袁妈来看,袁妈一看顿时慌了,叫人回了老爷,又请了太医来诊,忙乱了一阵悠悠醒来,只留得一口气了。

    端木华、叶老爷、叶太太、叶晨露、叶晨霜的大哥叶旬如、大嫂方兰菊、二哥叶淘如、二嫂媳武秋雨、大弟弟叶忽如和小弟弟叶浩如、苏姨娘等人都在叶晨霜屋里等太医院王大夫诊断结果。

    墨太太这些日子也日日带着鲁姨娘和墨子桐来看叶晨霜,正好也进了鹤鸣阁来,一时间里屋外屋满满挤了一屋子人。

    墨子桐看屋内人多,便和春画在外间隔壁西厢房里等着。一时也不见人出来,墨子桐口渴的紧,春画记得耳房里有杯子,便进了耳房里去取杯子。

    春画进了耳房,就见那屋里一个糊着绿色罗影纱的纱厨,纱厨里一张精致小炕,炕上一个墨绿色绘着金色牡丹图样的矮足案几,案上放着一个蝴蝶纹长方银盘,那盘子边沿一圈连珠纹。盘内放着两个缠枝纹带把银杯并一个折枝团花纹提梁银壶。

    炕对面靠墙处摆了黑色檀木高栅足案几和细密流云纹黑色檀木圈椅,案几上摆着一个青玉棋盘和笔墨纸砚,墙上挂着四个条幅挂画。

    春画正伸手拿纱厨里放在炕上的案几上的缠枝纹银茶杯时,屋门被人推开,春画回头一看,却是叶晨霜的二哥叶淘如。

    春画看到叶淘如进来,忙将手缩回退到墙角低了头,看他走进屋内站在条幅下端详时,又忙走到门口想出门去,只见叶淘如一边看四个条幅一边问道:“怎么你一个人,你们小姐呢?”

    春画一听叶淘如问话,便收住脚低头答到:“回二少爷,小姐在隔壁西厢房,我来给小姐找水的。”

    叶淘如又问道:“哦,恍惚听说你家小姐摔伤了,现在好了吗?”

    春画道:“去年摔伤早好了。”

    叶淘如又问:“你今年多大了?识字吗?”

    春画一听便不作声,只把头低过了胸,把脸羞得绯红。

    叶淘如看春画不作声,忙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看年姑娘年龄与我猜的是不是一样,没有别的意思。”

    说完,叶淘如也自知说错了话,一时也把脸羞得绯红。

    叶淘如看春画把脸羞得绯红,叶淘如看春画脸羞得绯红,自已刚才那话又说得唐突,一时也没了主意,也不言语。见春画一双秀目低垂,伽罗色上襦配着一条灰绿松石色绢裙,看上去聘聘袅袅、枝柔条嫩,倒别有一番风情,叶淘如已看呆在那里。

    就在这时,墨子桐推门进来了。原来墨子桐一人在西厢房,忽然想起这耳房中有几幅挂画,还是过年时来给霜姐姐拜年经过耳房时撇了一眼看到的,当时走得急并到跟前细看,今次看霜姐姐病势,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得见,因此时无人顾得,就想过来再看上一看。

    一看有人进来,叶淘如忙道了恼走出了房门。

    墨子桐看叶淘如慌慌张张出去也不理论,便问春画:“找到了没有?”

    春画听了忙道:“纱厨炕案上有,我正要拿,叶家二少爷进来了。”说着便拿起那银茶盏去找茯苓要水去,让墨子桐在此处等着。

    墨子桐答应着,只顾抬头看那墙上挂着的四幅挂画,细看去,那四幅挂画合起来是一幅山中老梅图,那画上有山、有雪、有梅、还有一间茅屋,分开看各自独立,倒有些意趣。

    那画中之物景笔力线条纵放疏简,劲健有力,墨线以浓化淡、以淡化浓用得游刃有余,那梅图上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水瘦山寒,树木萧索,只在山底有几树梅花老梅虬曲如苍龙盘空,画中那开得正艳的梅花与梅边的茅屋又相依相扶,远处云雾中峰岫出没又有白雪覆顶,苍凉中带着劲骨,又给整幅画面以清新跳脱之感。

    墨子桐看那落款处,却写着摩诘二字,又看落款旁边,是一首诗,正在细看时,春画和一个小丫头拿着一个团花纹四周边沿上是一圈流云纹的银盘端着春画拿出去的那个缠枝纹银茶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