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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不在,这让想跟他较量一下高下的弟子们不免寂寞。
但是对着师叔祖,给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多嘴去问。上擂台对决的时候全都老老实实地打崇云身边经过,眼睛只盯着他身上玄色衣袍的一角,恭敬地行了礼,老老实实就摆起架势开打了。
玄天剑门三年开一次山门,收纳的是天下最好的修剑苗子,百年下来,山门总计开了三十三轮,有时能够同时有三四十人拜入不同峰头下,有时通过考验的却只有小猫两三只。哪怕这样,合计起来,近百年也收了不下五百弟子。
百年时间里,那些入门早的、天资好的,早早已经修炼到了元婴期,另一些入门晚的、天资与气运都稍差些的,也过了筑基的坎。不说全部,起码有九成以上的人有资格参与到这场宗门大比中来。
何况,百年又叠百年,三十三轮之前入门的三代弟子之中,也有不少积年的金丹期剑修,元婴期剑修。所幸,百年大比还牵涉到上中下三峰之争,要派哪些个弟子上来,各峰峰主还要好好掂量一番。师承同门之间,又是一番好斗,这才真正定下了参加宗门大比的人选。
即便是这样,最后呈上来的弟子名单也足有数千之数。
于是群峰之间升起上千座悬空巨石,将这一片圣地遮挡得密不透风,唯有寥寥几座凌云的星峰能够俯视石台。每块巨石表面都平坦如铲,中心设有擂台,周围留白,可供其他弟子驻足围观。掌门与数位长老端坐正中,周围数座星峰之上,九千多位峰主依次落座,有专门负责的弟子在其中奔走,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还要偷闲往巨石群上看两眼,看有没有自己相熟的师兄弟在上面斗法,也好在心里替他暗暗喝一声彩。
百年宗门大比,先有上中下三峰之争,但凡上去的弟子都十分认真,各有各的看家本领,不愿在对手面前后退半步。然而,这上千座悬空巨石擂上的争斗,最精彩莫过于东方这数十座归属于崇云看管的巨石。一场三峰之争,上千场战斗同时进行,玄天剑门中的长老级人物可以说是倾巢而出,有大半分散在这巨石群中,盯着其中的动向。
让每一座巨石配备一名长老,看上去有些不切实际,一般都是一名长老同时看顾数十座擂台。下方尚是筑基期、金丹期乃至元婴期弟子的比斗,一举一动如何逃得过返虚期剑仙的眼睛,哪怕是一时出手重了,收束不住,长老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在他们的剑刺伤自己的同门之前,把剑击飞,救下另一名弟子,然后宣判结果。
擂台一方,两名弟子正在僵持之中,忽见眼前一道清冷剑光而过,那筑基期对战的擂台上身着青色剑袍的弟子手中佩剑便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这身着青色剑袍的弟子眼中带着些许后怕,肢体过了片刻才放松下来,明白这是崇云师叔祖出手打断了他。
他一心想要取胜,情急之下用出了自己新近练成还未修习纯熟的叠浪之技。这门秘技可以催动他所修行的水行剑法,让从观海之中悟出的潮汐剑势如同真正的海潮一般,一层一层地叠加,最后一剑挥出,威力无穷。剑势的叠加没有止境,剑修的掌控能力有多强,就可以叠加多少层。他的极限大概是在七层,再多就要失去对剑势的控制,不能收力。
作为下峰之首,虽与中峰最末位相差无几,但所能得到的资源还是相差甚远。从拜入师尊门下开始,他就同其他师兄弟一样,将晋升中峰当做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目标,只等百年宗门大比一来到,就拼尽全力,也要从中峰夺下一位。
上峰与中峰,中峰与下峰,一开始都分组抽签,取实力相近者进行对决。
三场对决,分别是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三决两胜制。若是同级,排名靠前的峰头输给了排名靠后的峰头,就会被立刻取代位置,若是赢了,则再在排位赛中与更靠前的峰头相争一位。若是不同级,例如这中峰最末遇上那下峰之首,前者负于后者,则立即降级,后者取代它成为新的中峰末位。想要再重回中峰行列,要么等下一个百年,要么直接挑战中峰倒数第二位。
下峰之中,前三峰之间虽有差距,但还能弥补,可到了中峰之上,哪怕是末位跟末二位,这中间的差距也不是轻易就能拉近,想要重夺中峰之位,难上加难。所以无论是攻位者还是守位者,这都是一场只需成功不许失败的战斗,两个筑基期弟子都是一上来,交手几招,就开始纷纷用出压箱底的手段,打得颇为惊心,到最后便连剑势也失去了控制。
眼见那无可抵挡的一剑化作滔天碧浪朝自己压来,见得对手眼中惊惧吃力神色,那中峰弟子心里也凉成一片。他手中虽还有宝物,但却没有手段破得了这叠浪剑势,今天这一场是注定要输在这里,就是不知道这条小命要交待多少出去。
就在这时,崇云在高天之上出手,连青冥剑也未出,只并指为剑,随手发出一剑,就将那下峰弟子的“势”破去,随后清冷嗓音在二人耳边响起:“清池峰胜。”
那下峰弟子闻言满脸喜色:“谢师叔祖!”清池峰正是他所在的峰头,位列三千下峰之首,峰主清池真人的修为与楚逍一般,同是洞虚后期。赢下了这一场,意味着接下来只要另外两位师兄随意赢下一场,清池峰就能由下峰晋升中峰了!
那中峰弟子虽死里逃生,但却半分喜色也无,听了崇云宣判这场争斗的结果,失落无比地道:“是弟子学艺不精,多谢师叔祖出手相救。”
崇云收回目光,未置一词。
玄天剑门中,虽多的是手执一剑就敢与天争的剑修,但修行路上争斗无数,他们哪里就敢说自己一招都没有败过?
赢,固然好,但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点他不屑于去点醒,若是这点都看不穿,那修剑有何用?
今日输了,来日再赢回来便是。
长老们掌控全场,并不局限于站在一处。
返虚期剑仙与散仙之中有化身千万的秘技,哪怕只出动一人,也可以将这上千座巨石中的所有动向掌控手中。
筑基期的弟子的比赛对这些人老成精的长老们来说并没有什么趣味,所以在观察自己负责的区域时,他们也会偶尔去看看其他人的擂台,结果发现看来看去,还是崇云这边精彩一些。这真是让人感到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莫说是先前的中峰末位与下峰之首相争,就是其他并不涉及严峻排位之争的擂台上,那些弟子也是手段百出,打得精彩纷呈,险象环生,让人眼花缭乱!有些擂台上筑基与金丹之战结束得快的,如今都已经开始了元婴之战,如果说前者还是小打小闹,那么元婴级别的战斗就已经十分看得出对阵双方的境界与修为了。
有些长老越看心里越痒,恨不得再凑得近一些去看那擂台上的后辈。他们凑在一块,一面分神看顾自己负责的区域,一面看东边,一面还要说话。
灰发长老感慨道:“刚刚那一剑,好!有几分老夫当年的气势。哎呀,我就不明白了,都是玄天剑门的弟子,怎么这边就温温吞吞的,看着一点都不过瘾!”
白须长老道:“哎,其实也不是我们这边不好,而是师弟那边的娃娃们出剑更卖力。”说着抚须一笑,嘿嘿笑道,“不过也怨不得他人,你想,现在宗门里的小辈哪个不把师弟当做目标?没机会做他弟子,现在有机会在他面前耍剑,不卖力一点让他看见,那些娃娃们怎么甘心?”
灰发长老连连点头,看得出来对白须长老的话深以为然。
白须长老这番话确实把他们的心理分析得很到位,好不容易在偶像面前有个表现机会,谁愿意搞砸了?如果说对阵双方正好都存了这样的心思,那手段齐出,互相不肯认输,自然就会打得十分精彩;如果说只是一边怀有这样的心思,那也没两样,一个出了杀手锏,另一个除了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招架,还能怎样?
两位长老站在远处围观了一会,发现其实站得近跟站得远都没什么关系,于是就这么聊起天来。灰发长老问:“宗门大比,怎么不见崇云的宝贝弟子来?”
白须长老道:“你说楚逍啊,据说是被送到天魔窟磨练心境去了,小娃娃,进境过快,怕心境修为跟不上。”跟其他小辈不同,楚逍没有别的师兄弟,他师尊就收了他一个,最看重的弟子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所以其他长老也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灰发长老道:“嗯,破镜速度确实是快,这小子是个修剑的天才,是该好好磨练。”
千年内,玄天剑门中说不定又会出个白日飞升的绝世剑仙。
楚逍不知道长老们心中对他评价已经这么高了,他在天魔窟之中跟着穆子谦一起深入,一路遇上不少天魔,奇形怪状,千奇百态,解决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穆子谦入天魔窟一半是为了见识一番这方秘境,一半是为了散心,并没有多少是奔着修行。楚逍则不同,他进来的时候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他就是来打磨道心,以求稳固境界的,所以遇上这些天魔,知他能对付,穆子谦便在旁一次也没出手,只有在天魔冲上来时,才一枪将他刺个对穿。
天魔窟中的空间是个并不完整的小世界,但也有日月星辰,日升月落。他们每日行进数千里,不靠飞遁,只靠双脚,沿路遇上天魔便打,打累了就原地修整,吃些东西。楚逍那招不知怎么悟出来的一剑展现出了强大的威力,不仅心魔可以斩,别的什么类型的天魔也都可以斩。主要剑发无形,他识海里的两道分神,一人喊生,一人喊灭,两道无形剑影立刻就瞬发而至,让人防不胜防,堪称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招!
楚逍于是得意地给这招命名为生生灭灭,后头也不再随意拿出来用,只当做杀手锏。
后来几日,两人又前进了数万里,遇到的天魔渐渐不是楚逍一个人能应付了。不过基本上遇到对手是单独出动时,穆子谦也不会急着出手,而是遵从楚逍的意愿,让他自己一个人上。再过得数日,周围景致一变,从荒芜沙地变成沼泽,两人进入七彩魔蛤所在领域。
这七彩魔蛤与寻常天魔不同,惯常群居于水泽之中,出动皆是成群结队,楚逍就再没找到单挑的机会。他跟穆子谦组着队,看他一杆银枪如同蛟龙出海,轻松收割着这平均等级75级的魔蛤的生命。
七彩魔蛤能够喷出斑斓毒气,这毒气沾衣则腐,很快就渗透肌理,不仅侵蚀**,稍有不注意,连元神都会被这剧毒腐蚀。听到这种事,就算是楚逍也没敢尝试让这毒气渗透进来给自己挂上一个debuff,谁知道元神跟身体都没了的死法还属不属于能够复活的范畴?
紫色烟霞弥漫了方圆十尺的距离,霞光浓密,有若实质,让毒气前进无比缓慢。好在这七彩魔蛤的毒对紫色烟霞没有侵蚀作用,楚逍拿许久未用的玳弦急曲跟剑破虚空这些远程攻击技能跟盯上他的两只七彩魔蛤慢慢磨着,眼角余光看着自己的经验条蹭蹭蹭地往上涨,最后连升了两级。
穆子谦收手时,两人周围的沼泽中到处都是七彩魔蛤的尸体。楚逍的庖丁术一直停留四十多级,没升上来,给他尸体他也没法庖丁,只好作罢。
两人走出七彩魔蛤群居的沼泽,进入平原,在旷野中停留休整,等天亮之后再继续上路。
穆子谦征询道:“前半夜我守,后半夜你来守,天明再休整片刻。”
楚逍点头道:“听表哥的。”
两人约定好之后,便开始了调息休整。
待到天亮之后,穆子谦入定醒来,待要叫醒楚逍,却发现身旁的人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楚逍闭着眼睛,神色平常,周身却自发地弥漫出澹澹一层紫色烟霞,身上元力波动先是不断减弱,近似于无,连带着气息与生机也渐渐消弱下去。待到弱到几乎察觉不到时,又犹如春芽破土,缓缓生发,一点一点地壮大回来。
如此往复循环,一生一灭,每历经一个循环,他身上的气息便变得高深莫测一分。分明只是洞虚前期的修为,离穆子谦还差着一阶半,但却有种让他看不透的苍茫古朴气息从他身上透出。
既是如此,顿悟难得,穆子谦自然不会去打扰。他收回了原本想伸去拍他肩的手,端坐原地,开始给身旁的人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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