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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祭，顾名思义，是庆祝今年作物丰收，向神明传达感激之情的节日。周边村庄的人民都会蜂拥至这个小小的城镇来参观最负盛名的祭祀之舞，而后彻夜狂欢。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一些有钱没处花的闲人，愿意在这上面出上一笔不错的价格来吸引周遭美人的芳心。
我对这种low到了爪哇国的撩妹手段异常不屑一顾，然而为了我的大计也只好陪着笑脸热情洋溢的花式夸赞面前这位新的冤大头。
“先生的眼光真是天下独一份的好！这条白貂可是我今年打到的最好的一只，您看这顺滑的手感和柔和的光泽，若是能做成漂亮的绒领，无论是当做您衣服上的装饰还是送给您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都再合适不过了！”
冤大头矜贵地抬起手摸了一把洁白的毛皮，似乎是因为手感和色泽实在无可挑剔，于是不再隐藏情绪，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块皮子我要了，快给我仔仔细细包起来，做得好就再赏你五十个铜子喝酒。”
我一边应着一边快速将毛皮折好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漂亮布袋里，还（非常机智的）用染过的细绳打了个蝴蝶结。
点头哈腰的接过钱袋，数了数后发现里面竟然有整整三十枚银币，比上一张卖出去的兔皮足足多了两倍。
一夜暴富的感觉真特么爽！
美滋滋的把钱袋揣进怀里，还不忘加上了一个隐藏用的魔术式。我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抬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梭巡了一圈。
早就料到阿托利斯那样正直的性格必然不适应市井小贩的叫卖，这个重要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我让他带上那些大张的毛皮先行离开，去找一直从我们这里收购东西的克劳德老先生。
而且私心里来讲，经过车上的那件事以后，我还对他的眼睛有些畏惧，实在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太久。找个理由把他支走也不算过分……吧。
那位老人家虽然性格古怪还喜欢为难别人，但是他给的价钱实在多的让我一度怀疑他是个不会算数的傻子，所以这种莫名其妙的合作就这么持续了小半年。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挺喜欢阿托利斯的长相和谈吐，一直问他要不要娶他家那位年仅十四的小孙女。就算被多次婉拒也从不气馁的精神实在让我佩服不已。
说起来，阿托利斯还真是位不思议的人，彬彬有礼的举止、优雅而矜持的谈吐、以及永远萦绕在身侧的温柔的风，这一切都让他能轻易地获取他人的信赖与敬仰。
而当他拿起剑时，周身就充满了高洁凛然的气质，眼睛中满溢着坚定与自信的神采，必定是位一骑当千的勇者。
只不过……
我看向自己因农耕生活而不复白皙柔软的双手，轻轻握住了拳。
他身上的一切都表现得太过完美而无可指摘，可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事事尽善尽美。若不是曾经见过他挣扎在生死线边缘的模样，我甚至会觉得他不会流血也不会死亡。
也像是，没有人类感情的机器。
拜劳伦斯家优异的记忆力所赐，我几乎能记得每一个经过手中的动物，他们坚硬的触感和冰冷的温度无论多少次都会让我使用魔术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么阿托利斯先生呢？
他在斩杀敌人时是否也像杀死这些猎物一般毫无迷惘，能冷酷地挥下手中的重剑，杀死某个人的父亲、某个家庭的丈夫、又或是一位可怜母亲的儿子、胞弟和兄长。
他可曾在某个深夜被梦魇突然惊醒，冷汗涔涔的回想起故去之人的面容呢？
深知再思考下去脑子就要过热烧坏，挥了挥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逐出脑海，我扯开了嗓子继续开始了叫卖。
在一片嘈杂的喧嚣声中，黄昏悄然降临。
等我将借来的物品悉数还给友善的邻居大叔以后，金毛菌仿佛算好了时间一般踏着黄昏时橘红的日光而来。
恍然间，他的身影仿佛骤然间升得又高又远，好似一支用风琴提高八度演奏的不知名曲调。我的喉间一紧，鼻子蓦然有些酸涩。
总觉得，即使是被喧嚷的人群包围着，他的灵魂依旧孤独的游荡在这世间。
压下心头想哭的冲动，我并没有接过他带回来的那袋沉甸甸的银币，而是踮起脚，用力拍了拍骑士菌的肩膀。
“辛苦了，阿托利斯先生。有了这些钱，你就能顺利回到王都了。”
我的话音刚落，只觉得手臂被人用很大却不至疼痛的力道抓住，疑惑的眼神尚未装备齐全就听到了他有些低沉的嗓音。
“跟我来。”
我被他难得不绅士的举动惊得有些懵，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调整好步伐后看他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只得顺着他的力道在人群中艰难行走。
他的金发沐浴在夕照的余晖里，敷上了一层柔美的色调和浅淡的光晕，典雅得如同纡尊降贵来到世间的神祇。
看着他为我挡开人群的手臂，胸腔中的心脏忽然加快了收缩的频率。提高了流速的血液不仅没有起到散热的作用，反而让我的脸颊更加滚烫了起来。
不知道被他护着走了多久，等我们钻出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前方高高架起的火堆不断向外散发着温暖的热气，点点星光在火焰的光辉下也显得格外暗淡。
祭祀之舞早已开始，欢乐的人们围着火堆旋转跳跃，尽情享受着节日的快乐。耳边传来欢乐的曲调，那是我原本永远也无法听到的，早已遗失在历史中的祭祀歌谣。
垂在身侧的手被轻柔地牵起握在宽大的掌心，我抬头看向他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的肤色显得更加白皙，点点灰色的阴影洒在裸露的锁骨和脖颈。
他忽然单膝跪下，翠绿的眼中满是笑意，说出的话却像是举行什么重大仪式般的肃穆庄重。
“柯洛迪亚小姐，请问您是否愿与骑士阿托利斯共舞一曲呢？”
望着那双盛满如水温柔的眸子，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我在周遭女性艳羡的目光中轻轻开口，之前的担忧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我的荣幸，阿托利斯先生。”
两人紧贴的身体随着节拍律动旋转，我的额头贴着他温热的肩窝，他带着茧子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远远望去，大概就像一对热恋之中的情人吧。
我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只觉得我与他的心拍似乎在渐渐重合不分彼此，世界仿佛只剩两人，和那似乎永不停息的乐声。
“我……你……”
我听不清他低声呢喃的话语，只是握紧了他纤长的手指，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道。
“愿我们……还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