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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耦生这个时候确实在留云轩中,正是午睡醒来时,他习惯在留云轩里看一会儿书,涤尘不敢打扰他,立在院中的树荫底下,一边乘凉,一边听树上的知了叫,心里怀念起小时候爬上树捉知了拿去烤的事情,正觉得开心的时候,远远看到纪云卿来了。
对于这位纪少爷,其实涤尘是知道一些的,在涤尘成为大少爷的贴身小厮之前,另有一个叫奉笔的,伺候了大少爷好几年,涤尘那时候才是个在外院管洒扫的童儿,奉笔爱往外院跑,尤其爱跟那些不满十岁刚入府的童儿们混在一起,开始涤尘以为奉笔是喜欢小孩儿,后来才知道,奉笔是因为年纪渐大了,已经不适合再在内院里伺候,因此要从新入府的童儿们中挑几个机灵、懂事又识字的,去伺候大少爷。
在十几个差不多岁数的童儿中,奉笔挑中了涤尘,连涤尘现在的名字,都是奉笔给取的,因为他取笑涤尘专管洒扫。
奉笔喜欢聊天,涤尘就是从他口中,第一次听说了纪云卿这个名字,也知道在奉笔之前,这位纪少爷一直是伺候大少爷的,也很得大少爷信任,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据奉笔说,大少爷一度拿这位纪少爷是当兄弟看的。
可是后来,大少爷和纪少爷闹翻了,为什么闹翻,奉笔没说,估计他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后来纪少爷就跟了侯爷,地位也水高船涨,从大少爷的贴身小厮,变成了侯爷的亲信,现在府里人人都要尊他一声纪少爷。
涤尘很少看到纪少爷来找大少爷,但每一次来,大少爷都要不高兴很久,所以一看到纪云卿的身影,涤尘就觉得,找麻烦的又来了。
“大少爷,纪少爷来了。”
三步并做两步,涤尘跑到书房的窗下喊了一声,然后又跑回留云轩的门口,一脸郁闷地向纪云卿迎去。尽管不喜欢这位纪少爷,但身为大少爷的贴身小厮,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涤尘能贴身伺候大少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他也快满十五岁,所以最近他也经常往外院跑,只是暂时还没有哪个童儿能让他看入眼,他都看不中的人,大少爷自然更不会看中。
纪云卿走的速度并不快,涤尘已经被太阳晒出了一身汗,他才慢吞吞地走到留云轩的门口。
“老远就看到有个人仵在门口,原来是涤尘呀,大少爷在吗?”纪云卿轻轻笑着问道。
“大少爷正在书房中,纪少爷,请!”
涤尘垂下眼,没看正视纪云卿的笑脸。这位纪少爷,模样儿与纪贵姨娘有七、八分相似,男人长成这般模样,已是妖孽,这一笑,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去泡茶,记住了,我喜欢蒙顶云雾。”
纪云卿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用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涤尘的头顶,才又慢吞吞地向书房走去。
“你又来做什么?”
齐耦生坐在书案后面,冷冷看着纪云卿进来,并不请他入座,摆明就是不欢迎的姿态。
纪云卿也不介意,把那封信放在书案上,然后自顾自地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笑道:“我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自然是有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先不忙说,听说这段日子你总往碧姨娘那里跑,可还记得我妹妹独守空闺?她是个爱乱想的性子,你这么久不去,她怕不知道又要对着月亮哭几场了。”
齐耦生冷着脸,根本就没理他,拆了信,看了几眼后,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应是我问你才对。”纪云卿轻轻一笑,“怎么自从你送了个姨娘进园子,这园子里就分外热闹了,什么鸡呀鸭呀也就算了,她有钱爱折腾,咱们谁也不管她,三少爷那里又胡闹了一场,就更不提了,怎么如今她们又要起狗来,这一来二去的,我看清园也不用关着了,索性就把人都放出来,各归各院,你把你的人都领回去怎么样?你别冲我瞪眼,我也是好心,你看看,这园子里总共才六个女人,倒有两个是你的姨娘,还都是特别爱闹腾的,算你行行好,把人领回来吧,我也好跟侯爷说,把清园重新修葺一下,将来留着做侯府长孙的园子,可成?”
“不知所谓。”
齐耦生把信扔了,冷脸看着纪云卿,道:“你就这样无聊,拿这种事来消遣我?”
“哪里,不过是好心给个建议罢了,你不听,是觉得碧姨娘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儿,还是觉得她这个孩儿根本就生不下来,所以不用给这个孩子准备园子?”纪云卿闲闲地又问。
“滚!”
齐耦生怒喝一声,恰好涤尘泡好茶进来,被吓得手一抖,那茶打翻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可惜了,上好的蒙顶云雾。”纪云卿惋惜地摇摇头,“看来是我没有这个口福……不过大少爷,我想你还是请个风水先生来看看,我总觉得,你这留云轩位置不好,大概是冲撞了什么,所以咱们侯府的长孙总是迟迟不见出生啊……”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侯府会有长孙的。”
齐耦生心中暴怒,但神色却渐渐冷静下来。原本对纪云卿只是有些怀疑,现在,他又肯定了几分,只是手上没有证据,现在更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我拭目以待。”
纪云卿呵呵一笑,挥了挥手,径自走了。
涤尘清理了地上的的狼藉,抬头却看见大少爷的脸色一片沉重,顿时一惊,道:“大少爷,您……”
齐耦生一挥手,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涤尘连忙低头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然后坐在廊下叹气。他就知道,只要纪少爷一来,大少爷肯定就不高兴。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见大少爷从书房里出来,他连忙起身,却见大少爷一挥手,阻止他跟上去,涤尘只好站住脚,望着大少爷走出留云轩,往碧姨娘的院子去了。
这让涤尘忍不住又想起池姨娘来,同样是姨娘,一个身怀六甲地位非比寻常,一个却黯然地被关入清园,他是不明白大少爷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竟要断送一个女子的青春,这不是大少爷行事的性格,难道真像外头传的那般,大少爷是因为被池姨娘赶出院子而记恨在心?
搞不明白呀,他只是很为池姨娘可惜,其实私心里,他还是挺喜欢池姨娘的,比其他几位姨娘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