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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舂秀园出来后,池玉的心情变得很好,从大少爷那里,她已经讨回了一份公道,今天又从三少爷这里,得回一份赔罪,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姨娘今儿怎么心情这般好?”
水荷捧了一只木匣子掀帘进来,今儿一早池玉去了舂秀园,她也没闲着,就盯在二门上,直到木樨从她那个干娘手中,将当了玉佛手的银子给接过来。
“没什么,借地儿的事成了,过几日咱们便可好好热闹一回,想着便觉得心情好。”池玉随口应了一声,然后目光落在木匣子上。
“这里头是一百三十两银子,原是说当了一百五十两的,却有二十两的打点。”
水荷的面上有些恨恨的神色,虽然早知道会被克扣,但一下子克扣了二十两,却也太多了,摆明了是欺负池姨娘。
池玉倒无所谓,把大少爷的东西拿去当,也是要担风险的,拿二十两的跑腿费和封口费,算起来不多。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打开木匣子,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三只十两重的银元宝,光华闪烁,耀得她眼都快花了。
水荷见不得她小家子气的模样,在旁边泼她的冷水,道:“也不知是银子还是祸,大少爷的玉佛手您也敢当掉,真当大少爷宠了你不会追究吗?”
池玉一笑,道:“我只怕他不来。”
追究才好啊,追究了,才不会再有人暗地里给她下黑手,自己主动失宠于大少爷,能安很多人的心吧。一百三十两,顶她五、六年的月钱呢,回头把另几件也当了,她这辈子再也不愁生计,谁还在乎大少爷宠不宠她。
水荷气得直翻白眼儿,她在府里伺候这么久,就没见过这样的姨娘,哪个姨娘不是想尽法子讨大少爷的欢心,池姨娘倒好,不但不去讨大少爷的欢心,还故意做会让大少爷生气的事。
余下几日,池玉便和屈姨娘一道忙着办桃花宴的事儿,琐事不提,只在桃花宴前一日,三少爷派了身边的丫环名叫红蔷的,送来了一副酒牌。
“奴婢给池姨娘请安。三少爷说了,他那里没什么适合女儿家的东西,只这副酒牌,用在宴上助兴正好,姨娘收了,不许藏起,一定要用在桃花宴上。三少爷还说了,女儿家的酒宴,他没兴趣来,便派奴婢做个发令官,到时候专管抽酒牌,给姐妹们倒酒。”
红蔷是个极善于说话的,请了安便口齿麻俐地将齐耘生的话全部交代清楚。
水荷悄悄地告诉池玉,红蔷是三少爷身边的贴身大丫环,池玉顿时就知道这是三少爷在给她捧场,立时便露出亲切的笑容,笑道:“怎么好教红蔷姑娘做发令官,到时只管来,我一定给姑娘安排个上坐儿。”
说着,示意水荷收下那副酒牌,待红蔷走了,才将酒牌取出来看。
这是一副青玉雕刻而成的酒牌,玉片很薄,拿在手中对着阳光,似乎能看透过去,牌面上,或雕着花,或雕着鱼,或雕着仕女,具是栩栩如生,背面有字,是用金粉混了朱砂提上去的,抽出一张看,正面是士子凿壁偷光的图案,背面写着:邻烛入帷,诵诗解颐。左下又有一行小字:左右邻各奉执者一杯。
又取一牌,正面是是女子当炉卖酒的图案,背面写着:犊鼻t,倚市门,彼姝子,卓王孙。左下又有一行小字:合席数钱饮,讳二、八、三、十四字,以花娇女、状元郎代之,至三十三而止。
前一张池玉还看得懂,抽到这张酒牌的人,由坐在左右两边的人各敬一杯酒,可是第二张牌她却瞧不懂了,皱着眉头看着,心想,若是桃花宴上自己抽到这张酒牌,该怎么办?
水荷却是玩过这酒牌的,便在边上笑道:“这张牌好,让大家伙儿一起数钱呢,需得备上三十三枚大钱,数到二、八时,便要喊花娇女,数到三、十时,便要喊状元郎,谁喊错了,谁便罚酒。”
池玉一听,忙道:“亏得你说了,不然到时抽出这张牌,却拿不出钱来,岂不尴尬。”
说着,她便仔细把每一张酒牌都翻过了,看不懂的便问水荷,才发现要准备的物什还挺多,除了有数钱的酒牌,还有投壶的酒牌,又有掷色子的,更有抚琴、作画什么的,实是花样繁多,一时间竟备不周全,倒教池玉烦恼了好一阵子,直到水荷说出“若备不齐全,姨娘只管饮酒作罚便是”,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便到了二十八,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池玉做为东道,早早地就到了舂秀园里,她园子里的丫头们,自然是一个不剩的全都带了来,小丫头们入府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热闹,都十分地雀跃,眉眼带笑,只差不曾高歌了。
这一日,天气晴好,春光明媚,桃花绽放得张扬肆意,鸟雀儿在枝头上欢鸣。
三小姐齐婉一早便起了床,穿了一套粉耦色的衫子,脚下踩的是蝶恋花的绣鞋,头发盘成三丫髻,以珠串儿点缀,额上缀了好大一颗水滴形的粉色珍珠。见池玉来了,便笑着相迎,道:“姨娘今儿真精神。”
池玉今天也是刻意打扮过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她的十六岁生辰,打扮得华丽些,别人也不能说道什么。平日里不敢戴的金钗,今儿稳稳地插在了头上,凤嘴上坠下的宝石,一步一摇,明晃晃地耀人眼。银红色的裙衫,衬得她的肌肤莹白生辉,再套上那对血玉镯子,更是红的红,白的白,直能让人看迷了眼。
“人逢喜事精神爽。”池玉笑着回道,转而又赞道,“三小姐今儿仿佛观音大士座前的玉女,教人瞧着便欢喜。”
三小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拧了拧手中的帕子,道:“易妈妈已经在临风轩侯着了,咱们赶紧过去,你是东道,我是主人,可不能落在客人的后头。”
说着,又吩咐金桂、银桂两个去园子门口迎客。
“怎么好劳二位姑娘做迎客,还是让水荷去吧。”
池玉赶紧拦着,却被三小姐拉了回来,笑道:“虽是姨娘做的东道,但我是舂秀园的主人,可也不能白闲着,你怕累了她们,就让水荷与她一并去,人多了自然便不累。”
池玉也知道在这舂秀园里,真正能做主的人还是三小姐,当下也不再坚持,只道:“那就偏劳二位姑娘了,待到开宴,我给二位姑娘敬酒。”
金桂、银桂见她说得诚恳,顿时便都笑了,齐齐道了一声“不敢”,自与水荷一道去园子门口迎客不提。